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及笄的第九天

姜兰心跟在蔺雁时身后，看着他熟门熟路地七拐八拐就到了一处稍显寂静的院子。

不同于香客们所在的静室区修筑得那般精致，也不同于其他院落的繁花似锦，睿明大师的禅房周围，只有随着风声作响的竹林，几无人声。

他们的来访，倒是给这处院落带来了几丝人气。

“兄长我在外面等你们。”

睿明大师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蔺熙便在院子前停下了脚步，看着三人进了禅房。

姜兰心暗暗升起了些期待，在这边世界十五年，她听说过无数睿明大师的传奇故事，无论是幼时脱离豪门世家遁入空门，还是青年时期顿悟佛法名扬天下，亦或者是后来的解签断事晓未来，这位大师同无数小说里的高人形象一般神秘，近些年除了五年一度的解签，几乎不怎么出现在人前。

倒像是玉鼎寺炒作出来的大师形象了。

不免有些猜测，但是想到女主，姜兰心又悟了，应当是为了女主名声而设置的工具人背景罢。

这般想着，姜兰心见到了睿明大师的真容。

与想象中的高人形象不同，睿明大师看起来像是一位三四十岁的中年人，没有标志着岁月流逝的长须，也没有同年龄老人眼中的浑浊，睿明大师看着比他的实际年龄小了二十多岁。

“这……”

姜兰心不敢置信，这可是古代啊，京中的妇人们保养手段再怎么好，岁月留下的痕迹总是那样难以去除，这能是睿明大师？

按照传闻来看，他实际年龄该有六七十岁了吧？

睿明大师了然笑笑，手指着棋盘对面：“姜施主请坐。”

谢过睿明大师，姜兰心在小梨的帮助下落座，但她一坐下，这禅房内竟是没有其余地方可供蔺雁时坐的了。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蔺雁时站在门口开口道：“我在外面等，你的侍女也出来吧。”

小梨望向自家姑娘，得到了她犹豫的首肯，便向睿明大师福了福身，跟在蔺世子身后出去了。

看着小梨关上禅房的门，透过门的缝隙看到睿明大师面上的微笑，蔺雁时心中也升起了一丝狐疑。

这么多年，这是睿明大师第一次要为十一人解签。

变数，总是让人格外在意的。

禅房内，坐在睿明大师对面的姜兰心总有些坐立不安。

自打禅房的门被关上，只剩下他们二人时，睿明大师便不再言语，只看着面前的棋盘。

若不是知道面前有个人在，闭上眼姜兰心简直以为这禅房就剩她一人了。

“方才，另一位姜施主也来过了。”睿明大师突然道。

“啊对，是我的妹妹，她今天抽出了上上签。”全场唯一上上签。

姜兰心的心里直犯嘀咕，不清楚对方为何提起姜兰栀。

他却没有继续签文的话题，转而指着棋盘问道：“这残局，姜施主能为老衲瞧上一瞧么？”

对下棋一窍不通的姜兰心只看一眼便开始头疼，只得摇头道：“我对下棋没什么研究的，大师恐怕问错人了。”

得到这般回答的睿明大师眼睛眯了一下，似笑非笑，不再同姜兰心说话。

又过了片刻，他似乎是自己钻研出了答案，轻轻捏起一颗白棋，下在了一处，眉眼舒展开来。

这是解出来了。

姜兰心不明所以地看了眼棋盘，叫她来就是为了下棋给她看的？她还以为是大师突发奇想要为她解签，这会儿她都开始觉得对方有些故弄玄虚了。

睿明大师解完棋局，便一颗一颗地将棋子收起来，姜兰心闲着无事也帮他一起，将黑色的棋子收纳进另一个另一个罐子中。

“错了。”

就在姜兰心将最后两颗黑色棋子放入罐中时，对面突然传来睿明大师的声音，手僵在空中，姜兰心疑惑地看向他：“不是应该放在一起吗？”

睿明大师伸出右手，将最后一颗白棋放入姜兰心面前的罐子里，随后掌心向上，向姜兰心讨要那两颗黑色棋子。

最终，最后那两颗黑棋稳稳地落入满是白色的罐中，在一众白色棋子当中，显得格格不入，就像是她面前这罐子里的白棋一样，在一众黑色中若隐若现。

面对姜兰心面上显而易见的困惑，睿明大师并不打算解释，反而笑道：“姜施主真是不同于一般人。”

明显被他的话又吸引住，姜兰心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他，里面写满了好奇。

“若是一般人，进来之时，面上皆为激动。”

