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32.召见

第一个霍格莫德开放日前的晚上，德拉科又进了一次有求必应屋。

有求必应屋藏东西的地方比克拉布家那座小教堂的主厅还大，高窗投下的光柱下，仿佛是一座高墙林立的城市，这些都是由历代霍格沃茨人藏进来的物品堆砌而成。一条条街巷边堆着摇摇欲坠的破家具，可能是为了掩藏误施魔法的证据而被塞到了这里，或是由那些维护城堡体面的家养小精灵藏起来的。

德拉科目之所及的是成千上万书籍，它们无疑是禁`书、被乱涂过的书或偷来的书，几个狼牙飞碟有气无力地在堆积如山的禁物上盘旋——如果不是时间有限，他会很乐意在这座宝库里发掘各种违禁品。

破裂的消失柜这堆破家具中毫不起眼，德拉科在它旁边踱着步子，眼睛扫过它的每一个细节，脑海里的念头如五彩缤纷的肥皂泡般此起彼伏。

他已经在做了，虽然进度不尽人意，不是吗？

德拉科微微一笑，指尖划过消失柜上的纹路，眉眼低垂，神色平静。

局势明明这样紧张，学校周围的防卫措施越来越严，邓布利多为什么还要开放霍格莫德？

他想不明白，但是黑魔王定然不会错过这一次看好戏的机会，有斯内普这个间谍在，黑魔王对霍格沃茨的情报了若指掌，而他也不会心存侥幸。

忽然，德拉科皱起眉毛，他把右手举到眼前，细小的毛刺扎进了肉里，除了轻微的刺痛，苍白的手指上看不出任何异常。

自从父亲出事后，他的体重便不可遏制地一降再降，如此下去，恐怕他的手就要像黑魔王一样枯瘦得只剩骨节了，他尝试了许多办法，却仍然毫无起色。

他本不该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操心，但这样的变化落在有心人眼里太过明显，最近连波特都开始在课堂上偷偷关注他了。

没有乌姆里奇，救世主未免太过清闲，邓布利多不应当趁他身上的诅咒扩散全身之前，抓紧他所剩不多的时光多教他点什么吗？

是的，邓布利多就快死了，在开学晚宴上德拉科认出了他焦黑的右手上所中的诅咒，人皮书上说那个诅咒会与人体的生机链接，是无解的、不可逆转的，只能凭借邓布利多自身强大的魔力暂时压制住它。

作为连续斗败过两任黑魔王、史上最伟大的白巫师，邓布利多实在强大太久了，久到整个魔法界都忘记他已经是一位一百五十多岁的老人了。

德拉科在贝拉特里克斯的记忆里看过他与黑魔王的那场对战，邓布利多的反应速度连许多年轻人都望尘莫及，然而考虑到他有一位能够制造魔法石的好友，甚至他本人也精通炼金术，炼制一些重赋身体活力的药剂自然不在话下。

但是，当他这根白巫师阵营的顶梁柱轰然倾塌时，他阵营里的人又将何去何从，选择寄望于那个连无声咒都放不好的救世主吗？

在意识到邓布利多身中诅咒命不久矣之后，他在这个原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中看到了曙光，或许他能找邓布利多谈一谈，不过前提是在他展露出足够分量的价值之后。

德拉科抽出魔杖在消失柜门的铜环上敲了敲，拉开了柜门。

得益于勤劳的家养小精灵经常往这里堆家具，整间屋子里都没有什么灰尘。

柜子里的魔文几乎没有损毁，只是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失效，修补消失柜的棘手之处在于它们与柜子外花纹状的变体魔文是一体的，逐个拆解它们的对应关系费时费力，好在他记下了博金-博克商店里那只成对的柜子上的花纹。

最后仅需要他精确地灌注魔力，他那一架子闪闪发亮的魔法饰品，已然昭示了他在魔力控制方面的惊人进展。

他寻了把椅子坐下，取出了另一位马尔福家主的魔法研究笔记，顺便让有求必应屋给他腾出了一个练习魔法的场所。

第二天早晨，看到镜子里自己通宵之后愈发憔悴的脸色，德拉科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在裹挟着雨雪中的狂风中离开城堡，费尔奇和往常一样站在橡木大门口，一个个核对着获准去霍格莫德村的同学的名字，用一根细细长长的黑魔法探测器在每个人身上反复地戳来戳去。

德拉科坦然地接受完检查，“阿佩普之心”可不是黑魔法道具，而它非凡的隐蔽性足以让世界上大部分检测魔法失灵，尽管它有着与此截然相反的奢华外表。

在通往村口的路上，到处可见弯着腰顶风前进的学生，霍格莫德村内一片萧条，大部分店铺都被木板封死了，看样子人们都忙不迭地逃离这个陷入了战争的国度。

德拉科在蜜蜂公爵店门口的人流中悄无声息地给自己施加了幻身咒，闪身躲进了房屋后狭窄的通道内。

他倚着墙角闭目休憩了一会儿，果然等到了手臂上黑魔标记的灼烧感。

在放出一个消声咒之后，他在原地幻影显形。

马尔福庄园黑色的锻铁大门前，德拉科现出身形，快步穿过阴云密布的花园，进入前厅。

考究的长桌边上坐着几个黑色的身影，斯内普赫然在列，德拉科只扫了一眼，就听到主位上响起了黑魔王轻轻的笑声：“看来我们的小朋友早有准备啊，是不是，德拉科？”

