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第二天天微微亮，李家人早早就起床了，用干草将牛车铺得严严实实的，再把瓦罐桌椅等搬上去。

李文平和李文步兄弟两，一个驾车，一个在后面护着货物。在李家人的殷切盼望下出发。

这是李家人第一次除了种田外，第一次尝试做点其他的赚钱的生意。所以全家都很忐忑。

家里的男人出去做生意了，地里的活计也不能落下。陈氏和王氏拿起镰刀锄头，吃完早饭也出门去了。

按照以往，李明珠也是要出门帮忙的，不过最近陈因意要留她下来帮忙，家里头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陈因意看了一眼院子，自己的一双女儿还在家里，大房二房家的小孩最小也有五岁了，要说能干活的人还真不少。

“明珠，文娇，你们带明盛到山里把竹笋都收回来。”陈因意盘算了一下道。

山里竹林只有他们家知道，这几天挖得也不少。不过再多也有挖完的时候，陈因意算了算，最多也就再挖这一次，也差不多完了。

好在这几次的笋子赚了不少，也算是填补了一点自己花出去的。

陈因意算了一下，自己来这里花掉了三两左右钱，赚回来的不到一两。而且这还是投机取巧了的。再一看看家里，只有刚买回来的几百斤下等米，其他的，连猪油都没一罐。

想到猪，陈因意心中意动。

她吃过这里的猪肉，是那种味道很重的，和现代吃到的完全不一样。之所以有这样的差异，一是因为品种，但更重要的是，这里还没有学会煽猪。

李家这样算得上家底丰厚的人家自然是养有猪的，两头大黑猪关在猪圈里，每天都由李明珠几姐妹去打猪草回来喂。这两头猪在李家的地位，仅比那头牛低一点。

“要不要试一试煽猪呢？”陈因意看了一眼才三十斤左右的猪崽，拼命在想要用什么借口让家里人同意。

这个大宋朝，只有底层百姓在吃猪肉，上层人士吃的都是牛羊马等。如果他们开辟肉猪的养殖……

陈因意刚升起这个念头就打消了。大宋不同于现代，大批量养殖很容易出问题，更何况自己也没本钱。

暂时压下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陈因意看着前几天从外面摸回来的田螺和河蚌，招呼李文云来帮她处理食材。

按照陈因意的要求，李文云捏着鼻子，穿着他引以为傲的长衫蹲在地上，用石头把一个个田螺尾给敲掉，还有河蚌也用刀开了壳，取出螺肉。

腥臭的味道直往鼻子上钻，屁股上的伤还没完全好。李文云第一次干这样的活，只敲了十来个，就咻地站了起来，“要干谁干，这个活我不干了。”

手里的石头砸到盆里，好不容易捡回来的一盆田螺被打翻，撒得哪里都是。

在旁边看着的陈因意瞬间就沉下脸色，但想到家里不是自己这个老的，就是那几个小的，她脸色变了又变，眼神一转哀叹道，“哎，听说当今天子仁慈，以孝治国，孝顺父母的人啊，不用考试都能去做官，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陈因意的话顺风飘到了李文云的耳朵里，瞬间就让他停住了脚步，猛地回头问道，“娘，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只要孝顺就能去当官？”

鱼儿上钩了。

陈因意勾唇一笑，不过面对这个儿子，她还是不甚友好，向他送去了鄙夷的眼神，“怎么，你觉得你孝顺？要不是我让你大哥他们拦着你，你现在怕不是要在牢里蹲着了，还想当官？”

挨打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李文云也恨过闹过，但事后自己也想过。冷不丁的想起之前隔壁村的例子，他自己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隔壁村的例子还在哪里呢，因为孝期去参加考试，结果一辈子都被禁考了。这个当初被他爹耳提面命的事情，他居然忘了。

自己想通了的李文云十分庆幸，对家里的怨恨也没有那么重了。

不然陈因意能天天听到他在房里大骂，更不可能出来帮忙干活。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通的，但陈因意还是抓住了机会诱骗他。

“你不是说你想要读书吗？娘也是没有办法才让你回来的，”陈因意看他脸色和缓了继续道，“你看家里，自从你爹过世就没有了进项，仅靠家里的几亩田，你觉得能供得起你上学不？”

虽然李文云没去过地里干活，但家里什么条件他还是知道的。只不过李家人都宠着他，他也不想理会罢了。而现在，陈因意就是把这个家，掰碎了摊开在他面前，让他自己看清楚。

“咱家里目前只有二两银子，秋收下来的粮食交完赋税后，也就够一家人吃用。你要是想去读书的话，也不是不行。”

