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妖怪寻踪

女子看看孤鸿子，正欲张口，后面村民便催促起来，女子向孤鸿子笑笑，有继续诊病。

孤鸿子自讨没趣，虽然有些尴尬，却不肯气馁，仍然背着手站在一观旁看女子诊病。

这一看就从日正当中看到夕阳西下。女子看完最后一名村民，施法收了桌椅，见孤鸿子仍站在落日的余辉的阴影中沉默地望着她，便走上前去，摘下白色面纱，见礼后说道：“弟子丹若，见过掌门。”

她的面容依稀可见丹若十岁时的轮廓，却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口中不称“师父”而唤“掌门”，用彬彬有礼的态度划出一道楚河汉界，拒师父于千里之外。

八年前，岚依从省身室中逃跑后不知所踪，已被苍居门除名，路碧晴如愿成为门中首徒。然而，这位首徒没能得到想象中的荣光，因为此时苍居门的风头已从苍云峰，移至溟晏峰。

溟晏峰集鸿子闭关多年，不见真身，但其弟子清晏上君和明煜真人却因降妖除魔、渡化亡魂渐渐出了名。传说二人一男一女，均是一身白衣，那明煜真人面带白纱腰系赤红腰带，当是女子。

孤鸿子并不知道师弟集鸿子几时收了一位修为极高的徒弟，但猜想另一位应该就是丹若。他多番至溟晏峰想要求证，却一直吃闭门羹。如今终于见到丹若，心中十分感慨。

“多年不见，你长得这般大了，修为也精进许多，还能治病救人，师父看了，很是欣慰。”他夸得略显生硬，但仍努力表达善意。

“掌门过奖了，我不过是遵从之前您的教诲，勤于修炼罢了。”她说完，便转身想要离去。

孤鸿子上前拦住她，从袖中掏出帖子说：“你先留步，为师有事同你说，三日后……”

话未说完，丹若眸中忽然精光一闪，出手向孤鸿子右肩劈过去。

孤鸿子只觉得面前一道劲风刮过，没来得及反应，却见丹若化掌为拳，抓住一条淡青的小蛇。

“大胆蛇妖，竟敢偷袭掌门，”丹若紧紧攥住这条小蛇，呵斥道，“苍居门乃是百年大派，岂能容你放肆！”

那条小青蛇的尾巴弯来卷去，细线般的红信子嘶嘶地吐向她，煞是凶狠。

孤鸿子起初以为丹若心存怨恨，故而袭击自己，谁知她竟出手救了自己，回想自己当年的冷酷无情，更添几分内疚，虽然觉得无颜面对这个小徒弟，但想想三日后，还是硬着头皮将帖子送到丹若面前：“三日后集仙大会将在苍云峰召开，届时各大修仙门派在此一较高下，为师希望你也能参加，为苍居门争光。”

“集仙大会？”丹若接过帖子，低头瞧瞧，柳眉一挑，眼波轻转，若有所思地问，“是否不论门派新旧大小，皆来参会？”

孤鸿子点头，眼中浮起期盼的神情：“不错，你也来吧？”

丹若礼貌地笑笑：“大约会，得空的话就来看看。”

她说完便从孤鸿子身边轻盈一转，飞走了。只留孤鸿子看着天空中如飞鸟般愈来愈小的白衣身影，五味杂陈，在腹内翻涌。

丹若落在竹居前，但见轻烟袅袅，小火炉上水壶咕噜噜冒着热气，胜雪白衣袍角翩迁，发髻上垂下的浅湖色发带被微风吹起，为这背影更添几分飘飘仙气。

“师兄又在煮茶？”她一蹦一跳着走过去，欢快的声音像春柳间翻飞黄莺的啼叫，“呀这是什么？”

毓皓眼前突然出现她朝阳般灿烂的笑容，一对羽扇般的浓睫在大眼睛上忽闪忽闪，闪得他心烦意乱的，忙使了个障眼法，掩去手中天庭奏折的内容，幻化出普通经文。

“又是经书，”丹若嘟起嘴巴，“师兄你的修为如此高，还成日看经书修行，不觉得闷吗？”

他轻笑，若修为真高到太上无情经的境界，也不会为情所困，在这里守着她，于是抄起一折簿子轻轻敲她头顶，嗔怪道：“有你在此叽叽喳喳，简直热闹非凡，闷从何来啊？”

丹若摸摸被他敲过的地方，有几分不好意思：“接下来你又要说，每日只得我不在的时候才能偷几分清静，好好读经、潜心修行。”

“哼，你知道就好，”见她吸着鼻子到处嗅，嘴里嚷嚷好闻，他提起小火炉上冒白气的水壶，斟了一盏茶，推向她，“这是梨棠新绿，我才制的，你且尝尝看。”

丹若惊叹着凑过去，见青瓷茶盏中淡绿色茶汤泛起清澈微波，先深吸一口气，鼻中顿时充满熟梨香甜和山楂微酸交织的果香，其中糅杂的微涩茶香冲淡了果香的甜蜜，混成一股极其独特的美妙气味，令她食指大动。