“主人。”德拉科恭敬地朝他鞠躬行礼。

“就这份态度而言，进步显著。”伏地魔指了一下他右手边斯内普旁边的位置，“你就坐这里吧。”

德拉科感到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自己身上，他目不斜视地坐下了，没有回应纳西莎与斯内普复杂的眼神。

“西弗勒斯说你一个多月来都躲着他，”伏地魔缓缓说道，“我想你有必要解释一下——在你妈妈的那个牢不可破誓言之后？”

“我不觉得我需要帮助。”德拉科抬起头望着伏地魔，嗓音略带沙哑，“我能独自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

伏地魔猩红色的竖瞳死死地盯着他，目光锐利如刀。

这时德拉科脑海里泛起许多幕画面，在一堆杂物中发现消失柜时的欣喜……检查柜子时的小心翼翼……藏在幽暗走廊内躲避巡视的忐忑……图书馆里查阅资料的艰辛……找到突破口的喜悦……

“很好。”伏地魔那没有唇的嘴扭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主人，我汇报过的，”伏地魔左手边的贝拉特里克斯立刻朝他探出半个身子，语气急促，“德拉科是个有潜力的孩子，他在那个暑假表现出色。”

“但最终还是得由结果来证明，贝拉。”

“我们会的！我们绝对不会让您失望！”贝拉特里克斯激动地说，同时得意地瞥了一眼脸色阴沉的斯内普。

“我只想确保您的计划万无一失，主人。”斯内普也开口说道，“德拉科毕竟还要上课，他不能在别人眼里消失太长时间。”

“有道理……”伏地魔很满意手下的表忠心的态度，目光又转回桌上唯一的少年人，“你说呢，德拉科？”

“如果还要待在霍格沃茨忍受两年那些愚蠢的功课，”德拉科面无表情，“我宁愿从天文塔上跳下去。”

“哈哈哈——”伏地魔开怀地笑了起来，高亢尖锐的笑声在他们上空盘旋，德拉科看到他对面的卡罗兄妹纷纷咧开嘴角，发自内心地附和着黑魔王。

显然他俩已成了黑魔王的心腹，能够坐在这里听到这个保密度极高的计划。

笑毕，伏地魔指了指卡罗兄妹，“我想你们已经认识过了，德拉科，我原本打算这次派他们协助你的，现在看起来大概没这个必要了。”

“一切听凭您的安排，主人。”

“那你还要多久才能完成我们的计划？”

“还要……”德拉科话语一顿，“我不知道，主人……”

伏地魔眉骨耸动，好像高高挑起了他并不存在的眉毛，贝拉特里克斯则警告似的瞪着他。

德拉科忽然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他眼底透着狠厉，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那样，声音嘶哑却坚定：“这取决您想在这个计划之后收获一个怎样的霍格沃茨，主人——”

“哦？”伏地魔饶有兴致地盯着他，“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德拉科？”

德拉科对他的目光不闪不避，“我猜您会在邓布利多死后让斯内普教授接管霍格沃茨，但那时候学校里人心惶惶，如果不能把这所学校完全掌控在手里，您不觉得可惜吗？如果邓布利多至死都享受着所有人的崇敬，我们又如何瓦解他们的斗志？”

他的话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看到他们犹如第一次认识自己那样惊讶，德拉科在黑魔王面前展露出了他的第一个微笑：“请恕我私自猜测您意图的僭越，可当我想到这个问题之后，就再也无法摆脱它了。”

“那你一定也想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了，德拉科？”伏地魔表现得非常高兴。

“他们把邓布利多捧上神坛，也得他配得上才行。”德拉科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邓布利多背后真的如他们所宣传的那样清清白白吗？他和格林沃德之间的关系一直惹人猜疑，就算知道他俩陈年旧事的人死光了，我们也还有其他办法挖掘出他过往那些不光彩的历史不是吗？”

“我倒想看看，那群自诩正义的人士，在认识到一个全新的邓布利多之后，如何坚定立场、重燃斗志与我们抗衡——”

啪、啪、啪。

伏地魔竟然亲自鼓起掌来，仿佛德拉科是他寄予厚望的晚辈，“精彩至极，德拉科，不得不说你的成长完全超乎了我的预料，你继承了你父亲的头脑，甚至能比他做得更好。”

“是主人的栽培让我想明白了这些，”德拉科目不转睛地望着伏地魔，“能为您效力，我和我父亲一样倍感荣幸。”

“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我向您推荐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丽塔·斯丽基——我想她肯定很乐意挖掘这位大人物的故事，”德拉科转向贝拉特里克斯，“可能还要劳烦贝拉姨妈将她带到您面前，这由您定夺。”

跃跃欲试的贝拉特里克斯正要发言，却被伏地魔的话打断了，“很好，稍后我会找亚克斯利聊聊。”

