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探亲

用过晚膳后，大家都回房休息了。

时靖去沐浴出来，直直倒在床上。

温楚兰赶紧拉住他：“哎！你头发还是湿的，别躺啊！”

时靖这才问她：“敦和百姓都是你安排好的吗？”

“不光是我，还有阿黎、翊儿、林慕和明小姐，他们都在忙着呢。”温楚兰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道，“怎么了，你可满意？”

时靖也不吝啬夸奖：“做得不错，这一战你拿头功。”

温楚兰笑道：“头功就算了，倒是抓住了个陶党的官员，问了一些有用的东西出来。”

时靖马上就意会到了她的意思：“你是在怀疑那个左家？”

温楚兰点头道：“嗯，不过暂时还不确定。”

时靖突然又想起了刚才饭桌上，明令茹提起的柳燕儿，问道：“那群寡妇是怎么回事？”

温楚兰道：“夫人来了总该要有服侍她的人吧，而且……”

“行了，我看见了，今天在校场上可不止那一群寡妇。”时靖帮她说出了心里话，“你就是想给那些女子一个机会。”

“时靖，我真的没办法拒绝。”温楚兰看着他道，“这和你当时拒绝我不一样，也许你当时拒绝我纯粹就是嫌我麻烦，但是那个小女孩来求我的时候，我和她同为女子自然能理解她的心情。”

温楚兰第一次遇到了表达不顺利的情况，最后放弃道：“算了，反正这件事，答应不好，拒绝也不好。”

“我理解你。”时靖对她说道，“谁说我当年是嫌你麻烦？”

温楚兰愣了一下，接着在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凑过去问他：“意思就是，你也觉得我是应该被保护的那个？”

时靖推开她，道：“当时觉得，现在不觉得了，你完全可以自保。”

“行了，来给我研磨吧，我要给明则连写信。”

温楚兰问他：“怎么？”

时靖提起笔写了几个字上去，低着头道：“让他就按照敦和的治理方式重建并州。”

房里安静了一会儿，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微声在深夜里格外清晰。

温楚兰突然开口问时靖：“时靖，你之前让阿黎先行来敦和镇，是故意的吧？”

时靖没有抬头，仿佛早就知道她会问这件事了：“嗯，怎么了？”

“你能告诉我，阿黎她怎么了吗？”温楚兰问他，“虽然她性格看上去好像还是那个直爽的阿黎，但是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以前在京城时不懂胭脂水粉、不懂穿衣打扮，可是现在……”

时靖没有瞒着她，直接跟她说了实话：“因为前年我们打雍州最北部的宁威城时，不是真正地靠军事制胜的，而是靠我姐姐去谈判的。”

“什么意思？”温楚兰不禁继续追问下去。

“因为宁威城根本就不是大兴的属地了，宁威的大兴官员为了保命，将宁威拱手让给了北朔。那时候我们雍军还没有现在这么强大，最多也只能和北朔打到僵持的场面，再想取胜就十分困难了。那次是我们姐弟三人一同出征的，我受了重伤，翊儿不善言语，是我姐姐只身一人前往北朔的军帐里谈判。”

“那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谈判应该是成功了啊？”温楚兰不解，“那为何阿黎还是……”

“因为谈判的条件是，阿黎北嫁北朔，北朔把宁威城让给我们。”

“我父亲假意同意了这件事，但是当我们雍军入驻宁威城之后，我父亲就把我姐姐关了起来，不让她再舞刀弄剑，说不让她再上战场是为了她好。”

“我父亲知道这样违约，北朔一定会南下攻打宁威城，于是他早早地就在宁威城部署好了军队，北朔就再也没胜过。”

温楚兰又问：“那北嫁北朔，是阿黎自己答应的吗？”

“是她自己答应的。”时靖写完了信，把笔放下，抬头对她道，“她好像对嫁去北朔并不是那么排斥，我总觉得……她去谈判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不能上战场不能嫁去北朔这两件事情也让她和我爹之间产生了隔阂，虽然表面上还是对他恭恭敬敬的。”

