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文潇不是很能理解皇后的，照理来说，她既然和萧珏是政敌，自然得想尽办法找些让萧珏翻不了身的证据。

可皇后倒好，尽在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上白费功夫。

譬如，折腾她……

文潇入宫的第二天就被关进了小黑屋，说是来侍疾的，结果皇后身边有个帮腔的嬷嬷七拐八绕的就提出了让她抄写无量寿经为皇后祈福。

这事儿做得很有意思，倘若祈福果真有用的话，他们怎么也得找个自己人，起码是盼着皇后好儿的。

让文潇来……

好吧，文潇倒也不是盼着人家不好，毕竟没到那个份儿上，不尽心便罢了。

小黑屋在皇后的佛堂里，大殿外守着人，文潇闻着淡淡的檀香味昏昏欲睡，昨儿睡得不大好，她提防着皇后半夜出幺蛾子，只略微合了合眼，一下子被关到这里，光线又不怎么好，实在是个小憩的好地方。

另一头，皇后堪堪服了药，听身侧的常嬷嬷道：“娘娘，无量寿经抄下来，又是在那种地方，眼睛和手只怕都要坏了。”

皇后用帕子压了压嘴角，姿态舒展，“不枉费本宫替她促成一门好亲事，安王妃是个孝顺孩子。”

这就是要让文潇认下个自作自受的贤名，毕竟，名声是叫人说的，身子却是自己个儿的。

皇后到了这把年纪又身居高位想得明白，可年轻的丫头媳妇们有几个能不在乎名声？故此，即便日后文潇的眼睛瞎了，也不能说是皇后不慈，毕竟，皇后可是承了她的孝敬。

文潇一大清早自请去抄经的事儿到了下午萧珏就知道了，想起文潇的那一手字，萧珏把笺子又看了一遍，确信自己没看错。

“这可真是个大难题啊……”

皇后宫里的人似乎忘了文潇这么号人物还被关在小黑屋里，掌灯时分也无人提醒，直等到皇后安置前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安王妃那孩子呢，怎么今儿一整天都没瞧见她？”

常嬷嬷在皇后身边服侍，听罢当即晓意道：“回娘娘的话，安王妃今儿一大早起就去了佛堂静室为娘娘抄经，一整天都不肯出来呢……”

皇后闻言微微一叹，“这孩子，这倒叫我说什么好呢？她倒是一片孝心，可已到了这个时候。常嬷嬷，着本宫的话，去看看这孩子吧……”

常嬷嬷当即恭维道：“皇后娘娘贤慈宽厚，实乃天下之福。”

这番姿态作罢，常嬷嬷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前去佛堂静室，静室光线不大好，饶是白天若是不掌灯都不大能视物，就更不要说这个时候，之前为了惩治犯事的妃嫔，皇后也曾将她们关在静室思过，到了晚上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那些宫妃饶是一惯教养得宜，也皆被吓得花容失色，就更不要说年轻的这些小丫头们。

常嬷嬷甚至还带着几分同情的推开了静室的门，门口，没人守着，没有她预料中的，一开门有了光线文潇当即扑过来的场景。

她有些意外……

不过又想到无量寿经文潇定是抄写不完的，当即又了然，保不齐是怕皇后怪罪，这会儿……

遂常嬷嬷命人鱼贯而入，掌着灯去搜寻文潇的踪影，只见她，把静室里并不多的几块经幡都揪了下来，垫在了身下，又盖了两张，正躺平了在几案上呼呼大睡。

常嬷嬷震惊了……

一下子明亮起来的环境让文潇惊醒，她茫然的先是同常嬷嬷对视一眼，随后从善如流的从几案上下来，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子，还带着几分羞涩道：“常嬷嬷，您怎么过来了？”

“皇后娘娘体恤王妃娘娘您抄经辛苦。”说罢，常嬷嬷看了一眼地上叠放整齐的高高的一叠子宣纸问：“这就是王妃娘娘抄写的无量寿经？”

“是。”文潇过去将叠好的宣纸捧起来，高高的，看起来也都有墨迹，还挺唬人。

“抄完了？”常嬷嬷看着她递过来的动作有些惊讶道：“王妃娘娘抄写的可是无量寿经。”

“是无量寿经。”字多的那个嘛，文潇知道。

常嬷嬷几乎要失了仪态，“王妃娘娘可知道这部经书有几卷，多少个字？”

“一共两卷，一万七千三百二十四个字。”文潇答。

“那你……”

文潇面色如常，“常嬷嬷有所不知，我自小天赋异禀，写字就是比旁人快。”

常嬷嬷顿了顿问：“听闻王妃娘娘是不识字的。”

“恩。”文潇被戳穿也没觉着不好意思，只是道：“我自小天赋异禀，回京后才察觉的。”

