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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同人于郊,无悔(上)

午后,辰时,一支黑甲缟素,白幡黑旗的千人队伍,从商城后方出离,车队吱呀声中,朝着援军来时旧路,向霸王城方向返还……又经早间大破汉军之后,项奇辕冲阵头功,已然飞速晋升为千夫长,领后军统领之职!

他的身旁左右,傲磊、历伟也都已然是百夫长之身份!回想不过短短三两日的时间,来时三人也都在后军行伍步卒最后的位置,那时所遭受的种种鄙夷、猜忌、不公……确实令人不由得感慨。

战争是残酷的,但也隐含着极大的机遇,只不过,又有多少人能够在刀枪剑雨的杀伐、洗礼之下,享受到功劳和战果带来的巨大改变?项奇辕的心情算不上好,虽然他又在早间一战之后晋升了职位,也获得了不菲的锻体丹奖赏。

加上之前所获,他现在所拥有的锻体丹,大概是足以供应他突破到霸体术二重所用了!车队前行中,项奇辕始终不离霸王棺椁左右——虽然只是一层木板的阻隔,但他们父子之间,彼此却永绝天人,再难相见!

和来时路截然不同,虽然队伍行进的速度已经很慢,但项奇辕仍是觉得很快——这回转之路,每多走一步,他和父亲的宿命牵绊就越少一分……

前方战事暂时是不需要他了,事实上,以他现在的状态,再带领后军护送霸王棺椁,以及尸骨尚存的阵亡将士返乡,正是恰如其分的最适合职责。若非如此,以后方暂时安定的局势,也并不需要这么多人护送,队伍几乎也不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太大危险。

一路缓行,平安无事,午夜时分,到了苦镇。队伍并没有在主官道驻扎,而是在苦镇的东郊一带露营休整。没人去好奇什么,并且东郊这里也是有道路可以通达淮城的。

虽然一路缓行,车辆也尽其所能的减少了颠簸,但连续这么长时间走下来,人的精神还是很容易疲惫的——没多久,荒郊外的露营地就安静了下来,万籁俱寂……

项奇辕一个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营地,傲磊、历伟两人也识趣的没有问他要去哪里,只是在他出去的时候,细心的打包了一些肉干、点心、香烛之类的物品。

虽然只是来过一次,但项奇辕还是轻车熟路的找到了郊野中那座荒僻的孤坟——夜月高悬,项奇辕惊讶且极其触动心灵的发现,他上次来时亲手栽下权用作墓碑的树枝,竟然绽放出了些许盎然的绿意。

黯然神伤了一会,项奇辕将包裹中的肉干、果品在坟脚下一样样摆好,再以火石引燃了香烛,而后,便再也忍受不住悲伤的情绪,趴伏在地边拜祭边哭道:“娘,孩儿不孝,不能引父亲灵枢来与您会面……”

夜风吹来,荒草沙沙作响……不知多久,项奇辕猛然回神,才察觉到坟茔周边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十数神情彪悍的流民将他团团围困在了中间。“我走后,这些祭品你们可自取。”

项奇辕收敛了悲伤的情绪淡然道——他理解这些流民的苦楚,逃离了故土,兵荒马乱的年月,之所以如此,也不过只是为了一命的吃食。为首一人闻言冷笑道:“这些就想打发我们?身上还有什么东西都留下吧!嗯,你腰间悬着的那把刀好像也不错。”

项奇辕起身冷声道:“我不想杀人,你们也不要逼我!”那些人面面相觑之后,都不由纷纷大笑起来……为首那人道:“说的你手段好像很高明的样子。”

项奇辕看年龄也不过十二三岁,身形瘦削单薄,相貌也是阴柔俊美,自然缺乏了应有的威慑力。“高不高明,你们大可以试试,但动起手来,后果只怕你们难以承受!”

众人再笑。为首那人又道:“这么说来,你这俊小哥儿手底下怕是有些手段——不知那坟茔中埋葬又是何人?难不成还有些什么好东西在里面?”这么一说,项奇辕顿时动了杀心,再不发一言!

见此,那为首者也不再废话,手一招道:“大伙儿一起上,留几个人手看好,小心给他跑了!”彼此都凶相毕露,各执刀兵,严神以待!静默中,包围圈迅速缩小……

看看将近,为首那人一声呼喝,周边围者顿时齐举棍棒钩叉袭来!项奇辕登时心下悚然一惊!

这些流民,竟然并非乌合之众?眼中瞧的真切,脚下也在电光石火间趋避进退——那些人的联手合击之法,论起其中凶险,竟然毫不逊色于早间他在战场之时,遭逢汉军四大主将围攻!

