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程锦来了

沈沫雪当然不会死，就算真到了那一步，还能坐热气球跑啊！

可是热气球不多，不能将所有将士带走。

所以她得杀到最后，她绝不做弃士卒不顾，自己逃命的女王！

她太清楚这一逃结果会是什么样的？那就是她和所有人辛辛苦苦打下的西北，再次陷入混乱。

琅琊城会第一个倒伐，青塘的蕃人会攻打泰安，楚州那些被她夺了田地和财富的贵族，会趁乱生事……

即便没了北蛮子，汉人百姓依旧会再次流血流泪，兵戈不止。短暂的太平，如镜花水月，一触即破。

可惜百姓初春才种的庄稼，才开垦的荒地，才修建的房屋，才拿到的工分，统统将会再次化为乌有……

沈沫雪不敢想这个场景，所以唯有奋起反抗，战到援军赶到。

将战役缩小到帝都城郊这一处，而不是扩大到整个天下。

此时她身着银白铠甲，头戴雕刻着缠枝荆棘的头盔，火红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手持红缨长枪，座下白鹿同样威风凛凛如神灵坐骑。

左边是猛虎大黄，右边是白狼大白，小白跟着竹光回大夏了。

高铁、张浩为左右两翼，整个营地除了伤员营爬不起来的，所有人都束甲上战场。

就连军医中的女护士，也穿上她们特制的薄甲，手握弯刀守在营地大门后面，如果营地攻破，她们要保护伤兵，还要保护自己。

并不是所有的士兵都像大夏军一样，从不为难百姓，践踏女子。

乱世之中，像她们这样的女子，除了在大夏，能学一技之长，能养活自己的同时还能有受人尊重的地位。

在别的地方，她们就是货物，是奴隶，是任人欺凌的对象。

若宇辰敲打着战鼓，叶文朗高举女王旗。

营地之外，敌人的战马从四面八方步步逼近，我军如被潮水包围一般，显得那么少，那么弱小。

高空之中的热气球，还在奋力飞着找能投黑火的地方。可是黑火太少，没有下方友军的配合。

就算让敌人乱了一阵，也很快平息。弩车的箭已经不多，得留着关键的时刻发射。

现在，沈沫雪长枪高举：“将士们！为大夏而战！”

众将齐呼：“为大夏而战！为女王而战！”

“冲啊！”

风在耳边呼呼的响，白鹿敏捷轻盈，一鹿当先。不得不说，沈沫雪挺怀念这种感觉的。

自己封王之后，大家就不许她冲锋陷阵。

军人的血脉在她血管里复活，军魂在她骨髓里沸腾。

她天生就属于战场！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敌人是流着同样血脉的汉人，不是北蛮子。

只能想，如果不杀，那么死的就是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是大夏子民！

昨日那尸山血海还未消散，死去将士的尸骨还未僵硬，为了还活着的人，为了身后的大夏，她不能心软。

虎吼与狼啸齐齐助阵，血溅到她的身上，她的脸上，迷住了她的眼睛。

她本能地挥着长枪，一具又一具大秦士兵的尸体在白鹿脚边倒下。

她看向李丰所在的地方，一抹脸上的血，只要杀了那个男人，这场战争就结束了！

“白鹿！”

白鹿飞跃而起，猛虎和白狼替她开道，亲卫掩护左右，她直接往李丰身边冲。

这一幕让所有大秦人都惊住了，那可是一国之王，千军万马之中，竟然敢这样孤身勇冲！

李丰同样呆滞了一下，他一直都知道沈沫雪胆大，却没想到大到这个地步！

不禁冷笑一声：“她是想死在本王手里！”

手一伸，弓箭送上，许多人不知道，李丰最厉害的不是马上功夫，而是箭术。

挽弓拉箭，瞄准沈沫雪的心脏。

褚承泽突然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就好像一样美好又纯粹的东西即将被毁掉一样。

她不该是这个结局！

五线谱和音律、土豆和玉米、农具和水泥、泰安律法和简化的文字……

大夏那些新颖又有趣，让他喜欢又畏惧的一切，就这样被这一箭终结了吗？

也许该让她活着，为陛下所有，那一切就都是陛下的。

褚承泽嘴唇轻启：“陛下……”

