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恢复记忆的第七天

农历三月，正是踏春的好时节。

姜府这一大帮十多岁的少年少女浩浩荡荡地向城外出发，到了地，久未放风的几个女孩下了车就散开，感受着难得的平静。

姜兰心穿了一身轻便的裙装，颜色是很应景的嫩绿色，一下马车就冲了出去，远远地瞧去，几乎要与草地融为一体。

姜义思快步追上去，趁着其他人没跟上来，站到姜兰心跟前：“你不是会水？怎么会落水生病？”

看来是有人通风报信了。

毕竟是妹妹推了姐姐，这种事情传出去也不好，先前娘亲下令不允许外传，不过看来哥哥还是知道了。

姜兰心背着手远远离着湖边站定，望着风平浪静的湖面上映出的蓝天白云：“没什么呀，就是一个不小心脚滑撞到了石头上，我当时晕了，所以落水以后没有来得及上来。”

“你的那些丫鬟呢？花园里的仆人呢？一个都没有救你？”姜大少爷言辞犀利。

“哎呀，大哥你就别操心了，你看我现在这不是好好的嘛！”

“好好的？”姜义思望着离得有些远的人群，意有所指道：“好好的，能闹出后面的事情来？”

“春假结束后，就让二妹跟着我南下，我来护送她回老家。”

姜兰心一惊，蹦到她大哥跟前，摇着他的胳膊问：“大哥你这话跟爹爹和娘亲说了吗？”

“还没。”

先把心放下来，姜兰心讨好的抱着大哥：“还是别了吧，毕竟二妹妹在咱家都那么多年了，祖母跟二妹妹感情又那么深……”

“正是因为她们感情颇深，才更要把二妹送到老家去。”姜义思不为所动。

几乎要抓狂，姜兰心想到书里也是大哥回来后，父亲就提出要讲姜兰蕙送回老家。老太太极力反对还绝食，姜兰蕙一哭二闹三上吊，姜兰栀暗处使手段害得大哥伤了腿向书院请了多月的假，这事才不了了之。

打了个寒颤，姜兰心摇头。

不行，不能让这些事情发生。

原先还以为真是父亲的决定，没想到最初是大哥提出来的。

“大哥你先别提吧，爹爹不是说等他回来后开家宴一家人聚一聚欢迎三妹妹回来吗？吃完团圆饭就让三妹妹回老家，这未免也太伤人了。”

姜老爷领了旨意最近正在城郊大营监工还没回来，回来也到两位哥哥的春假结束了，因此这顿团圆饭迟迟未开始。

姜义思冷哼：“妇人之仁。”

这是同意的意思了，姜兰心轻舒一口气，还好还好，她大哥还是比较听的进话的。

“清哥哥……”

让如莲带着小丫头们去取野炊的物件，趁着四下无人之时，姜兰栀走到顾清附近，轻声唤他：“你瘦了。”

面前的少年，比起日后为她遮风挡雨的成人模样，身材单薄许多，不过眼下的青黑也挡不住他的俊秀。

顾清忙退开，离姜兰栀几步远才说话：“你现在是姜家小姐了，应当跟我保持距离，别让人瞧出端倪。”

姜兰栀眼眶一热：“我晓得的，只是这么久没看到你，有些担心你罢了。”

从小他就痴迷念书，也就顾伯母和她能够把他劝到饭桌上按时吃饭，年纪不大就常因为熬夜念书而累出病来。

在她找回姜家前，清哥哥就已经去了书院，他们都没来得及道别。

顾清看着她，从前她还叫栀子的时候，粗布麻衣遮掩了她的美貌，也没有什么发饰，只有栀子花开的季节，在头上别朵栀子花，却也因此被隔壁婶子骂她在故意诅咒家人。

原来，她不是农家女，她是京城姜侍郎的小女儿。

只是听说，姜家的二小姐是个不让人的性格，也不知她在姜家会不会受欺负。

余光瞥到有人过来，顾清一拱手：“无论如何，保护好自己。”

姜兰栀点头：“清哥哥你放心，我会过得很好，我也会帮你的。”

帮他？

没有等顾清问什么，姜兰蕙过来了，身后跟着的姜义华手中拿着纸鸢。

“聊什么呢？”姜兰蕙回头望着二哥哥：“二哥哥，你让你的同学陪我们一起放纸鸢吧，那边吃食要有人去盯着，不如你去吧，总要尽尽地主之谊的。”

姜义思愣愣地点头：“好……好的。”

说罢，把纸鸢递给了顾清：“麻烦……子安了。”

“想要有人盯着吃食，二姐姐为何自己不去，要这般使唤二哥哥呢？”姜兰栀盯着姜兰蕙向顾清伸去的手不悦道。

敏锐的察觉到姜兰栀想遮掩的情绪，姜兰蕙手附上纸鸢上的竹条，笑容明艳：“二哥哥愿意的，对吗？”

不善拒绝的姜义华点点头：“你、你们玩，我去看、看。”

“糕玉，你去拿着纸鸢，顾公子的手是用来写文章的，可不是用来放纸鸢取悦他人的。”

