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古木村（下）

“吱、吱——叽！！！”

“轰隆、轰隆隆……”

漫天的火光伴随一连串爆炸声在狭小阴暗的地下溶洞中灿然绽放。这是一场针对洞穴怪物的围剿，绚丽、夺目而又暗藏危机。带有腐蚀性的蛛网、携带着剧烈毒素的粘液……这些只要沾上一点就足以致命的东西迫使通行者们不得不采取如上的特殊手段。

爆炸的制造者借助岩壁轻盈地辗转腾挪，手中的定装魂导器每一次掷出都能在顷刻间收割半径十米内的生命。在近乎摧枯拉朽的攻势下，诡异的吱吱声很快就了无踪影，徒留下一地的支离破碎，让人看见了忍不住生理性反胃。

“真没想到，这个小东西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戴钥衡看着一地残骸不禁感叹。

“毕竟是罗安特制。”泉镜花点头表示赞同。

自从预备队的七人相继通过毕业考核、升入内院，罗安作为几人中唯一的魂导师逐渐名声鹊起、崭露头角。罗安在新型魂导器的研究与开发方面展示了卓越的才能并且取得了瞩目的成就，这也为其赢得了“魂导器学院第一天才”的称号。作为罗安的朋友，泉镜花为他如今得到的认可而由衷的高兴和自豪；源于多年来培养的信任与默契，泉镜花被罗安选中，成为他发明的新型魂导器的试用者，为他测试效果、反馈不足。这次一如往常，泉镜花外出做任务时带上了罗安新发明的“微型魂导弹”，没想到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之前利用下落的岩石堵住左边的洞口，泉镜花和戴钥衡解决掉溶洞内残余的蝙蝠后便沿着右边的通道一路向前。沿途遇到不少阻碍，若不是泉镜花想起罗安拜托自己测试性能的“微型定装魂导弹”，恐怕两人仍被困在漫长的隧道中。

“继续往前走吧。”

避开一地残骸，泉镜花和戴钥衡的身影没入更深的黑暗中。为了不引来洞穴中的怪物，两人轻手轻脚越过脚下的积水，彼此间相顾无言。一时间，头顶水滴掉落的声音反而比脚步声更加清晰。

“这里已经是尽头了。”

小心翼翼地避开头顶掉落的水滴，戴钥衡举着魂导灯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石壁。黝黑光滑的表面远远看上去与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不同，但靠近后却能感觉到丝丝凉意的渗出。

“打开吗？”

心照不宣地眼神交换，泉镜花上前将大量定装魂导器安装好。三秒延迟后，伴随着岩壁的破碎与飞溅，大量的寒气顺着炸开的洞口扑面而来。

-

该死！

凌洛宸狼狈地捂住伤口，短暂的迟缓让疲于战斗的她付出血的代价。

回首一击，冰蓝的寒霜将一拥而上的怪物吹得七零八落，更有甚者直接化为一座座冰雕。凌洛宸与公羊墨躲在一处岩石后面，寒霜化作壁垒暂时将两人庇护其中，同时也为两人赢来了短暂的喘息机会。公羊墨几乎拼尽全部手段，只为让凌洛宸多恢复一些，以此增加两人的安全度。

‘已经过去了多久了？‘

凌洛宸努力回想，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自从祠堂陷落、所有人坠落至地底，霉运就一直在她和公羊墨的头顶经久不散。先是与其他两人失联，后是迷路不知来到了哪里，如今更是招到莫名的攻击。看看地上七零八落、光洁到散发出冷白色光芒的人类骸骨，就知道这些长居地底、近期变异的怪物有着多么不凡的能力和惊人的数量。

‘硬拼下去，说不定真的会折在这里。‘凌洛宸心里明清，却无能为力。

‘如果有足够的攻击破开石壁就好了……‘她神色黯然，此刻心里虽有模糊的想法，奈何没有实现的能力。

“凌洛宸……”公羊墨的轻声呼唤让凌洛宸回过神来，“你听。”

“？”凌洛宸疑惑地望着他，但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趴下！”

