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余六（二）

“海水？”华青青瞅了眼盛宸，喃喃道：“金丝棺椁既是如此罕见，为何会被浸入海水之中？”。

余六看了眼华青青，看着盛宸，一字字道：“离开六扇门之后，在下久未验尸，但此术终究是在下赖以成名之术，也没有撂下过。姑娘此言，像是不甚信任在下的判断。”

“六爷多虑了。既然专程请六爷走一趟，自然是相信六爷的判断的”，盛宸说着，瞅了华青青一眼，继续道，“只不过，不瞒六爷讲，六爷的判断，不仅华姑娘十分好奇，纵是在下也是十分的好奇。”

余六凝视着盛宸，瞳孔缓缓收缩。

华青青看看余六，又看看盛宸，插嘴道：“不方便解释吗？”

“并不是”，余六看了华青青一眼，笑道，“在下只是忽然意识到，在下的存在，只不过是替公子证明了公子早就做出的结论罢了。”

盛宸道：“实不相瞒，六爷证实之前，我也只是在猜。”

华青青问道：“此话怎讲？”

盛宸看了余六一眼，看着华青青道：“华姑娘可还记得，我曾告诉姑娘，不久前，我逍遥宫中有海船在大概上神秘失踪。”

“记得”，华青青道，“你说，你有证据证明和海沙帮有关。”

“姑娘没记错”，盛宸看了眼余六，继续解释道，“我告诉姑娘，我怀疑近期房家得到的古剑并不是浩淼剑，而是另外一柄剑。”

华青青道：“你说过，那柄剑，就在那艘神秘沉没的海船之上。”

余六忽然道：“公子说的剑，可就是那副棺椁真正的主人的佩剑？”

“你说什么？”华青青瞅着余六，皱着眉问。

余六笑了笑道：“姑娘莫急。我虽不知公子曾对你讲过什么，但你不妨假设那艘沉船之上有一副金丝楠木的棺椁。那样的话，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顺理成章了。”

华青青看了盛宸一眼，不说话了。

盛宸看看华青青，又看看余六，忽然道：“那死因呢？”

“死因”，余六目光闪烁，迟疑着道，“至于那邱守礼的死因……”

华青青瞧了眼盛宸，截口道：“有问题？”

余六从袖中摸出一包东西，递过去，道：“姑娘自己来看。”

“这是何物？”华青青看着丝帕中包裹之物，喃喃问。片刻，她抬起了眼，又问道：“这针，是暗器？”

余六没回应华青青的问题，反倒解释道：“这根针，是在下从尸体上发现的。”

盛宸道：“这便是死因？”

“是的，这正是死因”，余六点点头，继续说道，“有人将这根钢针直接钉进了死者的心脉之中，一击致命，手法干脆而毒辣。依在下看，行凶者的手上至少也已有了十到十五年的暗器功夫了。”

华青青截口道：“江湖中，有很多人用这种针？”

余六应道：“使用针为暗器的江湖中人并不少，但他们使用的暗器大多要比此针短。另外，还有个原因。”

盛宸截口道：“江湖之中，以针为暗器者众，且大多淬毒。此针至少比普通用于暗器的金针长半寸，却无毒。据我所知，江湖上使用此种暗器者，惟有一人。且那人的暗器功夫确实也已有十五年上下了。”

华青青和余六互换了个眼色。华青青道：“听你的意思，你知道是谁了。”

盛宸点点头。

华青青忽然道：“倘你们说的是真的，这一整件事，怕是专门留给你的陷阱，而你，已经跳进来了。”

余六凝视着盛宸，半晌，忽然道：“这茶，已凉了。”

走出轩云客栈时，天早已大亮，曾经人烟稀少的大街上又重新熙熙攘攘起来。

走在人群之中，华青青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为何要赶我们出来！”

盛宸看了华青青一眼，道：“姑娘，我原本以为，你会先问别的事情。”

“别的事情？”华青青脚步已停下了。她瞧着盛宸，道：“什么事情？”

盛宸道：“今日，怕是那位房盟主，还有的找我们呢。”

华青青怔了怔，道：“你适才要说的，分明不是这件事。”

盛宸道：“你可知道，余六爷最初为何离开了六扇门？”

“难道不是因为看不惯官场黑暗么”，华青青看着盛宸，嘟囔道，“江湖上不都这么传嘛！”

盛宸道：“也是，也不是。”

华青青瞪着盛宸，认真道：“我发现，你很喜欢给人这种答案。或者说，你似是很不喜欢给人答案。”