糕玉“哎”了一声回应自家姑娘，挤到顾清和姜兰蕙中央抱住纸鸢憨憨笑：“二小姐，您拿着线我来跑，保证让这纸鸢飞得高高的！我可擅长放纸鸢了！”

姜兰蕙撒手放开了纸鸢，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唤柳玉再取一个纸鸢过来。

“正好也没什么乐子，你们比一比谁放得更高好了。”

于是，等姜兰心和大哥过来时，就看到几个小丫鬟在来回跑动放纸鸢，一旁还有人在呐喊助威。

“朝左！朝左——”

“右边点右边点——”

“不是说想放纸鸢？怎么不上手？”姜义思问。

被点到的姜兰栀笑容一僵，她那天只是随口跟祖母说的，又不是真想放。

只是在大哥哥面前，她总有些不自在，不敢反驳什么。

“三妹妹想让丫鬟们比一比，我还没来得及阻拦。”

“啊！小心……”

众人抬头，飞得更高的那只不知为何断了线，被风吹进了旁边的树林里。

姜兰蕙眼睛亮了亮：“你们输了！”

啧，姜兰心暗暗感叹，男女主要会面了。

果然，姜兰栀有些担忧地看着跑进小树林的糕玉：“二姐姐你跟小丫鬟较劲什么，我去看看糕玉。”

说完便追着糕玉去了。

被顾清看了一眼，姜兰蕙面上有些泛红：“什么嘛，我又没怎么样她们！”

那边负责准备吃食的老仆翻了一下装备：“二少爷，还缺些烧火用的柴火。”

“那你……你去树林里拾点。”

“好嘞！”

耳尖听到了对话，姜兰心赶忙拦住老仆：“我去吧。”

老仆看着大小姐劝道：“大小姐这树枝粗糙，会划了您的衣裳的，还是老奴去吧！”

姜兰心摆手：“那么多天没出来了，正好我想多跑跑多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小梨跟我去！”

说罢，领着小梨就钻进了小树林。

姜义思看着妹妹的背影：“何为‘空气’？”

没人应答他。

姜义思低头沉思，看来他读的书还是不够多，迟些得问问心儿。

姜兰心带着小梨冲进小树林就猫着腰躲到一棵树后面，伸出头观察四周。

“姑娘？”

赶紧回头捂住小梨的嘴，姜兰心小声说道：“嘘……小点声。”

不明所以的小梨用力点头，等小姐放下手才用气声问：“我们不是进来捡树枝的吗？”

姜兰心摆摆手：“你不懂，跟着我，别发出动静。”

拐了几个弯，她们才终于看到姜兰栀。

“还是够不着吗？”姜兰栀问道。

糕玉拿着树枝又蹦起来试了一下，还是碰不到纸鸢。

“姑娘，咱还是回去找大少爷他们帮忙吧。”

姜兰栀正要点头，忽然和一个人对上视线。

瞳孔微缩，姜兰栀定了定神，走上前去福了个身：“蔺熙公子。”

本想躲开的蔺熙硬生生地止住，从树上跃下，吓了糕玉一跳。

“啊——”

姜兰栀挡在糕玉面前：“糕玉，不得无礼。”咬了咬唇，她可怜兮兮地望向蔺熙：“我们的纸鸢掉在树上了，不知蔺熙公子可否帮个忙？”

眸光中带着好奇，蔺熙头一回认真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女。

少见的，有人不叫他二公子或是二少爷。

眸光一偏，蔺熙敛了敛神，向姜兰栀点了点头。

对于姜兰栀主仆来说过高的枝头，蔺熙只一跃，便轻易地取下那带着尾巴的纸鸢。

“给。”蔺熙将纸鸢递给糕玉。

“啊……”姜兰栀凑过去，可惜地摸了摸纸鸢的头部：“破了……”

蔺熙后退一步，顺着瞧了一眼：“修补一下应当还是可以再用的。”

“那不一样。”

姜兰栀恋恋不舍地摸着纸鸢：“这是我第一次和兄姐出来游玩，太可惜了，补上也不是原来的了。”

“……”

姜兰心两只手圈起来当做望远镜，仔细看男主的表情，总觉得哪里不对。

难道不该是“咦，这女孩好与众不同”的表情吗？怎么觉得男主面上有点烦躁？

“你们在看什么？”

“啊——呜——”姜兰心的尖叫声被一只手堵在了口中。

惊魂未定的姜兰心转头，是小梨。

她还傻乎乎地笑：“姑娘，放心，三小姐听不见的。”

那刚刚那道男声是什么？

姜兰心一转身，一口气上来差点没过去，小梨赶忙在她的背后抵住：“姑娘，撑住！”

斑驳的树荫下，一个白的发光的美人正在朝她微笑。

这脸，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但是全京城的少女没人能躲过他的魅力。

哦，姜兰心还好，勉强能抗住。

只是当知道这美人将来会嫁，啊不娶她以后，姜兰心对他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了。

呜，可惜她无福消受，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

蔺雁时，多好听的名字啊。

可惜了这美人了。

美人：“嗯？”

蔺雁时笑容有些僵，为什么他觉得面前的少女看着自己的眼神不是常见的惊艳，而是……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