伴随着几近破音的喊声，凌洛宸与公羊墨身侧的石壁轰然炸开。

-

泉镜花和戴钥衡从未想过石壁后面竟然是这样一番景象。

凌洛宸和公羊墨从未想过差点“谋杀”自己的人居然是一直失联的小伙伴。

“咳，总之你们两个先起来吧……”戴钥衡尴尬地摸了下鼻子，“一直趴在地上也不好……”

“不是我说，下次你们要搞事能不能下手轻点……”公羊墨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灰尘却糟心地发现变得更花了“可怜我一张俊脸，怕不是这次任务回去就要破相了！”

“抱歉……”泉镜花神色颇为认真，想要解释什么但被凌洛宸打断。

“比起聊天……”平静的语气中暗藏着危险，“是不是应该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

看着往日冷若冰霜的脸此刻有向黑转变的趋势，泉镜花三人神色一凛。

“一会儿我和镜花一左一右进行包抄，凌洛宸和公羊墨负责后方支援。”戴钥衡针对四人目前的消耗状况简单下达命令。

“收到！”

回应与破空声同时响起，耀眼的光芒与凛冽的刀锋交织出血色盛宴，冰蓝的寒霜紧随其后、掌控全场，彩虹色的光晕层层叠加、梦幻却也一往无前。四人无间的配合扭转了人数上的劣势，胜利的天秤向有利的方向倾斜。

然而，意外总是发生在一念之间。

“嗯？这里好像有个机关！”

小心翼翼绕过一地尸骸，公羊墨在一处不起眼的石壁上摸索。也不知是碰到了什么，“啪”的一声轻响，另一侧石壁上隐藏的暗门伴随着滚滚烟尘缓缓打开。

“等等。”泉镜花拦住意图进入暗道的三人。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夜叉白雪悄然出现伫立一旁，魂导器匕首滑入手中寒光微绽。众人面色一凝，意识到有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了。

“呼、哧、呼、哧、呼……”犹如老旧破败的风箱，未知生物的喘息声由远及近、由小到大触动了每一个人的心弦。

来了！

无需多言，几人迅速分散后退。与此同时，混浊的气流裹挟着腥臭的气味从暗门中涌出，一个干枯腐朽、散发着不详气息的身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向几人中年龄最小的那位扑去。

泉镜花：“！！”

-

不论是多么严峻的战斗，都应明确对手的情报，哪怕只是微小的切入点，都是为胜利的天平增加砝码。

泉镜花借助反作用力从岩壁上跃起，在光波与寒霜的配合下，夜叉白雪的斩击与微型魂导弹不间断地在暗门中冲出的怪物身上留下一抹血色。泉镜花并非一味的战斗，期间她也一直观察着对方，不过从中得到的结论却处处透露着古怪。

依据之前的分析，无论是这片地区发生的诡异现象，还是这个充满变异生物的地下迷宫，都与邪魂师脱不了干系，而从穿着打扮、冰冷邪恶的魂力、诡谲的魂技来看，眼前的这位无疑具有自己正在寻找的目标的特征。但确认“幕后黑手”身份的前提，必须要是一个能够独立思考、具备自主意识行为活人。然而，混浊并布满血丝的双眼、处于放散状态的瞳孔、由内而外散发着犹如尸体腐烂般的气味、疯狂的攻击行为……若不是对方还能呼吸、感光，泉镜花甚至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具被操纵的尸骸。也正是这些“非死非生”的特征，令泉镜花联想到一路上遇到的怪物，让她一直保持镇定的心第一次感到不寒而栗……

“吼——”

愤怒的嘶吼声让所有人都神经绷紧。连绵不断的攻击终于激怒了怪物，他挥舞着残缺的右臂，溶洞中若有若无的白雾逐渐汇聚凝实，最后竟渲染上浓稠的黑色。

“小心！这雾有侵蚀的作用……”公羊墨的警告透过雾气传来。泉镜花贴近石壁，望着逐渐扩散的黑雾一阵沉默。

附加了侵蚀之力的雾气让擅长近战的自己和戴钥衡陷入被动；因长时间战斗带来的消耗，凌洛宸的抵抗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唯一还能起到作用的夜叉白雪在黑雾中独自行动，但在泉镜花视线受阻（在没有泉镜花的指挥下，夜叉白雪凭借本能攻击，其行动针对性减弱）、黑雾的侵蚀速度大于魂力的修复速度（夜叉白雪收到损伤后可以消耗魂力进行修复）、以及对方移动速度极快的情况下，这样的攻击也只是杯水车薪。

