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她竟然

离开紫藤院，元晖帝问萧姮道：“是送你回宫休息，还是接着去小叶河赏荷？”

萧姮低眸想了想，看见旁边烦人的贺长霆正瞪着她，心中顿时又恼又气，指着贺长霆道：“怎么哪都有你！我不想看见你！”

“你以为爷想看见你么？要不是你这张脸，你觉得你能活到现在？”贺长霆目色萧索，寒声说道。

萧姮眉心紧颦，眼泪吧嗒吧嗒落下，大声哭道：“你以为我想要这张脸么！我才不想要！走到哪儿都被人骂狐狸精，我才不稀罕！”

说罢，拔下头上的发簪往脸上划去，贺长霆急忙攥紧她的手腕，夺下发簪扔出去，眉宇凛冽，发狠的说道：“爷告诉你，你哪儿都能伤，就这张脸不能伤，不然，爷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萧姮梨花带雨的哭着，咬唇看着眉目冷厉的贺长霆，哭了一会儿，似是鼓足勇气，歇斯底里的吼道：“你凭什么这样对我！这张脸又不是我想要的，你死了夫人，关我什么事！她又不是我杀的！你为何揪着我不放！”

贺长霆抽了抽唇角，“爷告诉你，想活着，就好好护着这张脸，这张脸比你的命重要！”

萧姮听罢，哭的越发厉害，一声紧似一声。

元晖帝静静看了一会儿，递上帕子，温声道：“身子要紧。”

萧姮看看帕子，没有接，顺势伏进元晖帝怀中，紧紧抱着男人的腰，眼泪蹭在男人华贵的紫袍上，哽咽道：“我想家了，想无相姑姑，想瑜哥哥，这里的人都欺负我……”

元晖帝未推开女郎，也未伸手抱她，淡然道：“世上无奈之事，何止于此，且慢慢适应吧。”

萧姮渐渐止了哭声，平复心绪，抬眸望向元晖帝，“陛下，你也是因为这副容貌才这样关心我的么？”

元晖帝默然。

萧姮擦去脸上的泪痕，咬了咬唇，“我累了，不想去看荷花了，回去吧。”

元晖帝挑眉，“当真不去了？朕并不总是有时间的。”

萧姮看看他，肯定的点点头，“没心情了，不去了。”

“由不得你不去！”

贺长霆强势的把人揽进怀里，裹挟着她上了马车。

萧姮推开他，瞋目：“我告诉你，你抓不到瑜哥哥的，便是天天跟着我也抓不到，瑜哥哥根本不会来见我！”

贺长霆眉心凝作一团，掐着女郎的下巴，强压着怒火问：“你还知道什么？萧瑜叫你来做什么？”

萧姮掐着他的手腕，“瑜哥哥没叫我来做什么，跟你说多少遍了，我根本没见瑜哥哥！”

“既然那么无用，留你做甚！”贺长霆发狠的掐上女郎脖颈。

萧姮力道微弱，如何挣扎也逃不出男人掌心，脸色渐渐白了，慢慢没了力气，虚脱的晕了过去。

贺长霆放手，冷冷扫了一眼瑟缩在马车里的女郎，转身出马车。

女郎忽而扯上他的衣角，虚弱的说道：“不要走……”

贺长霆玄袍一挥，打开女郎的手，果决的下了马车，吩咐道：“去小叶河。”

元晖帝早已骑在马上，见贺长霆面色冷峭的过来，微微叹气，欲言又止，只是拍拍他的肩膀。

华盖锦车，青骢玉马，车驾沿着青石街悠悠行远。

小叶河的游人不少。

元晖帝下马去看车中的女郎。

女郎还在昏迷，白皙的玉颈上几道淤青显显亮亮。

元晖帝皱了皱眉，这个样子如何去赏荷？白狼下手也太没轻重了！

此时，贺长霆迎过来，看了一眼昏睡的女郎，二话不说把人抱起下了马车，冲随行便卫吩咐：“寻个画舫来，爷的女人要赏荷。”

说罢，抱着女郎若无其事的走向河边。

元晖帝气笑，“你真是个人才！”

独角戏唱的不亦乐乎。

贺长霆抱着女郎饶有兴致的上了画舫，特意选了一处视野好的位置，半拥着女郎，把女郎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一副两心相悦的样子。

