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家里还有个病人，萧珏在宫里这一日心神不宁，可皇帝还恼着，他没法儿在这个时候告辞，只好找了个宦官回府里看看。

那个宦官是赶在宫门下钥前赶回来的，语焉不详的说文潇已经喝了药，掌灯时分熬了粥送去，听说是喝了小半碗，怕安王着急，他打听了这些又匆匆上马赶了回来。

能吃东西就是好的，可不知为何萧珏仍是有些心神不宁，摊开的各类证词、卷宗，堆了一桌子，萧珏一把扫开，把腿搭在了桌子上道：“饿了！来人，给本王也端碗粥来。”

宫里是清楚萧珏口味的，毕竟是宫里养大的么，虽说不见得是萧珏喜欢的，可起码那东西，萧珏也不厌恶，只是端着粥碗，在椅子上喝的时候，不经意间看见了地上摊开的一份证词上有段无关紧要的话，飘香殿为安王妃奉茶。

皇帝是吩咐要将那天的事□□无巨细的查出来的，萧珏在碗里划拉着勺子，不知为何又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再后来，他将粥碗搁下俯身从地上捞起那份状纸，怎么看怎么觉着奇怪。

再怎么事无巨细，可这段描述却不对……

写证词的是萧珏特地挑的人，要的就是证人们说一句写一句，这个宫人，这段证词，反复了四次，他那日去的地方，做的事情交代的很清楚，几乎没什么遗漏的，但至多别的说了两次。

萧珏命人把他提了过来问话，都到这会儿了，这些宫人们早被审过了几遍，不说是他们，就是审问的人也乏了，萧珏的精神却还不错。

殿里的窗户微敞着，烛光摇曳，萧珏的影子被拉得老长，那宫人是被拖进来的，问话么，萧珏不拘着底下人用什么手段，问出真话就行。

原本是分头行事，似这宫人这般的小喽喽原本应当是见不着萧珏的面的，如今见了，跪着的那个身子抖如筛糠，坐着的那个面色阴沉如修罗厉鬼。

“这么点儿破事儿，查了整整一天，还险些把你给遗漏了。”萧珏翘着的二郎腿慢慢的放下来，看着他问：“说说吧，你是谁的人，别想着糊弄本王，前一个同本王说假话的，上路时候连个全尸都没能有。”

那小宫人瑟瑟发抖的样子，知道萧珏想问什么，就是他自己对这件事也是心里没底。遂求饶道：“奴……奴婢不敢……当……当时奉给王妃的茶，是刘全公公给的，可今早，他吊死在房梁上了。其余的，奴婢也不知道了。”

刘全这个老太监萧珏有印象，闻言他转身回去，在一堆的卷宗里翻出了这个人。

昨夜才出了事，今早便吊死了，萧珏不是没查过他，但不论怎么查，都没查出异常来。

刘全今年一大把年纪了，几次想出宫都没批了，又一身的病，早就和人说不想活了。

此番出了事，宫里人心惶惶，他担心受拷问，吊死了，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这个人无亲无友，自小入的宫，性情孤僻，做事中规中矩。

那杯茶有什么问题？

不能拖了！

萧珏又问了几句，让人把奉茶的小太监拖出去，彻夜未眠开始整理手头的东西，临明时分写下了一份奏折，这事儿有些地方不能查得太明白，可有些地方却一定要查个明白。

譬如皇帝被绿了的这件事，语焉不详的把证物一呈就行，譬如皇后是怎么把男人领进来的，陈美人是怎么把男人领进来的，陈美人是怎么死的，这些略详细些。

实际上陈美人是怎么死的，这些人里头，恐怕只有萧珏最清楚。

可皇后却不知道陈美人是怎么死的，等着这份调查。

他将自己知道的，挑着捡着写了一些到奏折里，这案子且断在这儿，他明儿得赶紧回家去。

皇帝看到奏折时沉默了片刻，和他预想的差不多，接下来，该罚的罚，该赏的赏，萧珏在宫里呆了一天一夜归心似箭他也知道。

便不再留人……

等萧珏回到家时，文潇的高热才退，冯太医累得虚脱，稷山也疲惫不堪，见着萧珏时，二人都像是见着了主心骨。

文潇还没醒，不过已没有大碍，萧珏才知道文潇中毒的事，便又想起那杯茶，果然有问题，到底是谁下的手？

也是他疏忽了，文潇一个乡下养大的，底子本来就好，不过是入宫了一遭，怎么就能病成这样。

又等了两天，宫里的事情处置的差不多了，皇帝杖毙了近百个宫女太监，要紧职位上的，一时竟有了人手短缺的窘境。皇后监察不当导致嫔妃身死被软禁在了宫里，林染霜构陷王妃赐死！

