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杀人不好，真的

伍氏孤儿院的一天开始了。

在伦敦，从五岁起，孩子们就要开始接受小学教育，为期六年。在十一岁时，孩子们将进入中学，进行为期五年的中学教育。

这里的孩子也一样。只不过孩子们将在孤儿院接受小学教育，满足年龄要求后，再到国家开办的公立中学继续学业。

很多孩子选择在此期间学一门专业技能，以便能早日养活自己，脱离孤儿院的照管。

上午的课程包括科尔教授的历史，老巫婆的宗教，下午的文法和法语课莉娜暂时还不清楚由谁负责。

科尔，胳膊底下夹着课本，一脸严肃地走进教室。当她看到莉娜身边的里德尔时，两道颜色浓黑的眉毛蹙了起来。不过她到底没说什么，如往常一样开始上课。

莉娜很费力地听着，努力遏制已经向她袭来的困意。上辈子大学英语六级的底子还没全扔，课本上大多数句子莉娜都能理解，就是生词太多了，得连猜带蒙。

莉娜不时打个哈欠，很钦羡地看着里德尔毫不费力的样子。怎么办好想请教他……

不行！不能得意忘形、得寸进尺！莉娜在心里严厉地告诫自己。我们认识才几天而已！不能这样麻烦别人！尤其是这个怎么看都不像有耐心的里德尔。

莉娜一边走神，一边偷偷胡思乱想。眼睛落在两人中间摊着的干干净净的课本上，顿时觉得一阵难以抑制的渴望涌上心头。好干净好整洁的书啊，好想做点笔记啊！！！

可惜她没有笔，也没有书！这样两手空空地听完课，第二天真的还能记住什么吗？莉娜默默地看了一眼里德尔，记住的都不是人！至少不是正常人……画圆圈怨念中……

真怀念自己以前那个红色的，16开，21x30厘米，500页整的大笔记本！真怀念自己以前那些满满一笔袋的铅笔圆珠笔直液笔记号笔钢笔水彩笔！莉娜郁闷得头上快长蘑菇了。

说到这儿，她现在得赶紧回忆回忆哈利波特的内容吧？尤其是关于里德尔的。莉娜当初是看同人入坑哈利波特的，现在也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作者私设。

莉娜的表情开始放空。冈特家一个女儿……生日在十二月所以十二岁的夏天才去霍格沃兹……打开密室、找到亲戚、制作魂器……然后是消失，再出现就是不可饶恕的伏地魔大人……被哈利击败……复活并再次被击败……

这些零零碎碎的事件乱七八糟地盘旋在莉娜脑子里。这些事情之间联系太少，空白太多，尤其是发生的时间更是搅得一团糟，再加上莉娜已经弃坑好几年，记忆已经模糊不清。想要拼凑出一副里德尔完整的人生地图，显然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自己竟然来到了这里，出现在里德尔身边，这又会给他原本就扑朔迷离的人生带来什么变数呢？

莉娜想得头疼，索性不想。等她回过神，历史课已经上到了尾声。科尔离开后，教室以里德尔为中心，十分自觉地划出了一个真空带。

看着周围孩子脸上隐隐的畏惧，莉娜突然觉得自己对身边这个人的判断是不是下得太轻易太草率了？毕竟他们才认识不到两天，她就这么偏袒他，是不是有点不太明智？

“你在想什么？”里德尔略带好奇的嗓音突然响起。莉娜正在心里暗戳戳地揣测他，突然听到他说话，吓得浑身一激灵，脑子一片空白，张口结舌，“呃，呃，”好半天才找回舌头，“没，没想什么。”

里德尔用眼光怀疑地看着她。莉娜心虚地笑笑，门口闪过一个熟悉的可恶影子，莉娜惊喜道，“老巫婆来了！”

她这句话声音并不小。教室里静了一瞬，齐刷刷回头看她。莉娜干笑两声，低头努力假装自己不存在。耳边一声低低的嗤笑，有人跟着重复了一遍，“老巫婆。”声音很低，却十分清晰。

莉娜扭头看了身边的人一眼，赶紧回头，眨掉眼睛里的水光。喵的，好想哭肿么破。大庭广众不能丢人啊！·`(>▂<)`·

这不可能！我家lord不可能这么好！他是不是被人穿了？莉娜感动之余满脑袋问号。

她来不及想这些了，因为老巫婆已经阴着一张脸走到了莉娜身边。

“丽塔？站起来。告诉我课本第三十四页，我昨天讲了什么。”