“她被父亲关在房里，每日只能捣鼓那些胭脂水粉的，所以你现在就会觉得她和以前不太一样。”

温楚兰了然道：“你想让她变回原来的样子，所以你才给她这个机会？”

“不，我是看见你才想起她以前也是你这样的人。”时靖否认道，“我其实不太确定，她是否还想回到以前的生活，所以才试探着给她一次机会，如果她拒绝我也不会强求，但是她答应下来了。”

“我这样……是什么样啊？”

每次从时靖口中听到他提起自己，温楚兰都忍不住逗一逗他。

时靖白了她一眼，道：“你自己清楚。”

“我不清楚。”

“不清楚就算了。”时靖不再理她，起身去叫人送信。

温楚兰叫住他：“哎！阿黎那边，她好像不太愿意提起这件事，但是你放心，我会默默帮助她的，毕竟她是我的好友。”

时靖回过头来看她：“谢谢你。”

……

时靖连打了两场胜战，最近有点闲来无事，除了练兵，几乎每天都下山晃荡。

钱氏到了敦和之后，因为舟车劳顿病情又重了许多，无奈只能卧床，温楚兰他们几个后辈每日都去探望。

这次钱氏来敦和镇只带了身边的几个侍女和嬷嬷，还帮温楚兰把平烟也带了过来。她们两人许久未见，温楚兰给她讲了很久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

平烟拉着温楚兰的手，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道：“少夫人，虽然平烟觉得，平烟什么事情也没做，但是如今雍军大胜，平烟能不能向大少爷和少夫人讨个赏？”

温楚兰怎么可能不答应她，便问她：“说吧，你想要什么？”

“就是，平烟听闻家中哥哥前几日跟大少爷和温将军从并州凯旋，平烟想和家人们见上一面可好？”

温楚兰拍着她的肩道：“这有何难？你直接去军营找大少爷或者是我哥就好了，他们会帮你的。”

“好！平烟谢过少夫人！”

柳燕儿那群人也都在寨里跟着罗嬷嬷服侍，结果没想到柳燕儿给钱氏讲了许多民间的稀奇趣事，倒把钱氏的精神气养好了，虽然身体上还不大爽朗，但气色总归是好的，温楚兰连着去瞧了半个多月，见病情没有再恶化，便也放下心来。

这日温楚兰和时黎、林慕几人在的钱氏房间里说话，李瀚来寻她，说时大少爷在卫所里要找她。

“去吧，靖儿信任你。”钱氏对温楚兰道。

温楚兰起身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时靖在卫所里，收到了来自明则连的情报。

“你看看这个。”时靖把信递给温楚兰看。

温楚兰接过，上面写着并州的民心基本已经安定下来。

“所以呢？你是想问我接下来往哪里打？”温楚兰问道。

“我想往青州打。”时靖道，“但是你往后看。”

温楚兰往后读了一页，原来是大兴在敦和、并州连着失守之后，已经开始在并州和青州的交界处加快建造防御工程了。

“你是觉得有了防御建筑，你就打不过了？”温楚兰询问道。

时靖不耐烦道：“不是，我只是想问你，你觉得是现在趁他们还没修筑好就打下去，还是等他们修筑好了再说？”

温楚兰把信纸往胸前一收，俏皮一笑道：“不对啊，你怎么突然这么相信我了？”

“你自己说的，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总不可能让我损了吧？”时靖无奈道，“而且在我眼皮子底下，你还能做什么？”

“那可不一定。”温楚兰才不认同他的话，“我在你眼皮子底下做的事情多了去了。”

“也就是我才惯着你吧。”时靖对她道。

“咳咳……”李瀚咳了两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明将军派回来的探子还在外面候着呢，少爷、少夫人，要不你们先给他回个话吧？”

时靖一听顿时闭了嘴，又正襟危坐起来。

倒是温楚兰不怕事儿：“这怎么能怪我呢？是他要问我的。”

时靖真是要服了她了：“你有完没完啊温楚兰——”