这处置让人有些意外，文潇身子好了些，只能喝清汤寡水的粥和汤水，闻听消息，一时感慨道：“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萧珏舀了一勺粥，吹了吹喂给文潇喝。

文潇习惯性的张口，坦率道：“那天瞧着陛下的眼神不大对头，我还以为林表妹会被充入后宫。”

“现如今也差不多……”萧珏眸色微暗，“这几日宫中最不缺的就是替死鬼，陛下清醒的很，一个不大聪明空有美貌的玩物罢了。应当是打算偷偷养着，不然罪不至死。”

言下之意就是让林表妹假死脱身？私下里占为己有？

文潇惊诧道：“这叫什么，没名没分的养着，若有了子嗣怎么处置。”

“先不说能不能有，就算有了，宫里有的是没有子嗣的嫔妃排着队等着。”

“林表妹的家里人能同意？”好端端养大的女儿，就这么送进宫里让人作践？不明不白的，做妾也得有个名姓。

萧珏瞥了文潇一眼，“同情起她来了？若不是她其心不正，也落不得这么个下场，别忘了，她最后险些坑了你。”

“怎么说也是你表妹。”文潇调整着身后的枕头靠着，“娇滴滴的小姑娘，你不心疼？”

萧珏沉默了好一会儿道：“连自己的亲爹都不心疼她，她就得自己个儿爱惜自己，本王早就说过要为她找个人家，是她自己非要走到这一步。”

“你若是不给她特许，让她在你府中出入自由，宛如半个主子，或许她还走不到这一步。”文潇打量着萧珏的神情问：“对这个表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姨母托付过来的孩子，本王是拿她当亲妹子的。”

“啧……”文潇讥讽道：“王爷的妹子不好当，下场都不怎么好。”

萧珏看了眼粥碗已不再冒气，遂端起来给文潇全灌了进去，有些恶劣的看着文潇喝不下，白粥顺着嘴角流下湿了她的领口，“在你相公体贴你的时候，不要用这样的语气挑衅他，回头受苦的只能是你自己。”

夫妻之道么……

文潇牙齿磕到了碗沿，嘴角发红，眼眶中有泪水盈出，瞧着有几分可怜，语气却生硬，“安王爷还真是个名不虚传的混账。”

原本就没打算做君子，有些事情只有混账能做的出也更自在，这么些年，早习惯了。

萧珏听她评价，也没觉着怎么，拿出帕子轻轻替她擦嘴，“本王若是个真混账，王妃如今还能保有完璧身么？本王还真是冤枉……”

明媒正娶回来的，哪怕是做买卖，萧珏肯考虑着让她全身而退，其实已经强过很多人。文潇明白他的混账，也得承认这事上，他做得没什么对不住她的。

遂老实的由着萧珏替她擦了擦嘴角后道：“对了，忘了同你说，你妹子递了拜帖过来看你，要见见么？”

“妹子？谁？文惢？”

“嗯。”萧珏端着碗整理着袖子道：“说是知道你病了，专程来上门的。”

说罢，萧珏又笑着回头看了文潇一眼道：“不过应该是冲着本王来的，本王这几日没有出门，恐怕她得了消息。”

“怎么就偏偏看上你了。”文潇烦的不行，“上赶着来恶心人。”

萧珏拢了拢袖袍，姿态飘逸的挺直了背脊，“王妃啊，你年纪小不明白，似本王这般的夫君，很难得的。”

即便在现代也是很难得的，能在她危难的时候出手，救了她两次，还在她病了的时候告假在家照顾，是个贴心人了。

这么一想有些就有些理解文惢想嫁进来的心思，可婚姻这回事，总得两厢情愿，就算文潇愿意退位让贤，也得萧珏愿意啊，更何况，文家是什么家世，人家萧珏是什么家世，萧珏不愿意，他们还能再强迫人家一回？

更何况，不了解萧珏这个人还好，了解了后就知道，萧珏根本不是任人摆布的性子，文惢要打什么如意算盘也逃不过萧珏的眼睛。

遂文潇考虑片刻后问：“文惢是冲着你来的，那你是怎么想的？”

这话问得萧珏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文惢虽说有些胡闹，到底本性不坏，只是年纪小缺乏管教。你若愿意，我就是成全你们也没什么，毕竟咱们是假夫妻，王爷却已是个成年男子。”在这个时代，这个年纪，没有纳妾甚至连个通房都没有的萧珏是个异类。

文潇问得真诚，“若是你存了其他心思，想纳她为妾的话……”文潇有些拿捏不准，“我需得再问问她的意思。”

“文潇！”萧珏气得咬牙切齿：“你听听你自己说得这叫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