话还未说出口，就见李丰双目如狼一般，漆黑狠厉的让人不敢直视：

“你要替她求情？”

褚承泽缓缓吐出口气，微微摇头，随即闭上眼睛……

“嗖”……

羽箭带着残音划破空气，朝那个最明亮、最耀眼的火红身影射去。

李丰唇角扬起，沈沫雪，你，注定死在我手中！

虎吼、鹿鸣、狼啸、马嘶、刀剑相交之音、战鼓之声、旌旗交织、铁与血所造就的战场之声。

在这一刻，仿佛都凝固停止了，就连天上诸神也看着那一箭，看向它最终射向的地方。

它胜，新的时代还未开启，就再次寂灭。

天下，将重归于那个迂腐、混乱、人有三六九等的时代。

它将射中的不是一个人，一个心脏，而是一个全新的纪元之门，时代之眼。

突然，天边响起阵阵鹰鸣。

一只雄鹰飞在热气球之间。

一支羽箭从更远的地方飞来，同样飞向沈沫雪。

与之不同的是，李丰的箭目标是沈沫雪的心脏，而这一支箭的目标，则是另一箭的箭尖。

两支箭的光在空中越飞越近，随即在白鹿头顶激撞到一起。

而后落在白鹿如老树盘根的鹿角上，沈沫雪还未显出来的盾牌随即隐去。

她的心突然彭彭跳了两下，不是打了胜仗，杀了劲敌那种兴奋。

而是另一种，少有的，如甜酒在杯中荡漾着泛起的气泡……

如蜂蜜在口齿之间留下的甜香，一朵朵花瓣在微风中飞扬划过鼻息留下的味道……

是与战场格格不入的感觉，她猛地抬头看向天边，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程锦！”

与此同时，她听到若宇辰在高吼：“援军到了！”

她听到将士们英勇奋起的嘶喊，敌军的诧异和慌乱，还听到哪怕隔着千军万马，隔着各种各样的声音，也清晰无比的那一句：

“沫雪！”

猛然间，她觉得好委屈好委屈，这种委屈只会在一个人面前显露。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眼睛中出来，把脸上的血给洗去了一些。

她是坚强的、不败的、打不倒的荆棘女王。

却也是哪一人的‘沫雪’。

她看到大片大片的银白铠甲冲进了敌人之中，将四面八方包圆了的敌人，撕开一道又一道口子。

她看到李丰那高高的红缨头盔转个向，想要逃走。

她再次轻拍白鹿，高高跃起，大吼道：“李丰休走！”

长枪跟标枪一样，重重地掷向李丰的后背，没有第二支枪，像射下那枝箭一样，把这一枪拦下。

却有一个人扑到了李丰的背上，长枪，重重地刺进了褚承泽的肩膀。

她听到李丰痛苦的喊声：“清远！”

还有褚承泽断断续续地声音：“我从未，背叛过，陛下……”

……

李丰还是逃走了，沈沫雪和程锦一直追到帝都城，城门关闭，李丰带着残军坚持守城。

与此同时，蜀中的叛军也杀来了，程锦正要派出兵力平叛，结果非常出乎意料。

这支叛军竟然举起了女王旗！

杨芳华和戚将军之前派到大周的隐藏起来的军队，之所以没来得及驰援沈沫雪，就是因为遇到了这支叛军。

结果就是，打了几天，叛军首领皆被杀掉，这主要是民夫的叛军，就这样归降了大夏。

与此同时，哨兵反馈，岭南的土著军正在追杀百姓。

沈沫雪令张浩去平叛，虽然李丰还在帝都没杀掉，这片土地还未完全归大夏。

可她已经充分有了主人翁的精神，平叛救百姓要紧。

此时，已近黄昏，不知不觉，又厮杀了一日。

新的营地就在帝都外，程锦包揽了所有脏活累活，让她只管坐在营帐里，发号施令就行了。

直待深夜，才将几路兵马安置好。

沈沫雪看着新的军马阵型图，不禁苦笑一声，昨天一支援军也没有，今天一来来两支！

程锦足足带了五万人马，他太过心急，自己只带一万精锐先到，随后还有四万人马陆续过来。

蜀兵也有三万人，他们或是武器不齐，或是装备不良，战力却是不差的。

如此一来，就算帝都城中还有十万人，沈沫雪也有信心攻下！

“沫雪”