李文云眼一亮，然后就听到陈因意说，“不过你要自己去赚钱。”瞬间脸色又变得黑如锅底了。

“我要是能自己赚钱，还会让家里给我钱？”李文云脸色不虞，但也知道自己还要靠他老娘，所以眼珠子一转，也改变了之前的态度，凑了上来。

“娘，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家里供我读书，等我考上秀才了，家里的赋税也能免了，妹妹也能嫁个好人家。咱们老李家在村里还有谁敢看不起？要是等我再当上官了，你可就是官老太太了，害怕我嫂嫂们不听你的？”

还以为自己会画饼而已，没想到对方画的饼更大。

陈因意眼皮子抽了抽，无视他的献殷勤，“你说这个的前提是家里有钱供你上学。之前是有你爹的束脩在，家里咬咬牙也能挤出来一点。但现在你爹去了，家里孩子也多了，不可能全家不吃不喝，全给你去读书吧？”

陈因意都不好意思讲他不一定考得上。两人关系好不容易缓和，她也不想真的把这个儿子给逼上绝路。

“更何况你爹现在才死多久？你想要去上学，不怕以后考上了被人家握住把柄？”

李文云瞬间如丧考妣，耷拉着个脸，也不想再听陈因意说了。

不过陈因意可不想放过他，她把人拉住给他出注意，“不过你不能去学堂，不代表你不能读书啊。娘有办法让你继续读书，不过你得听家里的话。”

已经被骗过的李文云并不相信她的话，“你有什么办法？”

“你要是真的想读书，娘可以豁出老脸去，到村里读书的人家里去给你借书，或者家里有钱了，我就给你去书肆里买书。遇到不懂的问题，你攒到一起，每个月找几天的时间去找人解答。在家的日子，我也不用你多干活，你只要在你爹坟边搭个草棚子，住个一年半载就行。”

李文云越听越震惊，听到最后简直是瞪大了双眼。

他娘到底在想什么，在干嘛。

陈因意这个是心血来潮，但也不是没有根据。

李文云孝期去诗会的事情有不少人知道，虽然她后面让李文步去找补了，也替他从书院退学了。

但——万一呢？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李文云去守墓，用行动把之前的流言给打破。

而且，从她知道来看，不管人品怎么样的话，李文云也算是有读书的天赋的。毕竟能在二十五岁前考上秀才，还谋得个小官当。已经是普通人中的乔翅了。陈因意并不打算浪费他这个天赋。

但他现在性子还不行，如果能在这一年守孝中改过来，肯定会更上一层。

“娘，”李文云看了一眼他娘，心里的怀疑怎么也压不住了，“你这都是谁教你的？”

谁教的？

陈因意忽然皮笑肉不笑，十分诡异地看向他，“这些我老婆子是不懂，不过你爹是个读书人，难道他还不懂？”

这个笑让李文云吓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再多想。

虽然李文云没有马上答应下来，但还是乖乖的回去继续干活了。不过干活的时候心不在焉，时不时的看向陈因意，险些拿石头砸到自己的手。

相比于家里诡异的气氛，街上的李家兄弟就忙得不行了。

他们带着东西从王家村来到县城，天已经大亮了，来赶集的人更是在城门口排起长队。

进到集市后，街道上更是被占得七七八八。

卖菜的、卖鸡蛋的、卖柴的，还有各种各样自己家编的用具等等，反正是庄户人家能拿出来的，这条街上都有。

兄弟两到的时候，好位置已经被占得差不多了，两人只能把摊位摆在角落里。不过好在他们的东西特别，一掀开锅，就受到了大家的关注。

一张桌子，几副碗筷，几个瓦罐，还有一桶洗干净的竹筒。再把写着‘李记卤水’的木板放到桌子前，这个小摊就开张了。

两人都是第一次来做买卖，把东西一摆出来，就跟其他卖家一样，等着人上来问。然而很多人都是朝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并没有一个人出声。

眼看着人来人往的，就是没有一个人来问，李文平不由得急出了一身汗，“二弟，这要是卖不出去可怎么办。这么多，花了好多银子的。”

而且李文平也怕卖不出去，他娘会被埋怨。

“我们这才开始呢，大哥你在说什么胡话，”李文步不信，看着人来人往街道咬了咬牙，“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出去一会就回来。”

“哎哎，二弟你去哪里，我自己在这里要是有人来买东西怎么办。”

不等李文平说完，李文步就揣了一玩卤肉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