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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先号啕,而后笑(下)

回想大军出发时候的天现异象,幻境与现实交织、重合……项飞眼前的世界一片绯红,整个人在马上也是摇摇欲坠!“呵?”见此情状,刘邦面上凛然神色收起,复而玩味道:“无奈楚军小将,怎么就如此不堪?三言两语,胆子都吓破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来我军中要做个马前小卒,怕也是不成了呐。”

笑声复又迅速响彻天地四野……猝不及防中,咻的一声,楚军中一枝利箭劲射而来,直奔刘邦面门!旁有汉将眼疾手快,抬手以武器格挡开来!而后怒声对楚军道:“何方鼠辈,敢伤我主?”

语声余韵中,楚军阵前一骑疾驰而出,马上一员相貌俊美的铜甲小将更不答话,前行中对天张弓,咻咻数箭……高杆上霸王残骸纷纷掉落!汉军大乱,刘邦慌忙抖缰退入百万军中,身旁几名汉将纷纷抢上护主!

三花战马一阵风般疾驰过项飞身旁,在他耳畔当头一棒大喝道:“杀!”声嘶力竭,含恨九霄……怔怔回神中,楚军整个也都动了起来,千军万马铁蹄纷沓,大地之上黄烟腾起……

吕天泽、傲磊、历伟、徐栾如……一骑又一骑熟悉的身影疾速驰骋过项飞眼前身畔,也一次次飞速的弹动着他的心弦——是啊,没有了霸王项羽,江东还有他们,他们这些人,就是江东的希望,江东的未来!

大敌当前,只是和对手呈口舌之勇做什么?身为一个武者,一个战士,最好的方式,不就是用战功和鲜血来证明自己,来洗刷耻辱吗?不见那汉主刘邦两军阵前谈笑风生,旁若无人,但战事一旦开启,第一时间便就隐迹藏形?

我竟然、竟然,差点倒在这样小人的口枪舌箭之下——脑海中电光石火间千回百转,过往一幕幕飞速闪现!项奇辕天生躯体孱弱,身负霸王之子之名,自幼时至今曾遭受了多少讥讽、嘲弄、屈辱?

而我,顺境时意气风发,逆境时却不堪一击,两相对比,项飞啊项飞,你不觉得羞愧吗……我不如他!我不如他啊!

“啊!”对天长啸一声,项飞虎目喷血,从兵刃勾囊上取下双枪,紧紧的握在手中,双腿奋力一夹马腹,噌然之间,战马临空飞跃,在这乱战纷起的战场之上,定格成一副短暂且又炫美的画面!

首当其冲,项奇辕眨眼间便陷入了四名汉军主将的围攻之中!情势一时间万分危急!但也正是这样险而又险的逆境中,项奇辕心神专注之极的情况下,整个人却奇迹般的进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空冥状态中去!

不见刀枪剑戟、凶神恶煞,甚至也不需要拿眼去看,只需依照本能中趋利避害的潜意识,他便在刀枪剑戟纵横交织的夹缝中,如同游鱼在惊涛骇浪中穿梭、出没……

商城高高的城楼之上,项奇轩居高临下,俯瞰全局!楚汉两军因项奇辕一人的引动而触发大战!汉军四位主将围攻他一人,情状之凶险,项奇轩身为武道高手,江东年轻一辈第一人,不难想象其中艰难!

就算是我……城主蒋奇观望片刻面露不忍,终于出声道:“主帅,少公子他身陷险境,我们……”“我自然知道。”不待蒋奇说完,项奇轩便语声冷冽的打断了他的话道!

“但我身为主帅,便决不能感情用事——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看看吧……如果因他一人之功而能再获大胜,纵然命丧沙场,却也是死得其所了……”

轻叹一声,又道:“你非外人,我自可推心置腹——我弟他身有隐疾,命不久长,此事早有定论!所以,无论他表现如何惊艳,却也注定只能是昙花一现,或许,冥冥中,这也是父王在天有灵使然吧,不然的话,以他的武功根底,怎能有此表现……”

仰天观望片刻,再垂首下来,俯瞰战阵胶着,项奇辕诡异无比的还在险死环生中艰难求存着——这在项奇轩的眼中,却似看到了父王附身的影子!也只能这般解释了,否则,怎么可能呐?

战况一时间演变的愈加惨烈!因缺失了主将的指挥,汉军虽众,却是混乱无序,而反观楚军一方,以前军、巡查营区区数千人便搅动了整体大势!项奇轩的眼眸渐渐亮了起来,再待的片刻,断然下令道:“放箭,助阵!”