伏地魔赞许地看着德拉科，“忠心耿耿的仆人值得奖赏，我向来赏罚分明，为你这个出色的建议，德拉科，你想要什么？”

“我……”德拉科迟疑地望了纳西莎一眼，也没有错过贝拉特里克斯嫉恨的表情，“我还没有完成您交代的任务……”

说着他便垂下了眼睛。

“你的任务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伏地魔摆了摆手，“在你的提议之后，我们的计划需要一点小小的变动不是吗？既然你没有想好，那么——”

伏地魔蜘蛛般苍白的大手凭空一抓，抓出了一卷羊皮纸，“——我觉得这项奖励比较合适，你对付邓不利多可以用上。”

“谢主人。”德拉科接过飘来的羊皮卷展开，看到上面记的密密麻麻的黑魔法，“您永远考虑的如此周全。”

“我会再通知你的，德拉科，”伏地魔的身体化作一团黑烟，嘶嘶的低语声却响彻在每个人的耳畔，“你们尽快回去，不要让邓布利多发现异常。”

“是，主人。”

所有人都站起来恭送伏地魔的离去，等到黑烟全部散去，其他人投在德拉科身上的视线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恭喜你了，德拉科。”斯内普冷着脸丢下一句话，就斗篷一甩往门外走去。

德拉科对这些视线浑不在意，他只望着纳西莎，嘴唇动了动，终究一个字也没说地返回了霍格莫德。

他能说什么呢？

靠在蜜蜂公爵店后的墙上，德拉科自嘲地笑了笑，他要如何对她解释她儿子是怎样变得面目全非的？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应对黑魔王不啻于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他同贝拉特里克斯对战都没有这么累过。

雨水从屋檐浇下来，打湿了他的头发，德拉科施放幻身咒从屋后走出来，时间还没到中午，他决定去三把扫帚喝一杯，以示自己没有无缘无故从霍格莫德消失。

刚走到酒吧门口，不巧撞见救世主波特在门口吵吵嚷嚷，他心里暗道一声晦气。

“他偷了小天狼星的东西！他偷东西！”哈利还在气愤地叫喊着，德拉科留意到他身边那位安抚他的女性。

她穿着灰扑扑的袍子，面带病容，灰褐色的短发包着她尖尖的下巴，她目光警惕地看了德拉科一眼，扯了扯哈利的袖子，隐晦地指了指这位站在一旁看戏的年轻人。

凤凰社的人，毫无疑问。

德拉科冲他们笑了笑，迈步进入了酒吧。

“离他远点，哈利，”他听到那位凤凰社成员对波特警告道，“我感觉到他身上有很重的黑暗气息……”

德拉科笑得更开心了，凤凰社成员除了老弱病残是不是只剩神棍了？这种用感觉而不脑子思考的群体，也就刚愎自用的黑魔王会将他们当作敌人。

原本在黑魔王回来之前，他们家在魔法部声势正隆，卢修斯对魔法部的蚕食就要大功告成了，他的影响力甚至扩展到了威森加摩，三年前处决那头鹰头马身右翼兽的判决，就是他绕过邓布利多在威森加摩一手促成的。

可惜这一切被黑魔王的回归颠覆了。

酒吧嘈杂的人声中，德拉科端着一杯黄油啤酒坐到桌子旁，拿出早上没读完的研究笔记，旁若无人地钻研起来。

“嘿，德拉科！”

布雷司兴奋地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德拉科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怎么哪都有你，沙比尼？”

“我的梅林啊，别看啦，你简直比拉文克劳还拉文克劳，这本子还没你的脸白呢——你说是不是，西奥多？”他拽过一边脸色深沉的西奥多，大呼小叫道。

“那是特制的魔法墨水，布雷司你个白痴，”西奥多翻起白眼，“你要是花德拉科三分之一的心思在功课上，也不至于天天找我要论文做参考。”

“瞧你这话说的，咱俩谁跟谁啊，”布雷司勾搭上西奥多肩膀，咧开嘴笑了，“我们这是各取所需各展所长，合理配置资源——怎么样，上次我给你介绍的那妹子正点吧，够劲吧？”

他朝西奥多挤眉弄眼，西奥多的脸罕见地红了一下。

“哟，还害羞了？”布雷司吹了个哨子，拉开椅子在德拉科这张桌子上坐下，还招呼着西奥多，“快把咱俩的啤酒端过来，我们三个凑在一起喝一个。”

西奥多见德拉科眼神仍然落在笔记本上没有反应，只好耸了耸肩，依着布雷司的话照做了。

“这才对嘛，来，”布雷司兴高采烈地举起酒杯，“为了我们伟大的友谊，干杯——”

西奥多也举起酒杯，眼神却瞄着德拉科，他倒是没有扫兴，和他们碰了下杯子，喝了一大口酒，又继续看他的笔记本去了。

“哎，还是以前好啊……”布雷司悠悠地叹着气，“某些人这个时候就会自动站起来，拍着胸脯豪爽地说：‘这顿我请’，现如今啊……”

“行了，”低着头的德拉科哑然一笑，“这顿我请，可以了吧？”

“好嘞，”布雷司一把拉起西奥多，“走，我们敞开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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