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仙灵族事

在潮汐海之东，偏离俗世之外，生活着一群灵，灵之多，已然成为一个族群。

族中之灵多勤加修炼，加之潮汐海灵气充沛，不少灵飞升成仙，六界中人便称其为仙灵族。

仙灵族中，以鸟族最为庞大，加之几位先人天赋卓绝，皆羽化成仙，是矣鸟族在仙灵族中掌握最高话语权。

随着仙灵族的发展，有其他族群不满鸟族长久独大，遂联合妖族、魔域以及别的族群攻击鸟族。

暗潮汹涌的仙灵族，在数次明争暗斗之中，鸟族逐渐式微，孟满就降生在鸟族衰落之时。

虽然是旧时贵族，但是族规甚严，族中有人犯事，便必须带回来严加管教。

孟满便充当了族中捕手。

他常年天南地北抓捕族中叛徒逆贼，不知鸟族已到强弩之末。

在击杀火鸟之后，火鸟的亲人痛斥孟满只知道遵循旧制，根本不明白为何那么多族人叛逃潮汐海，只有他还做着复兴焉族的春秋大梦。

彼时的孟满确实不明白，为何那些族人要背叛鸟族，可是后来，他就明白了。

焉族确实没救了。

焉族在各族的攻击下，已是千疮百孔，加之族中领地被侵占，族人再也吸收不到灵气，再也没有族人飞升，更得不到上天的庇佑。

越是这种艰难时刻，越是留不住人，随着不少族人出走，族中便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

便是这个时候，魔域出手了。

魔域可以与鸟族联手，将潮汐海中的一块灵气充沛的岛屿赠送给鸟族，助鸟族修炼，条件是，鸟族要与魔域联姻。

因为魔谕昭示，魔域的未来牵系于仙灵族。

孟满曾问封焰，仙灵族族群庞大，为什么偏偏挑中了如今的焉族。

封焰只道是魔谕昭示。

一个皇子的亲事便能换来族人更好的居住环境，是笔好买卖，孟满答应了。

自此鸟族与魔域联手，鸟族逐渐强大。

而魔域的小公主还未出生，这桩婚事便一直没影儿。

后来，魔域的小公主出生了，也是同一年，孟满凭借着自己彪悍的修为，未经天雷，直接飞升成仙了。

这一次飞升的孟满，因为自身修为实在是强悍，未过升仙台，名字便刻在了三清大帝之下。

是矣，他并没有了去凡尘中的情感。

简称，六根不净。

升仙台上的洗髓汤，他喝了八百八十八碗，他仍旧没能忘记自己的族人。

掌管升仙台的扶棠仙君看着他啧啧称奇：“这得是多深的执念啊！”

既然放不下，索性便不要放下，孟满仍旧心系族人，希望能尽自己之力，助族群早日复兴。

……

孟满飞升之后，魔域与焉族的婚事便黄了。

封焰不满，将鸟族逐出焉灵岛，又为了泄愤，在鸟族中滥杀无辜。

孟满彼时飞升不过一个月，得到消息便下了凡间，想阻止鸟族这场浩劫。

可终究是晚了，等孟满赶到焉灵岛，族人皆亡，偌大的岛屿，竟无一人能回应他的呼唤。

他那般努力修炼，就是为了庇佑自己的族人，光复自己的族群，可他万万没想到，在他飞升之后，自己的族人却全数死于封焰之手。

愤怒的孟满从潮汐海一路杀到澜沧江，借由澜沧江的江水倒灌，逼得魔域打开了结界。

孟满闯进魔域，又一路杀到了封焰跟前。

那一路，不知有多少魔兵死在他手下。黑色的血雾弥漫整个魔域，那天，半个魔族覆灭。

后来长矛直指封焰的咽喉，就在孟满准备动手之时，三清大帝现身，阻止了孟满。

他因杀戮太重，又六根不净，被仙界除名。又为了阻止孟满再造杀孽，三清大帝与座下三十六仙，封印住了孟满的灵脉，使其再难造孽。

也就是孟满灵脉被封，封焰捡回了一条命。

后来虽然无人再提孟满与魔域联姻之事，但是这约定并未作废。

是矣后来孟满再度飞升，就因为情劫未历，成了一个无情无心之人，只能进红线天。

“我倒是知晓仙师你是二度飞升天宫，可万万没想到你居然有这样‘精彩’的过往。”白寻率先点评。

清波听的一愣一愣的，末了才震惊道：“我以为你该是对天庭深仇大恨的，没想到你又成仙了。”

闻言，成酉抿唇一笑，“这便是仙师不同于常人之处了，仙师啊，特别大度。”

孟满白眼都到翻到天边去了，“我倒是没想飞升，实在是其他地方浪荡惯了，还没见见仙界，恰有机缘，便又成了仙，哪晓得仙界最是枯燥无味。”

“可你在红线天中这么些年也过来了，怎么眼下想要历经情劫，找回自己的‘心’了呢？”白寻问道。

面对白寻的真诚发问，成酉只是瞅了他一眼，随之目光便落在了对面的清波面上。

是为了清波吧。

孟满他是想要做一个完整的人，想要去爱清波吧。

清波看着孟满，开口道：“你决定娶封伊，是为了完成旧日约定，找回自己的情丝，使自己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孟满点头：“当然。”

“那你爱封伊吗？”清波又问。

孟满摇头：“当然不爱。”