漫天箭雨激射,汉军中登时惨叫遍野——楚军挟带着无上怒火之威,人人以一当十、以一敌百,发挥出了远超自身实力的战力……战线不断扩张、推进,胜利的天平正在向楚军一方飞速倾斜……

霸王尸体残骸一块又一块的在乱军中被楚军抢回,而项奇辕所面临的几乎不可能闯过的困境,也在吕天泽、徐栾如、项飞等人的参与下,渐渐化解开来……

赫然惊觉中,几位汉军主将发现周遭几乎全是楚军的身影在晃动奔走,心神大骇下纷纷举刀闯阵,想要逃之夭夭!“哪里走!”解脱了危机之后,项奇辕整个人从那种奇妙的意境中脱离出来,此时此刻,他竭尽全力的想要留住对方!

然而,却是忽略了一个事实——情急之下,有人反手一刀,项奇辕举枪格挡!“噗!”的一口鲜血喷出,不过一击之下,就连他胯下堪称优异的三彩战马也是不堪重负,哀鸣一声,连人带马的跌落尘埃!

但如此良机,早就想要将这相貌俊美的铜甲小将置之死地的汉军主将们却根本无暇顾及,各个挥刃劈砍几下,面前登时便豁开了一条生路……城头上,项奇轩将手一挥,奋力大喝道:“全军冲上,杀!”

商城城门洞中,如一条巨蟒、毒龙,偌大的身躯源源不断的冲出、蔓延在旷野平原上,沿途过处,尸横遍野,刀光剑影闪烁之间,彷如人间炼狱……这一场久违的胜利,人们早已等了太久,忍了太久!

战后,在战士们的口口相传中,霸王之子项奇轩被奉为了新的战神!是在他出现之后,楚军才一改了一败涂地的颓势!是他,身先士卒之下,以区区数十人,在百万汉军中来去自如!是他,睿智英明,指挥有度,大败了汉军,杀的百万汉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闻风丧胆!

艳阳当空。商城中心广场之上却是一片肃重,丝毫没有大败汉军之后的喜悦兴奋。放眼望去,视野中一片茭白缟素。楚歌声回荡在天地之间,莫大的悲伤充塞每个人的胸臆……

悲凉而幽怨的歌声中,项奇轩将霸王项羽的尸体残骸,在棺椁中一块块的摆好……临到封棺时,他喊了项奇辕来,再看父亲一眼,和他做最后的诀别!项奇辕身受重伤,但他傲立于军前的身姿依然挺拔!

将吕天泽、傲磊的手掌从他的臂膀上拿开,不过只是走了几步,却又是另一双手掌搀扶在了他的臂膀之上!项奇辕沉重前行的脚步顿了顿,侧目顾盼时,却是项飞在以坚定而复杂的目光看着他!

是的,他们都是项氏一脉,这么做,似乎无可厚非,也并无不妥!事实上,项奇辕的伤势颇为严重,神情晦暗,气色灰败,看似到达霸王棺椁之前的短短十余步路程,对于此时此刻的他而言极为艰难。

项奇辕点了点头,二人举步上前……棺椁的边缘逐渐不能阻挡项奇辕的视线,终于,霸王枯槁但依旧不失威猛的面容呈现在他的眼前。“父亲……”往昔一幕幕在脑海中飞速闪现,画面鲜活而生动,令人回味、留恋、不舍……

忽然,项奇轩、项奇辕兄弟二人都察觉到了身旁的异动,他们的目光中或是充斥着震惊、不解,还有一些难以明言的猜忌!

项飞拔出腰间短刃朝向自己的臂膀划去,从上面剥离下来一块皮肉,而后,他收起短刃,以双手托举,神情悲痛,朗声道:“项飞不才,愿以区区血肉,廖慰霸王残躯!”

而后,他将那块皮肉小心而珍重的,置于棺椁中霸王并不如何完全的躯体之内……扶棺大哭不止——至此,他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结,为自己平生至高无上的偶像,奉上了自己的一份小小心意!

项奇轩闭上了眼睛,虎目中难以抑制的落下两串泪珠……睁开眼睛,他面上露出一丝真挚而欣慰的微笑道:“很好,项飞,借你短刃一用!”下一刻,商城中心广场的所有楚军将士们都放声大哭起来,悲怨、伤痛,感天动地!

继项飞、项奇轩、项奇辕之后,一个又一个楚军中的翘楚人物相继上前,以同一把利刃,将自身血肉剥离下来,珍而重之的放入棺椁中霸王的躯体残缺之处……

渐渐的,霸王枯槁的残躯再度变得有血有肉而生动,千百人的信仰,将这天下无敌的盖世枭雄再度奉起,他的飒爽英姿屹立于每个人的心中,高大的形象通天彻地,无与伦比!

轻风忽起,天边卷起乌云,霸王的棺椁封起之时,充斥在商城中心广场之上的天穹低空中,有无尽飞鸟集聚,盘旋飞掠……旌旗猎猎,万众肃然,血煞之气冲霄!众人追随着项奇轩、项奇辕、项飞三人的身影,一拜、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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