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天女不散花

房幽庆凝视着盛宸，半晌，无声地看了邱守岂一眼。

邱守岂道：“这位公子说得对，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只不过……”

“邱帮主莫不是不相信天香楼的消息网”，盛宸看着邱守岂，淡淡接口道，“海沙帮的消息网也是江湖闻名，帮主若不信，晚辈倒是可以提供线索，帮主自行前去证实，相信那样倒是能比我辛苦解释来得方便。”

“公子玩笑了”，邱守岂瞄着房幽庆，笑道，“这三年来，江湖上都知道，就没有天香楼查不到的消息。贵楼的消息网，莫说是我海沙帮，怕是连官府之人都难免艳羡吧。只不过，只是，守礼毕竟是在下的亲兄弟，如今无辜身死，在下不得不慎重行事。”

“邱帮主这么说，倒显得晚辈心胸狭窄了”，盛宸说着，自袖口摸出一样东西，一面走向桌边一面道，“二位前辈过来看，晚辈之所以这么做，乃是因为晚辈有证据。”

盛宸摆上桌的，是一方纯白的丝帕。丝帕之中，恰恰正是中原武林人人闻之色变的天女针。

邱守岂和房幽庆悄然互换了个眼色。

盛宸看看房幽庆，又看看邱守岂，缓缓道：“百年来，中原武林和魔教之间纷争不断，早已势不两立。但据晚辈所知，如今的这位魔教之主十几年来沉迷修习高深武功，对江湖中事向来不甚上心。也就是说，自十几年前的那场正邪之争后，中原武林和魔教之间已没什么正面的纷争了。在武林大会即将召开的现在，魔教突然如此行事，难不成，是冲着武林大会而来？”

房幽庆目光闪烁，微笑道：“看样子，公子对那魔教的情况，很是清楚嘛！”

盛宸看了房幽庆一眼，闭上了嘴。

邱守岂亦是瞄了房幽庆一眼，似是想了想，才开口道：“公子既然对魔教的情况很是了解，想必也知道那魔教严格禁止教中弟子和中原武林人士交往，更遑论产生了男女之情。”

“还有这等事”，盛宸讶然道，“原来如此。”

邱守岂道：“说来惭愧，守礼在世之时，我也曾多次规劝于他，怎奈他执意不肯。这不，总算是引来了杀身之祸，也算是求仁得仁吧。”

“就算如此”，房幽庆截口道，“魔教这般嚣张，此番更是在武林大会召开之际公开欺负到我们中原武林的头上，也是绝不可以的。”

“是”，盛宸瞧着房幽庆，道，“盟主说的是，我等江湖中人自是不能坐视被魔教欺负到头上。倘盟主日后有什么吩咐，晚辈一定义不容辞。”

房幽庆和邱守岂又互换了个眼色。

盛宸道：“实不相瞒，前日进庄之时，和庄上的英雄多有冲突，看起来房盟主对在下也不甚信任。在下想着与其坐等盟主替在下洗清污名，倒不如在下自己来。”

邱守岂笑着道：“公子如今悄悄立下如此大功，莫说将一举在这庄中扬眉吐气，在下想着，待得武林大会之后，公子的侠名，便会传遍整个武林的。说不定，到那时，连我等也得指望着公子提携一二了。”

盛宸淡淡道：“邱帮主玩笑了。”

房幽庆道：“公子权且先在庄上歇息。之后的事情，容得我们先商量一下，待有了结果定然会告知公子。说不定到那时，还需要公子助在下等一臂之力。”

盛宸认真一揖，道：“那晚辈就先告辞了。”

“请”，房幽庆起身相送。

偏院。不大不小，却距离主人一家居住的院落最近的偏院。

梧桐，树高参天。

树下有石桌，石桌之上，摆放着最新鲜的蔬果。华青青坐在石桌旁，长剑依旧摆在手边。她已等了许久，等得她都已有些无聊了。这时，她突然看到，盛宸正走进院子。

“外面有人守着”，华青青迎到了盛宸面前，低声道，“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盛宸温言道：“坐下再说。”

华青青越过盛宸的手臂，看了院门一眼，转身向房间走去。

盛宸凝视着华青青的背影，直到华青青已走进了房门，才笑了笑，跟了上去。

华青青关好了房门，才低声道：“大白天的，外面，就有人巡逻。”

盛宸道：“姑娘，不必低声。”

华青青瞪着盛宸，道：“你和房幽庆谈了那么久，谈了些什么？”

盛宸道：“天女针。”

“什么？”华青青疑道，“你将天女针的事情告诉他们了？”

“有何不可？”盛宸瞧着华青青笑，“此处，就在房家人居住的院落左近。大白天的有人巡逻也是正常的。不过……”

