第 24 章 第四个活尸

福慧恶心的把鸡腿全都吐了出来，油乎乎的手掌一把就拽住了药尘：“药尘，你看……”

福慧动作极大，这一刻直接把药尘拽出个踉跄。药尘嘴里的骂骂咧咧都到了嗓子眼里，顺着福慧的手一看。在福慧这个方向，男人肚子前红的白的哗啦啦一片。

药尘瞳孔剧烈一抖。男人腰腹前好似破了大洞，男人手紧紧捂在了那上面，好像一不用力就会掉出来。

男人迟迟没有进门，怪异感慢慢涌上众人的心窝。堂上的探花郎是头一个冲出来的。探花郎的右脚还在台阶上。那男人蹲在地上猛地呕吐起来。

药尘看过去的时候，他正巧吐出一团绿得发黑的东西，像是野草。药尘上前两步，看得更清楚了。探花郎脸都吓白了，在那堆黏糊糊的呕吐物里，竟然有不少的鱼虾在跳动。

都还没死啊！

紧跟过来的金老爷一看，脸色顿时就变了。

探花郎想也不想就去帮扶男人，可男人却直起身来，仿佛回光返照。他看到金老爷，闷头就冲了过来。在金老爷还没反应过来时，那双带血腥臭的手，一把推开了金老爷。

“大哥，快跑。他们来了，他们找我们来了。”

这声音不大不小，清楚的落在了金老爷的耳朵里。男人说话的声音很哑，嘴巴张张合合，还想说什么，就是说不出来了。

钱管事见势不妙，伸手拖开了金老爷。下一秒，男人的四肢开始剧烈抖动，又是跳又是翻，最后将自己弯曲翻转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姿态。男人轰然倒地，大眼珠子朝前突兀的睁着。

那模样，就像被一根麻绳将手脚从后死死的绑在了一起，箍成了一个极小的圆。

男人没了呼吸，腰腹上的大洞也显露出来。

要了人命。

院子里的女客一声尖叫，就像是一个开关。做客的男女们登时就慌了起来，“死人了？死人了！”

探花郎开始嚎叫：“二叔——”

所有人都恨不得退后三尺，离尸体越远越好。探花郎疾跑上前。金老爷终于回过神来，豆子大小的眼盯在了探花郎身上。探花郎蹲下身想去自己看。

金老爷抓着他的肩膀，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

“你别看……不准看……”

金老爷喃喃出声，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大吼道：“谁也不准走！把门给我关了！这事谁也不准说出去！”

钱管事冷不丁听见了金老爷的声音，吓得浑身一哆嗦。紧接着，他着人蛮横地堵在了大门前，将门关上了。

府衙后院死了人，金老爷还不让人走。一时间，男女老少全慌了胆。啜泣声抽气声落在药尘耳畔就没断过。

赵观潮坐在椅子上，半点声音也没有。秦先生就倒在了地上，至今都没人敢去动。探花郎被金老爷按捺在堂前，眼圈通红一片：“爹，是二叔，二叔死了！”

“你让我去看看他，他怎么就死了！”

探花郎眼泪顺着眼角就流了下来。可金老爷不动，他也不让探花郎动。金老爷说完话，整个人都仿佛沉静下来。豆子大的眼睛半垂着，无端端透出一种阴森的寒光。

他招人近身，嘱咐了几句。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

有人哆嗦着提议：“报官！让我们报官——”

话没说完，就被人一把捂住了嘴巴。

报官？没看最大的官都近不得身吗？

李卫林忍了又忍，见众人不动，捏着鼻子就凑到了尸体边上。药尘被福慧一把推了出来：“你！”

福慧不甘示弱的眼睛一瞪。

药尘摸了摸光溜溜的脑门，叹了口气。他也一道蹲在了尸体边上。大堂上有人想喊，被金老爷冷眼制止了。

金老爷看着不伦不类的药尘，眼里有一丝希翼眨眼就没。

之前事情来得太快，药尘没能看清楚。可这离得近了，尸体上的大洞映入眼帘。伤口撕裂的像狗的牙齿互相交错。里面五脏六腑看的清清楚楚的，只是与常人的身体相比，里头内脏或多或少都有破口，仿佛被重物击打过一样。

这样的伤口，李卫林只在猎户身上见过，像极了被猛兽撕开了肚皮。可他细细观察了尸体伤口边缘，又没见任何尖利抓痕的出现。

更何况，猛兽袭人，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李卫林这么多年从来从来没见过猛兽无端伤人，更没听说过猛兽伤人，不啃身上的肉的。而这尸首内，五脏六腑，一个不缺，一个不少。