程锦掀帘子进来，胡子拉碴，一脸沧桑，双目中尽是血丝。

沈沫雪一点也不害羞或是难为情，上前拉起他那布满刀茧的粗大手掌，真诚地道：

“今天谢谢你了！幸亏你及时赶到，我们才没有陷入绝境。”

到换程锦有些难为情，却又不舍得松手，拉沈沫雪坐下：

“不，是我该道歉，是我来晚了。”

说完，两人相视无言，久久未语。

太久太久不见，心中有千万句话想说，到了嘴边句句都有千斤重一般，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四目相视，心有灵犀一般，沈沫雪猛地上前，程锦一拉她的双臂。

她紧紧地贴在他的怀里，他紧紧地搂着她的腰。

两人都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异口同声地道：“这是真的吗？”

然后又一起笑了：“当然是真的！”

沈沫雪抬头，看向他的唇，饱满的唇型有些干裂。

她做了一件只要想到他，就想做的事。

一伸腰，吻上了那双唇。

两人明明年纪都不小了，什么事都做过，却唯有这件事，都是那么青涩没有经验。

她看着程锦的眼睛睁的老大，自己就闭上了眼睛。

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却已让人心中如蜜如糖，将这一身的疲惫皆洗去。

一吻之后，沈沫雪跟打开了话闸子一般，开始说个不停。

“你不是去了草原腹地吗？寒夏呢？”

程锦不舍她离开，依旧紧紧地搂着她，一手一遍遍地抚摸她的头发。

“寒夏怕我这一去要几年才能回来，自愿替我去，换我来驰援你。

幸好，我来了。”

他有些后怕地把人搂的更紧了，沈沫雪也没法告诉他，就算那一箭射中也没关系。

因为她秘密武器，可是她享受这种感觉，被人宠着保护着的感觉。

身边全是她要保护的人，唯一一个这样保护她的人来了，当然得多享受一下。

这一夜，两人都没睡，一直聊到天亮。

中途沈沫雪煮了糖水，热了煎饼。两人都是又饿又累，边吃边喝，却又不舍得回去睡觉。

沈沫雪与程锦说着自己身边的大事小事，大夏国的变化，若宇辰受伤。

恨不得把与他分开后的每一天发生的事，都说一遍。

程锦也是，把自己怎么收复河西，怎么撵着北蛮子几王跑，又是怎么思念她娓娓道来。

随后又一起出去巡了军营，然后依旧不舍得回去睡觉，又凑在一起喝茶说话。

沈沫雪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话！就连跟竹光和林涛，也没这么多话说啊？

怎么到程锦面前，就变话唠了？

直到第一抹阳光射在帐篷上，若宇辰小心翼翼地喊门声：“哥，你在这里吗？”

两人才惊觉，已经天亮了。

沈沫雪大大方方地道：“进来吧，你哥在这里。”

若宇辰忙进来把帐门关好，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地转，还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那叠好的床铺。

昨夜沈沫雪脸都没红一下，此时却被若宇辰的小心思弄的脸红了，瞪他一眼道：

“你想什么呢？昨夜本王和你哥在聊战事！”

若宇辰忙道：“明白！明白！战事太多，聊上几夜都寻常。”

沈沫雪假装打个哈欠道：“现在把你哥还你，本王该小睡一会了。”

程锦再次搂她，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你睡，营地我来巡，中午我叫你。”

看着努力憋笑，假装看帐蓬顶的若宇辰，沈沫雪的脸红了泡泡壶，忙推程锦出去：

“知道了，你也去休息一会吧！”

程锦有点不理解，明明昨晚沫雪那么热情那么举动，怎么现在他这样小小的亲昵一下，她都不自在了呢？

看到已经长的只比自己矮一点的弟弟时，程锦才反应过来，原来沫雪在人前是这样害羞的啊！

还真的，很可爱呢！

敌人惧怕，将士爱戴，百姓敬仰的荆棘女王。

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像真正的少女一样，有羞怯，有甜美，有可爱……

程锦嘴角轻扬，这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沫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