“等他们修好防御工程了再打吧。”温楚兰几乎是在他说完这句话的同时赶快接上了话题。

时靖看着她挑衅的神情，那双好看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些许波澜，但他也仅仅是敢怒不敢言，如果此刻他再和温楚兰闹下去，就显得是他一直在纠缠着这个话题了。

他才不要呢。

于是他问道：“为什么？”

温楚兰也敛了笑容，正经道：“雍军连打了两场胜战，你不累你的士兵还累呢，那么多受伤的士兵现在还在军营里躺着疗伤，就算是大获全胜也需要休养生息，这边的军心不稳，又何以有力量打下去呢？”

“而且现在还有一事，以前雍军里的士兵多是雍州人，如今又多了敦和、并州籍的，以后还会有青州的，还要考虑一下该如何重新编制军队才好。”

时靖应声：“这个我已经想过了，只是我不知道我父亲会不会……”

“时靖，你介意的只是你父亲不信任你们，而不是他将你们的成果占为己有，是吗？”温楚兰认真地问他。

时靖犹豫了一下，似是在琢磨她这句话，然后肯定地点了点头。

温楚兰便道：“如此，你又何必在意那么多呢？你要做的是让时家夺得的天下安宁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你父亲要是能延续你们的成果，那就随他去吧。至于信任与不信任这件事……你父亲年纪大了，又在皇权下吃过亏，他疑心重是正常的。”

时靖怨愤道：“我父亲不就是怕我们势力太大，影响到了他的皇位吗？毕竟古时为了皇位父兄之间反目成仇的不在少数。”

“你都这么想了，那还纠结什么呢？”温楚兰安慰他道，“你想让他放下对你们的猜忌，这是你们父子之间的事情，你得积极地去解决，而不是每次都埋怨他。”

“好。”时靖定定地看着她，答应道。

温楚兰见他好像真的有听进去了，便拉过他的手臂，兴奋道：“行了，你也别一天在卫所里坐着了，我哥一大早就闹着要去看那些女子们训练了，咱们也看看去。”

结果他们才走出去没多远，李瀚就又跑来了：“大少爷！平烟姑娘……说要见你！”

时靖侧头看了看他身边的温楚兰，疑惑道：“怎么回事？她不好好服侍你？怎么会要来见我？”

温楚兰仰头看着他：“你见了她就知道了啊。”

平烟跟着李瀚走了过来，本来心里还有点紧张的，看见温楚兰也在这，便放松了许多，将请求直接说了出来。

时靖听完之后，道：“这有何难，你把你家人的名字告诉李瀚，让他带你去见他们不就好了？”

平烟谢过时靖，正欲离开时，温楚兰又突然开口道：“等下！”

时靖无奈地看着她：“你又有什么鬼点子？”

“我哪有什么鬼点子啊？”温楚兰无辜道，“我只是觉得，你不如帮人帮到底，看看还有没有需要与家人见面的军士，通通一起安排上了不好吗？也算是这两次胜仗的赏赐了。”

时靖思量片刻，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吩咐李瀚去做这件事。

等李瀚和平烟走远了，他才低头看着温楚兰道：“幸好你的那些彩礼都在金都，不然你早就赏赐出去了。”

温楚兰故作惊讶道：“哇！你心疼我没有钱啊？”

时靖简直是拿她没办法：“想什么呢？我这是心疼我家的彩礼，就这么被你花完了。”

温楚兰没再理他，蹦蹦跳跳地跑去寻了一匹马骑上就要走了。

今日本就是晴天，午时刚过，日头正盛，晒得温楚兰肤白细腻的脸上好似镀了一层薄薄的金箔，她骑在马上，肆意地笑着，就如一朵盛开马蹄莲。

时靖就这么看着她，在他印象中，温楚兰很少有这么自由的时候，他每一次见到她，她都是一副一丝不苟的样子，圆滑地处理好每一件事情。

但是可能连她自己都忘了，她本来也该是这样娇美恣意的掌上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