元晖帝扶额，坐在远离二人的地方，默默观察周围的游人风物。

风平浪静。

萧姮却在此时悠悠醒转，看见贺长霆抱着自己，刚要推开他已被他强势压过来。

萧姮破口要骂，刚刚启唇，已被男人灼热的唇覆上。

男人只是堵上她的唇，并未进一步侵入，一双敏锐的眼眸却滴溜溜的望着远方，并未看被他压制的喘不过气来的女郎。

贺长霆心不在焉的吻着女郎，忽而察觉女郎缓慢温暖的回应着他，微凉晶润的甘甜自贝齿间滑入。

她竟然……

竟然！

贺长霆惊恼之下，腾的推开女郎，挥袖擦去唇齿间她留下的清冽，眼神越发凌厉。

女郎向前追他，一个踉跄伏在地上，眉目含笑，眼神缓缓下移，停在他手腕的青丝镯上，“戴上正好么？”

贺长霆循着她的眼神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镯子，用衣袖掩去，寒声嗤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女郎笑了笑，冲他伸手：“过来，抱我久一点。”

贺长霆眉梢一挑，不自觉的后退两步。

见男人后退，女郎撑着身子向他追去，没走两步又瘫软下去，浑身失力。

没能追到男人跟前，女郎倔强的望着他，轻声唤着：“夫君……”

然而声音太轻，男人又对她避之不及，这句艰难缱绻的“夫君”终是没能递进男人耳朵里。

女郎又笑了笑，疲惫的合眸睡去。

元晖帝迎过来，看着萧姮晕在地上，贺长霆躲瘟疫一般远远站着，问：“怎么了？”

贺长霆默了片刻，走近女郎复把人抱入怀中，声音缓和许多，“没事，她犯神经了。”

元晖帝看看昏睡不醒的女郎，劝道：“她左右活不过三年，三年之后，阿因的东西自是要还回去的，你待她，且温和些吧。”

“她不配！”

贺长霆撂下话，抱着女郎又坐了一会儿，吩咐便衣卫返程。

离开小叶河，元晖帝有意带萧姮回宫休养，贺长霆少见的没有阻挠，把车驾平安送至宫门口，打马回了自己府中。

···

回到玄音殿，元晖帝不放心萧姮的病况，传傅国医为她诊脉。

傅国医诊过之后，讶异的问道：“萧姑娘今日可看过别的大夫？”

元晖帝如实说道：“她今日又晕了一次，柳大夫给她用了些药。”

傅国医面露喜色，“难怪，萧姑娘如今脉象不似之前沉弱，颇有万物醒苏之生机。”

“这么说，她以后不会这么经常的晕倒了？”

傅国医摇头，“不好说，萧姑娘晕倒的缘由至今不知，不过，至少晕倒之后不是即死之象了，若再将养一段时日，便是晕倒，也不会危及性命了。”

元晖帝放心的颔首，屏退傅国医，坐在榻旁望着萧姮，心中思绪万千。

算来萧姮来京已有半月之久，除了对他有意，竟再无其他不妥之处，而萧瑜也真的未来找过她。

元晖帝望着萧姮发怔，女郎却突然睁开眼，正对上那双平静无波却璀璨勾人的凤目。

“陛下，你还没走么？”

萧姮缓缓坐起身子，认出自己已经回了玄音殿，面前正坐着注目看着她的元晖帝。

元晖帝回神，温然笑道：“你无碍就好，朕回去了。”

萧姮身子向前一倾，扯住起身要走的元晖帝，急急忙忙唤了句：“陛下！”

“嗯，有事？”

元晖帝的语气如那双凤目一样，好似很温和，却让人望而生畏，或近或远，辨不出情绪。

萧姮抿抿唇，低低的说道：“陛下可以留下陪我用晚饭么？”

元晖帝微微一顿，唇角勾上一抹温和的笑意，“好，想吃什么，朕吩咐膳房准备。”

萧姮喜极，低眸一笑，“我想吃家乡的凤凰酥，合欢掌，还有花雕酒。”

元晖帝回身冲近侍交待，“听到了吧，去准备吧，朕今晚在玄音殿用饭。”

近侍领命，立即传话去了。

萧姮下榻，冲元晖帝道，“陛下，你先出去等我好不好？我要梳妆。”

元晖帝温然颔首，转身出了内殿。

不多时，萧姮妆罢，笑意灿烂的迎到元晖帝面前，“陛下，好看么？”

元晖帝看着女郎一袭鹅黄芙蓉裙，娴雅明媚，隐约觉得似曾相识，怔了片刻，微微点头。

用膳时，元晖帝沉默不语，萧姮虽有心与他说话，每每瞧见那双不怒自威的凤目，将要出口的话又憋了回去。

饭毕，元晖帝并不打算多留，起身道：“你早些休息，朕回去了。”