莉娜慢吞吞地站起来，迎着莎利阴森森的视线，“夫人，我叫莉娜。也许您忘记了，我昨天并没有上课。”

莎利夫人的眼神凶狠得好像要吃人，她尖利地冷笑一声，“汤姆，想必你能替丽塔小姐回答我的问题？站起来。”

汤姆脸色平静，轻巧地挪了挪椅子。他比莉娜高上一点儿，大概有半个指头，和她并排站在一起，莫名其妙地让人觉得十分可靠。

莉娜在他开口之前抢先说话，“您又忘了，夫人，昨天汤姆和我一样，也没有上课。”

莎利夫人怒极反笑，“很好，很好，据我所知，你们俩认识还不到两天吧？很好，很好，多么感人的同学情谊！不过看来你们两个都背不出来，那么我只好——”

“……在那里，虫是不死的，火是不灭的。”汤姆打断她的话，并且流利地背诵了一大串。

莎利夫人的脸色实在太难看，莉娜没忍住，偷偷笑了出来。

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了。老巫婆面无表情地靠近莉娜，慢条斯理地捋了捋袖子，让她，和教室里的每一个孩子都看清楚，接着把她那湿乎乎的手指捏在一起，轻轻地，近乎温柔地放在莉娜的耳朵上。

一阵难以忍受的尖锐的剧痛。莉娜疼得眼前一黑，小脸憋得通红，强咬牙关才没有痛叫出声。老巫婆如法炮制地对待汤姆。像拎小狗似的，莎利夫人非常悠闲、满意地看着两个孩子扭曲的痛苦面孔。

莉娜觉得她快把自己的耳朵拧掉了。耳朵连同耳根、脖颈的一大片通通变成血红，剧痛的火焰燎原般烧过全身，烧到脚趾尖，又电流一般飞速的绕回来。莉娜竭尽全力压制着体内魔力反抗的本能。

等到老巫婆觉得教训给得差不多了，松开手指的时候，莉娜听见有人咽泪的声音。跟在汤姆身后离开教室，站到外面寒风阵阵的走廊上时，莉娜才发现那个人竟然是自己。她紧握两手，为了忍住啜泣憋得浑身颤抖。

不行！太丢人了！莉娜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这么委屈。明明昨天挨揍就没这么难受。明明心里早有准备，明明是自己主动挑衅！

而且她以前在那么那么可怕的黑暗里，她都没有觉得这么难过！这么整颗心都缩起来，塞得满满的难过！

隔着水光对上汤姆的眼睛，莉娜的眼泪突然就忍不住了，刷的一下扑簌簌全掉下来。

哭也就算了，绝对不能出声！莉娜咬着嘴唇恨恨地想。这是张瑶最后的自尊！

好吧。她似乎有点明白自己为什么觉得这么屈辱、这么难以接受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一个人任何一样东西能够让她联想到过去的自己，做了愚蠢决定自食其果的自己。这样莉娜就还能自欺欺人，不被后悔的毒蛇噬咬。

可是汤姆里德尔就是她与过去的一个活生生的连接。他在她面前，提醒着莉娜过去的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提醒着过去自己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更提醒着她有多么的可笑！抛弃了熟悉的一切，抛弃了亲人和自食其力的自由！她仿佛离开了身处的时空，她仿佛是在自己的愚蠢面前受辱！

莉娜抖着肩膀，一声不出地哭得稀里哗啦。汤姆低着头，全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崩溃的莉娜。

等到莉娜这股委屈劲儿过去，收住眼泪，还因为刚才哭得那么凄惨开始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就突然听见身边的人说，“总有一天，我要杀了她。”

汤姆的语气是那么认真，以至于莉娜震惊得忘了害羞。

莉娜扭头看看眼神凶狠的汤姆，第一次觉得并不害怕，反而感觉有点安全。

不过她还是一磕一磕地说，“不行，杀人不好。”然后她在汤姆不高兴的视线中继续道，“毁尸灭迹很麻烦，洗脱嫌疑更麻烦。而且死了就结束了，一死了之怎么行呢？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地活着。”莉娜拖长声音着重强调“长命百岁”四个字。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莉娜看到汤姆的表情从阴沉到慢慢放晴，他那双幽黑的眼眸亮得惊人，深深地看着还带着泪痕的莉娜。

她小小的影子倒映在他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