华青青截口道：“不过什么？”

“不过”，盛宸道，“依我观察，这个院子，往常应该不是让客人居住之处。”

“你的意思是”，华青青目光闪烁，疑虑道，“房幽庆有心软禁我们。”

盛宸没承认，但也没否认。他只是笑了笑，接着道：“我是故意将天女针的事情告诉房幽庆的。”

华青青沉吟着道：“莫非，你怀疑房家有人和魔教相勾结，以图谋不轨。”

盛宸道：“华姑娘有时候看起来对万事万物都不甚上心，有时候却是聪明的惊人啊。”

华青青目光闪烁，认真道：“你这话，并不是否认。”

盛宸道：“不瞒姑娘，这个机会，我已经等了十几年了。”

华青青沉默了半晌，忽然问：“有个问题，不知可问不可。”

“你问”，盛宸道，“只要可答，我自会回答。”

华青青道：“之前你曾说过，邱守礼，绝不会是天女针的主人所杀。倘你的判断没错，那就是有人用心险恶，有心将所有事栽赃给天女针，甚至于栽赃到魔教的头上。”

盛宸道：“继续说。”

华青青道：“你又如何断定杀害邱守礼之人，不是真正的天女针。”

“天女针既然与众不同”，盛宸停顿了下，才继续说道，“那就意味着，真正的天女针的使用方式与江湖中的其他暗器并不相同。我不通验尸之术，但我猜姑娘也记得，六爷曾说过，邱守礼是被此钢针订入心脉而亡。致命之处，就只有那一根钢针。”

“我记得”，华青青想了想，道，“你说下去。”

盛宸看着华青青，缓缓一笑，道：“所谓天女针，顾名思义，取的正是”天女散花”之意。但凡中天女针者，周身数处大穴会被同时订穿，而非仅仅是最致命之心脉。而且，随着使用天女针者的功力不同，能随心所欲令天女针出手之后得出完全不同的结果。”

华青青眯眼道：“你这么熟悉，难道也会天女针？”

“是的，我会”，盛宸随口应着。

华青青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盛宸已接着说了下去，“房幽庆和邱守岂告诉我，那邱守礼是因为招惹了我宫中的女弟子，而我逍遥宫严禁弟子和中原武林人士来往。所以，才被逍遥宫除去。”

华青青一怔，不由笑道：“真的？”

“假的”，盛宸道，“莫说是我从未在逍遥宫定下过如此宫规，先祖既自号”逍遥”，又怎肯立下如此严苛的宫规。礼教制度，只不过是中原武林之中的某些有心人利用来达成自身目的的工具而已。”

华青青看着盛宸不说话。

盛宸沉默了片刻，长长地出了口气，道：“他们越是这样说，越代表他们心中有鬼。”

“估计，他们也只是想安抚你这个带去消息的外人吧”，华青青道，“毕竟，这个借口，猛然听起来倒也没那么耸人听闻。前提是，听的人对真正的逍遥宫一无所知。”

盛宸不说话了。

华青青凝视着盛宸，一字字道：“想到了什么？”

“天女针”，盛宸道，“我在想天女针。”

华青青道：“对了，若说那真正天女针，见过的人，怕是不多吧。”

盛宸看着华青青没吱声。

“我的意思是”，华青青解释道，“那杀人的钢针既然形似天女针，行凶之人为的就是有人将其认成天女针，从而将这凶手之名赖在逍遥宫的头上。而要达成这样的效果，惟有只有天女针见过的人不多，但那人预想中的人都见过，才可以。”

盛宸道：“你说得对，连我当时一下子也认错了。后来，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才意识到，那不可能是天女针。我冷眼旁观，那房幽庆和邱守岂显然也都认得天女针。”

“如今，你已将天女针的事情告知于房幽庆”，华青青道，“按理说，那凶手也算是如愿了。既然如此，你凭什么还坚持认为，那凶手，近一两日就会自己出现。倘正因为你这么做了，那个凶手不再出现了呢？”

“他会出现的”，盛宸一字字道。

华青青道：“你何故……”

“这般肯定？”盛宸瞅着华青青笑。

华青青看着盛宸，一脸好奇。

盛宸道：“姑娘适才说得对，这天女针江湖中见过之人寥寥无几，而凶手仅凭着用过的天女针仿制，居然能如此相像，他的身份，我实在是好奇。”

华青青沉默了半晌，道：“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是么”，盛宸淡淡一笑，道，“就凭六爷自邱守礼尸身上取下的那枚钢针。”

“我不明白”，华青青道。

盛宸缓缓道：“姑娘，莫急。暂且耐心等一等，你想知道的答案，马上就自行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