李卫林探手想要反转尸体，右手往前，手背被人重重一拍。

李卫林吃痛，抬眼，正对上药尘笑眯眯的眼眸。

药尘：“不要命了？”

李卫林缩回右手。

药尘回头看了一眼赵观潮，之前他和赵观潮一道看见此人呕吐出鱼虾水草。按理说，要么是这人曾入水过，要么就是这人曾吃食过鱼虾水草。可这人身上除了胸前衣物被血水打湿，其他地方更多的是泥土灰尘，并没有打湿晒干的潮湿味。

可什么样的人，会吞噬活鱼活虾，都不咀嚼的？

药尘转至尸体背后，鼻息翕动，一抹甜味一闪而逝。药尘认真去闻，又除了血腥味什么也没有闻到。

这人死的蹊跷。

药尘观其面相，薄眼皮，薄嘴唇，脸颊无肉，眉眼高吊，又是与金老爷一样的刻薄凶横样。

药尘心有疑虑，直到有仆从来给金老爷回话：“街坊四邻都打听过了，没人今日见过秦先生。”

探花郎不可置信：“没有人？一个也没有？”

这么大个的活人，难道是凭空出现在府衙后巷的吗？

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探花郎白净的脸上半点血色也没有，他忍不住喊道：“爹！”

内心猜测被人证实，金老爷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四肢发软，一下子瘫在了位置上。他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更别提压制探花郎了。

探花郎疾奔出来，一下子扑在了尸体面前。初出茅庐的青年两眼通红，很快又收敛了情绪。

这人比赵观潮估算的更加自制，他端详尸首片刻后，转身招人去寻仵作捕头。

李卫林药尘退在了一边，仵作来的很快。检查结果和药尘李卫林看到的一般无二。当仵作朝探花郎汇报时，听见的人都惊了。

按理说，这样的伤口不出片刻就会致人死地。可秦先生一路悄无声息出现在府衙后巷，这哪里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把尸首放在后院实在不是个事，探花郎令人将人把尸首抬往前堂安置。可当他开口安抚众人，想把宾客送回家的时候，探花郎的话却无人敢听。

钱管事看着金老爷，金老爷没松口，他绝不会放。

父子两当下僵持起来。月上三杆，探花郎无奈，只得着人收拾厢房，将宾客一一安置。

这一夜格外的漫长，厢房里不时有啜泣声飘了出来。赵观潮几个倒是半点事也没有，该吃吃该喝喝，外头声音不断，里头李卫林连鼾声都响起来了。

这一行人，谁都没把秦先生的死当回事。

而前堂，探花郎盯着尸首，就没有阖眼过。他心中半点思绪也没有，脑子里一团乱麻。哄走金老爷后，他和尸首一起待在前堂上。

烛光幽幽，不知不觉间，探花郎眼皮子就耷拉下来。烛火临近三更时，也燃到了尽头。堂上有寒风顺着门缝就钻了进来。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探花郎的呼吸越来越快，越来愈急促，就好像压着什么东西一样。探花郎险些喘不过气来，他费力挣扎睁开眼睛。一双冰冷的手正正放在他的脑门上。而有一妇人此刻侧身就立在他跟前。

“你是谁？”探花郎吓得惊惶大叫，身形却钉在了椅子上动不能动。

黑漆漆的大堂，探花郎看不清楚这人的神色。妇人默不作声，一双冰冷带着寒气的手在探花郎脸上轻轻抚摸。

探花郎动不了，鸡皮疙瘩起了一层有一层，他嘴里疯狂在喊：“来人！来人！”可实际发出的声音却不比蚊蝇声大上许多。

外头根本听不到探花郎的求救声，更别说知道堂内的妇人了。

探花郎整个人又是惊又是怕，压根没看到有层层的黑雾从妇人身上涌了出来，妇人的手慢慢往下，连带着她整个人也趴伏下来了。寒意冻得探花郎浑身哆嗦，清甜的笑涡从他脸上消失了。

探花郎心里发慌，到了此刻，他害怕的发现，眼前妇人居然没有呼吸声。

是个人，就会有呼吸声的。

探花郎目眦欲裂，白净的脸上五官扭曲，他开始拼了命的挣扎。可他越挣扎，越被禁锢的死死的。就在探花郎心生绝望的时候，只听得外头一声鸡鸣。门窗被人从外踢开。药尘追着煞气破门而入，却只见探花郎浑身打着激灵，而那妇人早消失不见了。

空荡荡的大堂里，只有探花郎药尘，还有一具死透了的尸首。

她的速度比风还快，亲眼目睹的探花郎浑身发软，一下子扑在了药尘怀里：“鬼……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