“或许你是爱的，只是你没有情丝，所以你根本察觉不到那种情感，当封伊在你怀中化形的那一刻，你难道就没有丝毫心动？”

孟满继续摇头：“我只是没有情丝，却不是丧失了情绪感知，况且我乃是月下仙师，我岂能不懂‘心动’？”

“对，他最懂什么是‘心动’，最懂什么是‘爱情’了！”白寻搭茬道。

话说到这份上了，清波再也坐不住了，拍案而起，斥责道：“孟满！你着实自私！你为了一己之私，伤害并且利用了一个无辜的少女！”

白寻嘴唇动了动，最后看向孟满，沉声道：“仙师，这事，你确实做的不地道。”

见两人都在指责孟满，成酉的目光在三人中间打了一个来回，最后拍了拍孟满的肩，打圆场道：“你们也不要这样，成婚是明日之事，这还没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孟满你去同公主说清楚，解除这桩婚约就行了。”

孟满沉吟片刻，起身，饮尽杯中酒，道：“我意已决，诸君莫再劝。”

他看着同样站着的清波，眼神复杂。

而清波看着他，连连摇头，试图再行阻止，可孟满真如他所说的那般坚决，放下酒杯，转身离去。

清波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狠狠跺了一下脚，啐道：“这头大倔驴！”

孟满这边已经是说不通了，清波决定去找封伊。

早些年，清波便知晓封伊是个高傲的姑娘，她是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夫君娶自己是另有目的的，更不会允许自己被骗。

可是当她找到封伊，诉说了一切之后，封伊只是看着她，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是仙师的未婚妻，我也知道仙师娶我是因为他想拿回自己的情丝，我一直都知道。”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只是想拿回自的情丝而已。”封伊笑道。

清波皱眉：“他不是真的喜欢你啊，他是在利用你啊，你怎么就不明白？！”

“我也说了，我不在乎，他虽然现在不喜欢我，可是不保证他今后不会喜欢我啊，我既已为其妻，我自然能让他在往后时光里喜欢上我。”封伊对自己向来都很有自信，她相信假以时日，孟满必然会爱她爱得不可自拔。

清波便懂了，孟满与封伊，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她根本阻止不了这一段无爱的姻缘。

她瞬间便觉得讽刺，月下仙师主辖姻缘已经数千年，最是看中“爱”，可他居然给自己牵了一根无“爱”的姻缘红绳。

委实可笑！

……

当夜，清波握着菡萏神令躺在瑶池幻境中。

瑶池幻境中诸多莲花皆已化形，去了神殿帮忙，唯留一朵红莲寂静开放。

清波看着那株红莲，喃喃自语道：“他为了达成一己之私，违心嫁娶，伤害他人，枉作月下仙师。”

“他是何时开始，变得如此执念深深的？又或许，是我从来就不了解他？”

“这么些年都这么过年了，怎么眼下，他非要取回自己的情丝？”

“他是否是有了想爱的人……”

清波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

可这确实是最有可能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孟先生实在是太可恶了！封伊公主也太可怜了。

她一想到孟满是这样的人，当下便烦躁起来，孟满怎么能够是这样的人？！

她清波仙子怎么能够喜欢这样的人。

清波越想越觉得烦躁，她觉得孟满实在是无耻，又觉得自己真真是眼瞎。

可是扪心自问，她又能清晰听见自己心里的声音，哪怕是这样的孟满，将要迎娶旁人，她仍旧觉得酸涩不堪。

她无法排解心中苦闷，遂往小西天去。

……

月下仙师与魔域公主成亲当日，白寻与成酉一同闯进红线天。

“清波去小西天了！”成酉道。

“清波去小西天落发出家了！”白寻生怕事态不够严重，添油加醋道。

这一前一后两道声音，炸得孟满耳朵生疼。

许久，孟满才回过神来，“她没心没肺的，有什么想不开的，要依靠皈依佛门去排解。”

“我不说，你便真的不知晓吗，清波早已不是以前的清波了，她为你死过一次，又在魂灯中修炼了千年，才修成了人形，这一次，她已经有心了！”

惯来阴阳怪气、似是而非的大司命，难得正经了一回。

他应该保守秘密，应该秉持公正，不应该插手旁人之事。

可他做不到。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清波遁入空门，更不愿看见孟满悔憾终身。

白寻捧出清波的那条缘蚕。

明明昨日还好好的缘蚕，今日已经奄奄一息，嘴畔一点细丝即将吐尽。

“仙师你快看！”白寻焦急道。

在场三人都明白，缘蚕丝尽之时，便是缘蚕主人绝情绝爱之时。

孟满接过缘蚕，那缘蚕通灵性，低头，将嘴边的细丝绕到孟满的手上，又抬头看了看孟满，缓缓晕了过去。

也便是那刻，躺在孟满手心的细丝，突然化入他的手掌，很快便消失不见。

纵使是见多识广的成酉，这回也惊得瞪大了眼睛。

“这这这，这不是清波的缘蚕吗，她的缘蚕吐丝了？”

“不仅吐丝了，还认定了仙师。”

白寻啧啧道，“看来我今天来红线天是来对了，仙师不愧是仙师，身上系着两条红线呢。”

“并非是仙师身上系着两条红绳，而是清波将自己的情丝让给了仙师。”成酉道，“孟满，你现在是有情丝的人了，是一个完整的人了，可是你这样完整的一个人，清波不见得会再为你倾出一颗真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