‘怎么办？‘

看似坚固的岩壁在黑雾的侵蚀下逐渐分崩离析，时不时下落的碎石块让溶洞的下方变得不再安全。调查小组的四人都在向上攀登，直到保持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后才停下来。

“镜花，用‘那个‘吧！”一阵沉默后，在少女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凌洛宸开口道。

-

越接近洞顶岩壁就越是湿滑，泉镜花手脚并用向上攀爬，一不小心踏上了松动的岩石，好在有所准备，身体重心及时转移避免了从高处失足坠落。

“这个高度应该已经可以了吧？”

泉镜花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面朝外侧，让身体紧贴石壁，确认站稳后，仔细观察着从地面上不断聚集的黑雾。

‘嗯，视野最佳，可以开始行动了。‘这样想着，泉镜花按约定的方式向下方某处的凌洛宸等人发出信号，于此同时，夜叉白雪在她的指挥下脱离黑雾向上空攀升。

“以目前的状况来看，最重要的是让目标暴露行踪。只要能确定对方的位置，不论是我、还是戴钥衡，都有把握一举拿下对方。”凌洛宸冷静部署的声音此刻正清晰地在泉镜花的脑海中回放，她的一举一动都带着孤注一掷的沉稳。

“由于黑雾的存在，从地面试探早已行不通了，唯有高空，才能让一切成为可能。”

夜叉白雪已经飞行了有一段距离，泉镜花估计以黑雾蔓延的速度一时半会儿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就让夜叉白雪停了下来。此刻它的位置在黑雾之上，凌洛宸等人之下。

泉镜花深吸一口气，剩余的魂力毫无保留的奔涌而出，漂浮在她身边、神秘而幽邃的黑色魂环缓缓亮起，夜叉白雪似有所感，双手紧握着刀柄，将长刀举过头顶后停滞不动。

泉镜花闭上眼，若在两个月前，她这会一定在迟疑究竟是否到了一定要使用“那个”的地步。作为万年魂兽赋予的魂环，“那个”代指的第五魂技具备魂力消耗大、释放后难以控制、波及范围广等一系列负面特征。在收到前辈“多加练习”、“小心使用”等叮嘱后，泉镜花在如今没能完全掌控的情况下轻易不会使用。然而，凌洛宸的解释却打消了她的顾虑。

“不需要控制，也不需要顾及，目前这种状况最不需要的就是精确。”

“夜叉白雪的滞空能力配合你新获得的第五魂技的破坏力，绝对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扫清障碍，让目标还没有意识到就已经无处遁形。”

“一切，只有你能做到。”

“第五魂技樱吹雪，发动！”

泉镜花猛然睁开眼，输出的魂力也在此刻达到顶峰，黑色光芒大盛，但泉镜花眼中只剩下漂浮在下方的夜叉白雪以及它刀尖的那一抹纯白。

一片寂静中，夜叉白雪挥动长刀，缓慢而用力地向下斩去。泛着寒光的刀锋并未触碰一物，但刀尖直指的方向上，涌动的黑雾却凝滞一瞬，接着迅速膨胀、绽开，之后整个视野都被纯白与凄美制造的恢宏盛宴填满。

悄无声息的世界终于又有了声音，而带来声音的“神秘力量”摧枯拉朽般破坏了所能接触到的一切。碎石掉落的撞击声，怪物受伤的痛呼声，都在洁白柔美而又暗藏杀机的花雨中由震耳欲聋变得麻木遥远。

“这是……樱花吗？”戴钥衡怔怔地望着头顶飘零的花瓣，想要伸手触碰却被一直关注着地面动向的公羊墨打断：

“快看，怪物已经被凌洛宸冻住了！”

凌洛宸第三魂技冰牢的作用下，被冻住的怪物并没有死去，困在冰晶里，挣扎着想要逃脱，但戴钥衡是不会给对方这个机会的——

白虎烈光波划过黑暗、驱散围绕在古木村上空的阴霾，准确无误地击中了怪物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