几番闪避格挡之后,项奇辕越战越是心惊,这些真是拦路抢劫的流民?不,只怕他今晚性命难保!百忙中奋力一刀杀开一线生门,脚下一纵,整个人拔地而起——再落地时,忍不住内伤牵动,噗的吐出一口鲜血!

他本就身受重伤,此时又面临腹背受敌,想要逃跑,那些人早有预谋,又怎会随了他的心意?况且,母亲的坟墓就在这里,秘密败露,只怕那些人真的会故意放他走脱,他自己也是不愿意的了!

抱定了死志,项奇辕反倒出奇的平静了下来,月光下一张煞白俊脸无悲无喜,心神寂寂空冥……莫名中,那些占尽了优势的敌手,竟而诡异的心中发凉,却不知这感觉又是从何而起!

难不成,冥冥中真有鬼神?杀意凝如实质之际,彼此却都没有再度率先出手。“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事到此时,阴谋算计似乎也都没有存在的必要,那些人纷纷扯下蒙面覆巾,于是,一张又一张项奇辕还算熟识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

为首者,赫然竟是后军中不苟言笑,不假辞色的那个曾给予历伟、傲磊以其深刻教训的军纪巡管,而其他人,也都是后军中的军官。“竟然是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首那人展颜一声冷笑道:“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我们也实在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说起来也没什么,不过是各为其主而已。”项奇辕从怀中取出一颗锻体丹丢入口中,冷声道:“各为其主?”

那人道:“大势所趋,江东一定是守不住的!而长老们的主张,我们深感认同,自然是要良禽择木而栖了。”项奇辕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人道:“现在,你可以瞑目了?”

感受着体内汹涌澎湃的热力,项奇辕不再废话,口中一声咆哮,冲了上去……战况的发展,出乎了项奇辕以及那些意图谋杀他的人的意料!这看似必然的结局,竟然因另外一些人的出现,而使得结果完全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

但项奇辕却管不了那么多了!以他的身体承受力,锻体丹内服的效力让他难以承受,只能通过不停的挥砍拼杀,才能消解那种身体仿佛随时爆裂的膨胀感!

最外围对内层包围中进行绞杀的那些人,他们的修行境界明显高于对手,出手也更为狠辣、简洁,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这荒郊外孤坟的周边,已然躺倒了十数具尸体……

最终,那些人静静的看着浑身浴血的项奇辕,没有再越俎代庖的对敌人予以彻底剿灭。“不愧是少主,如果他的境界还能再高明一些的话,倒也不算辱没了霸王之子的威名!”

对于属下人的夸赞,为首那人并没有回应,而是在看着项奇辕状如疯虎的拼杀中,脑海中另一个举世无匹的身影,渐渐与这身体看去还有些单薄的少年重合在一起!

场中交战双方,项奇辕的对手修为明显高过他太多,而这,也正是守灵者们没有插手战斗的根本原因——少主服下的锻体丹药力太过汹涌,不是这样超出极限的施展消耗,他怕是根本无法承受!

也是怪他们现身的时候晚了一些,不然的话,也断不会出现这样的意外,不过,少主临危之际的决然,其实也正是他们希望所看到的,总之,这是一种让人很有些矛盾的诡异感觉。

现在,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少主,能够战胜眼前看似不可能战胜的强大对手,如果他后力不济,那当然也是好的,他们任何人,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少主丧命在对手的屠刀之下!

也正因如此,那意图杀害项奇辕的对手明知必死,所以也没有任何保留,将一身所学发挥的淋漓尽致!霸体术二重高阶,就是他此生难以逾越的一个高坎,如果还能拉着霸王之子一起死,那也算不枉此生了!

项奇辕的攻防招数及其高明,面对这唯一剩下的实力远超他的对手,他也不似先前那般以方寸间小巧的躲闪施为,而是招招式式全都强硬对拼,刀叉碰撞绞磨之间,道道光火迸溅,锐鸣刺耳,直看得旁观者血脉贲张,兴奋不已!

那人久攻不下,越打越怒——这小子怎么像是全身上下都长了眼睛一般?无论他如何兵行诡诈,心机奇巧,都无法瞒过对方!似乎他的唯一强势,也就只剩下修为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看你能够强硬到几时!放弃了心机,那人掌中钢叉更是快捷无伦的舞出炫影,让人目不暇接之时,也不由的蠢蠢欲动之际,掌心里也都不由得浸出粘腻汗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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