简直一派胡言……

不过文潇写好的这经既然是抄写给皇后的，她也不好查看，只好叫人用匣子装了，领着她去见皇后。

待出了门，见远远的有明火正列队而来，料想是巡逻的侍卫，文潇当即高声问：“常嬷嬷，咱们这就去见皇后娘娘么？”

宫里是禁止人高声喧哗的，故此常嬷嬷习惯了轻声细语的说话，猛地被文潇这么喊了一嗓子，倒吓了一跳。

待缓过神来，不由有些不满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回道：“回王妃的话，皇后娘娘惦念您。”

“可去见母后之前，能不能让我先吃饭？”文潇仿佛没看见常嬷嬷眼中飞出的眼刀，继而道：“我抄了一天的经，又累又饿，皇后娘娘宽慈，难道连口饭都不叫我吃吗？”

常嬷嬷简直恨不得跳起来捂住她的嘴，说就说吧，喊什么喊什么？偌大个坤宁宫，墙外头的都要听见了。

可她也知道，自家主子此番做事不想落下把柄，故此做事谨慎，不好落下刻薄她的名声来。

遂，常嬷嬷只好耐着性子哄道：“王妃娘娘且随奴婢先去见过皇后娘娘，总不好叫长辈久等，毕竟现下天色已晚，皇后娘娘还病着，也是时候歇了。”

文潇叹了口气：“那倒是我的不是了，都怪我，一整天只顾着抄经，还想着到了饭点儿有人能惦记着给我送顿饭，却不成想母后宫里的宫人们规矩教得这样好，也有疏忽的时候，约莫是将我给忘了。幸好母后在睡前还能想得到我这个儿媳，不然怕是要到明早。都说人是铁饭是钢，我这就是铁打的身子，这么饿个几天也是受不住的。下次我可要记得，到了饭点得提醒宫人们一声，万一若是将我饿出个好歹来，我倒是罢了，毕竟还年轻，就怕对母后的名声有什么不好。”

“毕竟，我入宫侍疾，并非劳累坏了身子，而是饿的……”文潇的话明里暗里只差没明着说皇后故意不给她吃饭，就这么一天，就饿死她了是怎么的。

常嬷嬷陪着笑脸，“皇后娘娘毕竟还病着，有些事情难免照管不周，这都是奴婢们的疏忽，还请王妃娘娘不要见怪。咱们晚些，奴婢送吃食给您。”

谁知道送过来的会是什么，眼看远处的侍卫走远，文潇也息了声，他们能不能听见不要紧，多说几次，让坤宁宫热闹热闹嘛，省得这宫里人虽多，瞧着总觉着冷清。

文潇跟着常嬷嬷的一路走，听了她先前的话，也陪着笑脸，笑得很恭谨：“这怎能怪罪嬷嬷们，都是我的不是。毕竟我这才是第二回入宫，论起规矩，嬷嬷们自然比我清楚，只有我请教做得不周到的时候，哪儿能说嬷嬷们做错了。倒是母后，拖着病躯不肯歇了还等着我，怪叫我这个做晚辈的惭愧……”

常嬷嬷只当没听见，渐渐开始习惯文潇这副表面卖着乖，言语间却捅着刀子的作风。

话没说几句，转个弯儿就到了皇后的寝宫里，皇后散着发靠着软枕，看见文潇进来还冲她招了招手：“好孩子，来，快让本宫看看你，今儿你受累了。”

受累么，倒是谈不上，文潇亲切的伸过了手去，站在了皇后身边，表面上看，宛如这是她亲生的老娘。

二人其乐融融，单单这么看去，真真是一派和睦。

却见皇后握住了文潇的手拍了拍后道：“好孩子，听说你今日为本宫抄经？”

“是！”文潇回话道：“抄好了的，不过母后也知道，儿媳不识字，就怕经书上的字不大得体。”

皇后自然不会顺着文潇的话头往下说，不得体又怎么，想借着一个不得体的由头不抄了？

想得倒美……

皇后笑着道：“你也是不易，要紧的是这份儿孝心。”

文潇低眉敛目，羞怯道：“母后说得是。”

二人又彼此笑了笑，皇后这才又道：“你瞧瞧，见了你一高兴，倒忘了你的心意，快来让本宫瞧瞧安王妃亲自为本宫抄的经。”

常嬷嬷闻言从身侧宫人手中接过小匣子捧着上前，并提醒道：“皇后娘娘，王妃娘娘今日，已将无量寿经抄写完毕了。”

皇后的身子僵了片刻，“抄……抄完了？”

“是！”文潇瞧着有些不好意思道：“儿臣自小，天赋异禀。”

拿出的又是那套说辞，皇后半信半疑的打开小匣子，去看文潇抄写的经书，只一眼，皇后便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