行人，走来走去。

盛宸招呼华青青往前走，一面缓缓道：“十来年前，江湖之中发生过几件大事。那时候的余六爷年轻气盛，一心想找出真相替弱者伸冤。”说着，叹了口气。

华青青等了会，不见盛宸继续说，不免看了盛宸一眼，沉吟着问道：“其实，你说对了，我确实是有很多问题想问。”

盛宸看了她一眼。

华青青道：“就因为你适才所说的事情，余六爷才离开了官府？”

盛宸没正面回应华青青的问题，他缓缓道：“现在的余六爷，开着当今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镖局，也算是彻底改变了自己。”话到此处，盛宸有意停顿了下，容得华青青想了想，却在华青青提问前已接着说道：“可以说，就因为那件事，才造就了现在的余六爷。”

华青青看了盛宸一眼，没接话。

盛宸道：“据我所知，那针，叫作天女针。使用那针之人，恰恰正是我逍遥宫的现任右护法——巫茜。”

华青青站住了，她左右看了看，问道：“久闻魔教之中教主之下有大司尊和两位护法。可这右护法为何要杀邱守礼？莫非，是为了灭口？”

盛宸道：“应该不是她。”

“怎么说？”华青青问道。

盛宸又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道：“若我所料不差，就这一两日之内，杀害邱守礼的真凶就会暴露他真正的意图。而我们既要找出那真凶，便不能令他有机会将杀人嫌疑推在其他人的身上。”

华青青问道：“你是想要自证清白？”

盛宸看着华青青，半晌，忽然一笑，道：“想我们入庄之际，差点被当做杀害邱守礼的真凶。姑娘说得对，我当然要想办法自证清白。而自证清白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出杀害邱守礼真正的凶手。”

“你说得对”，华青青道，“只是，你打算如何做？”

盛宸道，“现在，我去找那房幽庆谈一谈，探一探他的口风。有可能的话，最好是要知道海沙帮和房家究竟有何私下的勾结才是。”

华青青点点头，道：“那我呢？我总不会无事可做吧？”

盛宸道：“姑娘当然不会无事可做，相反的，我想请姑娘帮我做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现在吗？”华青青问。

盛宸点点头，道：“就现在。”

华青青嫣然道：“你吩咐。”

盛宸在华青青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继而温言道：“你只是去传信的，过程之中无论遇到什么事你都不要插手，只需要回来告诉我即可。而我，会在房家庄里等你的。”

华青青凝视着盛宸，嫣然道：“等我回来了，你也要帮我做件事，如何？”

“好”，盛宸应道。

房家庄。

盛宸才走进大门，那位房家大管家已经自一旁的阴凉处迎了过来。“公子，你去哪里了这是？”

盛宸温言道：“大管家这是有事？”

“公子是房家庄的贵宾，当然自出随意。公子去了哪里，实在不需和小人解释”，管家赔笑道：“只是，老爷有事找公子一叙，是以吩咐了小人来找公子。老爷至少，都已在书房等了公子快一个时辰了。”

盛宸道：“让前辈等着是晚辈的不是，管家还是快点去通报吧，晚辈这就随管家去见房盟主。”

“好”，管家赔笑道，“公子随小人来吧。”

书房。

实在算不上大的书房。

盛宸看看坐在一边的邱守岂，又看了眼房幽庆，抱歉一礼，道：“实在抱歉，晚辈让两位前辈等了。”

邱守岂呵呵道：“公子和那位姑娘一大早就离开了房家庄，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位逃走了。”

盛宸道：“邱帮主玩笑了。”

房幽庆看了邱守岂一眼，又看向盛宸，笑着道，“公子也莫要生气，我这位邱贤弟就这么个火急火燎的脾气，往日里尚是如此，何况如今事关自家的弟弟。”

盛宸看了邱守岂一眼，道：“实不相瞒，在下和华姑娘一大早就出门，为的，就是海沙帮邱守礼的死。”

房幽庆和邱守岂互换了个眼色。房幽庆打了个哈哈，笑道：“公子可找到线索了？”

“不仅找到了线索”，盛宸缓缓道，“我已找到了答案。”

邱守岂又忍不住了：“你快说！莫要吞吞吐吐的！”

盛宸道：“二位都是江湖前辈，应当也听说过天女针。”

邱守岂看了房幽庆一眼，不自觉咬紧了牙关，道：“果然是魔教灭口。”

盛宸看看邱守岂，又看看房幽庆，迟疑道：“看样子，两位好像是，和魔教，有过节？”

邱守岂道：“在魔教之中……”

房幽庆截口道：“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对”，盛宸看看邱守岂，又看看房幽庆，道，“盟主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