就像是扶着她进来的侍女，极力假装着镇静，却掩饰不住看向她家姑娘的喜悦。

“若是一般人，在我问出问题之时，即便不懂，也要仔细查看棋局，认真思考片刻才敢给出答案。”

姜兰心的答案却很是爽快。

“这……”姜兰心迟疑道：“不会……就是不会啊……”

至于激动，她都穿书了，女主男主哪一个不比一个书里的高人来得令人新鲜。

睿明大师眼中的笑意未散，看着姜兰心就像是看一个亲近的小辈般和蔼，话题却又转到姜兰栀身上：“今日的上上签，本不该为姜施主的妹妹抽出。”

咦咦咦咦咦——

这下睿明大师终于看到姜兰心脸色巨变了，他饶有兴致地等着她的反应，手中不知何时已拿起了一串佛珠。

姜兰心此刻脑中无数念头翻滚，这是什么意思？不该姜兰栀抽出，那该是谁？原女主姜兰蕙？这个看上去不像高僧的大师算出来女主是重生的了？为什么要告诉她？

“……哦。”

最终，姜兰心吐出来一个字，却教那睿明大师笑着摇头：“姜施主抽的，是平安之卦吧？”

姜兰心下意识地将收起来的竹签拿出来，睿明大师看也不看便道：“这第二签，若说姻缘，对方虽美，不可强行成婚，恐生是非。”

恐生是非。

姜兰心心里突突，可不是嘛，原剧情里，便是她与蔺世子新婚后，南疆出了事，紧接着就是蔺大美人战死沙场了。

这般看来，睿明大师算得还挺准？

“但——”

“姜施主命中有福星护佑，终能心想事成，若是姜施主愿意，你的亲近之人也自然吉人自有天相，无需为此徒增烦恼。”

慢悠悠地将“但”字之后的内容吐出来，睿明大师满意地看着姜兰心瞪圆的双眼，最后再抛下一个重磅炸弹：“更何况，这支签，姜施主也本不该拿到。”

一直到站在禅房外，姜兰心都没反应过来。

这每句话她都听得懂，怎么合起来她就不理解意思了呢？

什么叫“有福星护佑”？什么叫只要她愿意，亲近之人也吉人自有天相？

是说……

蔺雁时不一定会死？

心里一时不知是喜是悲，她刚刚决定要让蔺大美人在余生中感受到爱人的回应，此刻就被睿明大师这般断言。

一边是寡妇的幸福生活，一边是蔺大美人活下去的可能性，姜兰心迟疑了。

只是……她哪里来的福星？

姜兰心在小梨的搀扶下回望着紧闭的门，只恨自己方才没能多问几句。

“姑娘，咱们要等蔺世子吗？”小梨这么问道，姜兰心正犹豫着，蔺熙走了过来。

“……要紧吗？”

顺着蔺熙的视线，姜兰心知道他问的是她的脚踝，有些不大自在地动了动脚踝，姜兰心面色一白：“还……还行。”

这哪里是还行的情况。

蔺熙心生怜惜，却又不敢过多亲近，只得从袖中取出一个药瓶来，递给小梨。

小梨慌忙接住，看看蔺二公子，又看看自家姑娘，眼珠子转的飞快，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模样。

“这……不大好吧。”姜兰心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大简单：“无功不受禄，蔺二公子这是……”

蔺熙后退一步，抿了抿唇道：“我练武有时会受伤，这是兄长为我寻来的名医特制的金创药，对跌打损伤疗效极好。”

蔺雁时寻来的名医？

顺着蔺熙的话，姜兰心心思活络起来，这是男主在为兄长讨好她？跟蔺侯夫人一样助攻呢？

心里不免飘飘然起来，姜兰心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多谢蔺二公子，那我便收下了。”

一下两边又相对无言，姜兰心绞尽脑汁又道：“呃……蔺二公子练武，也要注意防护，受伤的滋味确实不好受。”

她这脚一崴，也不知道要被娘亲数落多久，说不定又得被关家里不准乱跑了。

蔺熙闻言，双眼一亮，不敢多去瞧她，只望着远方的竹林，轻轻“嗯”了一声。

“姜姑娘……还记得十年前在后山的事吗？”冷不丁的，男主又问，语气中颇有点期待的意味。

“后山？”

蔺熙喉间发紧，提醒她：“其实那时，我同兄长便认识了姜姑娘了。”

姜兰心主仆二人俱是瞪大了眼睛。

“很久以前，我们便有过交集了。”

蔺雁时的那句话，又在耳边浮起。

十年前在后山……

姜兰心努力回想，将遥远得不能再遥远的记忆翻出来查询，终于在某个记忆角落翻出来点信息。

“是……在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