于是她松开手，原本攥在掌中的小青蛇如箭矢般飞速没入草丛不见了。

毓皓见状问她：“你下山时带竹青去了？”

丹若点头，狡黠地说：“它现在可乖了，会帮我戏弄坏人。”

以她现下的修为，不欺负旁人就不错了，谁敢欺负她呢？他不由失笑，努努嘴示意她喝茶。

她急吼吼地做法拂去茶汤热气，举盏先抿一口，温热的茶水贯入喉头，芳醇清润回味无穷，马上举盏一饮而尽，然后将茶盏推向他，乖巧地说：“这茶是如何做的？竟这般好滋味！还请师兄再赐一盏。”

“这是用梨子和海棠果，熏制早春采下的新茶嫩芽，再辅以雪水煎煮而成，”下凡后毓皓喜欢上制茶，常得佳品，对此颇为得意，他唇边漾起笑意，接过茶盏，一边摇头一边依言又为她斟满茶汤，眼中盛满宠溺问她：“此次为村民义诊，可查到什么？”

丹若啜饮茶汤，细品后回答：“没什么发现，那些村民都是普通的病症，没有身带妖气的。我诊病时与他们闲聊，都说村子里近日没有妖怪出没伤人，也没有人无故失踪。”

毓皓叹气，手指不觉间触上案牍的奏折。凡间八年，天上大约过去六七日，天兵天将仍未追到在逃的饕餮，那妖兽不知要在下界惹出多少祸事。

他带着丹若搜寻了好一阵子，两月前听闻苍居山下的村庄断断续续有人无故失踪，探查之下发现妖气，估计是有妖怪害人，因此命丹若打着义诊的旗号因村民过来，看看是否有身带妖气的人。

可查了两个月，周围方圆数十里的村子查了个遍，也没找到身带妖气的人，倒是此举恐怕打草惊蛇，那妖怪暂时不敢出来作乱，村民不再无故失踪。

手边的线索又断了，毓皓叹了口气，丹若从衣袖中摸出帖子递给他：“快别叹气啦，今天掌门把这个交给我，请我参加三日后的集仙大会。据说到时候各大修仙门派都会来，人一定很多。师兄你说，如果真的有妖怪，会不会借此机会跑来捣乱？而且若说对妖力的好处，吃有修为的人可比吃普通人有帮助得多，对不对？”

毓皓沉吟着点头：“你这话倒也有些歪理。只是还有一层，吃有修为的人也比吃普通人难得多，你怎么忘了？有修为的人，可不会乖乖等着妖怪吃，而是会使出浑身解数降伏妖怪，到时候妖怪吃不到人还要受伤，可太不划算了。”

“妖怪也有修为深厚、法力高强的呀！”丹若坚持自己的看法，向他跟前趴过去，企图说服对方，“若是这样厉害的妖怪装成仙门中人来捣乱呢？那样岂不是会出大乱子？”

她身上传来阵阵馨香，春草鲜花似的甜美清新，不断送入他鼻子里，搅得他胸口突突直跳。这感觉教人慌乱，可他却像上瘾似的甘之如饴。

那还是两年前，丹若长到十六岁，便有了宛赤的模样，活泼欢脱像只小兔子，围着他师兄长师兄短，吵闹得喜人。

他望着眼前人，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中，那感觉就好像少时太上神君布置的功课，他仔细做好却弄丢了，痛心疾首时又寻回来的心情。

丹若如何知道他的心情呢，满心以为师兄是为她的无情道小有所成，到达真人境界而大喜过望。

其实这也是他欢喜的另一重缘故，真人离上仙只差一重境界，按她之前修习的进度，到十八岁这年便有望达到上仙境界。而积德行善和降妖除魔，都能提升修为加快修行进度，因此这两年，他频频带她四处游历，伏妖行善。

丹若于修行这件事上十分积极，积累功德的思路也十分开阔，顺着自己的假想兀自说得兴高采烈：“师兄你说，若真有这般胆大妄为的妖怪来集仙大会捣乱，而我恰恰出手降伏了它，是不是就能积累很大的功德，修为提升得更快呀？”

她正陶醉于脑海的遐想，突然被他弹指敲到额头：“想得倒美，哪有这么狂妄又愚蠢的妖怪，竟敢擅闯集仙大会，会上的修仙之人还不齐心合力诛除它？到时候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吃修仙之人增加妖力？”

每每她有奇思怪想，他总这样一个指节敲过来，弄得她额头生疼，丹若好大不乐意，撅起嘴去拍毓皓的手臂，他也不肯就这样被她拍，总要还手。

于是，两个人四只手推来打去像两只斗架玩的猫儿，嘻嘻哈哈不亦乐乎。冷不防她求胜心切，一把钳住他手臂，扑过来将他按躺在地，得意地俯视对方：“怎样，师兄往后可还敢再弹我额头吗？”

满眼都是她得意的笑容，明亮的眼眸和红艳艳的嘴唇，又搅得他心头突突急跳起来……

好近啊，她的脸庞就在眼前，只要起身轻轻那么一碰，就能触到。

他的心头咚咚如擂鼓，跳得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