萧姮三两步跟上，自然而然挽上男人臂弯，“陛下，刚吃过饭，也不能立即就休息，我陪你溜溜食吧？”

元晖帝早已见识了这个小姑娘磨人的功夫，犹豫之际，萧姮挽着他的臂弯晃了晃，望向殿外月色清疏，“陛下，你看，飞霜如雪，佳夜难得，多走走吧？”

元晖帝轻浅的笑了笑，随萧姮出殿，由着她挽着自己臂弯，蹦蹦跳跳。

元晖帝无话，萧姮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大多是些幼时趣事。

萧姮说累了，元晖帝仍旧无话。

女郎似是很不满意男人闷声不吭的态度，说了一会儿后，撅着嘴儿闷闷不乐的歇了话头。

元晖帝默了片刻，温声问道：“怎么不说了？”

“只我一个人说，好无聊。”萧姮闷声回答。

元晖帝呵呵一笑，“朕听着呢，很有趣。”

萧姮眼底攀上悦色，抬眸问：“真的吗？那陛下小时候呢，是不是也很有趣？说来听听嘛。”

元晖帝眼眸暗了暗，音色却无起伏，“朕小时候啊，只知道读书习武，无趣的很。”

“读书习武，听来和瑜哥哥很像啊，瑜哥哥也说这样的幼年很无趣。”萧姮笑道。

元晖帝看向萧姮：“你很喜欢萧瑜？”

女郎毫不避讳的点头，“瑜哥哥人很好，我小时候被火灼伤，形貌有损，每次回皇宫，总有一些姐姐妹妹扯掉我的幂离笑话我，但是，只要瑜哥哥在，他都会为我出头，帮我教训那些奚落我的姐姐妹妹。”

“这样么？”元晖帝望着月色，眯了眯眼睛。

萧姮点头，轻声叹了叹，“可是，瑜哥哥长大后，就不经常带我玩了，他们都说瑜哥哥想抢哥哥的皇位，想杀哥哥。”

元晖帝默了默，轻轻递出一句：“他不想么？”

萧姮也默了片刻，“我觉得，如果瑜哥哥真想抢哥哥的皇位，肯定早就抢了，毕竟，他那么聪明，做什么事都是得心应手，半壁天下而已，他若想收进囊中，应该不是难事。”

元晖帝“呵”了一声，半壁天下而已？

萧姮听到男人的笑哼声，察觉自己失言，忙低首认错：“陛下，我不是那个意思……”

“无妨，不怪你。”元晖帝疏朗的笑了笑。

萧姮望着月色下的紫袍男子，容仪如玉，温润沉静，忽而看呆了。

女郎眼底无月，无夜，唯有一张孤绝于世的容貌。

萧姮复挽上元晖帝的臂弯，痴痴笑语：“我想去殿顶看月亮，哥哥，你带我上去好不好？”

元晖帝偏头看女郎，没有拒绝，单手拥女郎入怀，飞身攀上殿顶。

二人相依在殿顶坐下。

月华霓裳，晚风来习。

萧姮挽着男人臂弯，脑袋靠在男人肩上，杏眸流光，低低浅浅的声音里藏着女郎干净的愉悦。

她轻轻的说：“陛下，我以后都叫你哥哥好么？”

元晖帝凤目含笑，微微点头，“嗯”了一声。

萧姮容色大悦，挽住元晖帝臂弯的手紧了紧，软语：“哥哥，我想过了，不管我用的是谁的皮囊，终究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会好好珍惜。”

元晖帝望着月色无话。

这一坐便至深夜。

女郎靠在男人肩上昏昏欲睡，却仍不肯放他走。

直到女郎睡熟，元晖帝把人抱回内殿，要离开时，女郎又扯住他的手臂，脸在上面蹭了蹭，喃喃：“哥哥，别走，我一个人害怕。”

元晖帝怔了怔，默了一会儿，冲近侍吩咐：“朕今晚歇在玄音殿，去准备吧。”

近侍应声，伺候元晖帝盥洗更衣后，放下罗帏锦帐。

元晖帝在女郎身侧躺下，清冽的男人气息散进女郎梦里。

女郎眯了眯眼睛，侧身伏进男人怀里，在他胸前蹭了蹭，睡熟了。

元晖帝眉目清隽，拢着怀中女郎合眸睡去。

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