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跳楼

童晓哭喊。莫渊错愕。

什么？

...在不成人话的声音中咂摸许久，莫渊终于会过来他说的啥，愣了。

合着他不理人，就是为了找打？

莫渊半晌无语，定睛审视童晓。这家伙的身子，正在瑟缩的颤抖，不知道是哭的，还是怕的。

童晓此时看着他的眼，与刚才跳舞时的认真截然不同。

长长的睫毛被泪水粘连，眸子反射着破碎的金光...其中已经映不出完整的莫渊。

满眼的难过呼之欲出，仿佛心都快要死掉。

莫渊的心，忽然软了下来。

“...让我打就打？”

我偏不打。

抬起的拳头落下，忽然变成了巴掌，往通红的脸颊摸了把。如果不是速度够慢，那肯定是一耳刮子。

食指轻轻的掂着他的下颚，拇指抚过了他的眼下。

泪是烫的，但不知道苦不苦。

只知道那皮肤细腻光滑，莫渊的手快要被黏住。

究竟是谁，把我新招的队员给弄哭了？！

见他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莫渊松了擒住衣领的手，看向了他手中的手机。

无力的身子还没落地，手机立马被抽走。

“还给我！”仿佛命根子被抢，童晓惊慌的伸手要抓。

不料右手，却被莫渊生生擒住。莫渊想了一秒钟，便分出他的拇指，按上了手机的指纹解锁。

莫渊力气极大，童晓挣脱不开。不能让莫渊看到...

眼看手机被解锁，童晓心一横，一口咬上莫渊的手腕。

“#$%&@草泥马...”

手上的血印助长心中的怒火，莫渊斜睨童晓的眼神更显无情：“我本来只是想问问你什么事，没想到你不仅没用，还这么不懂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莫渊迅速的翻动着童晓的手机。他必须要明白童晓看到了什么哭成这样——

好判断这一时兴起提上来的童晓，到底适不适合呆在HUSH。

“翻别人隐私就厉害了吗？我看你才是个孬种！”童晓咬牙切齿。

莫渊看着手机的神色，忽然变得惊讶。

地上的人终究抵抗不了手机在他手中的恐惧：“我告诉你。我告诉你！手机还我！”

莫渊没理他，继续摆弄着手机。

“李岚摔下来了！从巡演的升降台上！我见不到他！他可能...再也跳不了舞了！他最喜欢的就是跳舞了...”

射灯很热，本来会让舞房的温度升高些。

但在这空调的冷气之下，金色的光芒，却显得没什么能量。

竟然是他。莫渊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李岚，LPR世界街舞大赛popping组的万年老二，莫渊的手下败将。

曾经的HEYeah街舞工作室的创始人，现在顶尖的商业舞者。

经纪人能为他挡住一切，不仅是你，谁都别想私下见到。

他最喜欢的就是跳舞了？可笑。

他早就丢了那份纯粹了。

把手机塞进了童晓的背包，背上了左肩，莫渊居高临下，瞥了眼几近崩溃的童晓。

弯腰，半跪，大手伸向年轻的腰线，迅速将他拦腰抱起，扛到了肩上。

莫渊走出舞房，关了灯。

“干、干嘛？”

被一个大高个这样扛着，童晓还是生平第一次。他卖力的挣扎，才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莫渊的手如钢铁般箍住他，按着他的腰的手纹丝不动。看他不老实，还警告似的，在他腰间，轻轻掐了一下。

童晓的肚子，被他的肩膀硌得生疼。腹部贴住紧实的背，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对方条状的绵实肌肉。

童晓脑袋都懵了。

以前都没有和男人挨这么近过。最近的，也只是被李岚搂过一次。

而这会儿，童晓竟然和别的男人贴在一起了。

他的脑袋朝下，有些充血。他紧张的呼吸，冲进鼻尖的，全是莫渊身上的味道。

那味道，似雪松混合着山泉。

有些凛冽，却是清爽。

“放我下来...”

到底是没哭了。

“下来？在我这跳楼了咋办？”

莫渊关了HUSH的门，闷声，“要跳去HEYeah跳，至少死后，还能看看他李岚，到底在不在乎你。”

*

童晓被丢进MODLEX的副驾驶，心中不是滋味。不会真的要去HEYeah吧？那个承载了他三年回忆的街舞工作室...

可是李岚现在肯定在医院啊！而且...看都不用看，他一定不在乎自己的。

“我的板还在舞房...”

“衣服换了。”莫渊打断了童晓。卸下童晓炙热的身体，莫渊的右肩冰凉一片。那是童晓的汗渍，刚刚侵湿了他的衣服。

HUSH的LOGO就巴在童晓的胸膛上，莫渊看着都觉得闷。该让他在HUSH换了衣服，再薅出来的。

莫渊真的想把童晓带去和李岚对质。李岚的经纪人是莫渊的姐夫，童晓找不到的李岚，他有办法找到。

但总不能让童晓湿着身子去，不体面，还怕他着凉。

“忘带了...”

棕色的眸子不经意的扫了过去，童晓也注意到，他肩膀上的黑色布料，深了几个度。不仅如此，童晓在训练之后，衣服和裤子都湿了。

这会儿估计又要弄脏莫渊的副驾驶。

童晓抬头，瑟缩的看着他的侧颜，打量着他的情绪。

这人的长相，跟第一次见到他一样，眉眼冷冷。笑起来没有不笑的时候好看，但他也很久没有展露笑容了。

大概是自己总是给他泼冷水吧。

莫渊在童晓的心中，总是一副捉摸不透想法的模样。跟李岚对他表现出来的温柔，是大相径庭。

目光从脸上下移，莫渊宽阔的肩膀下，是一只线条饱满的结实手臂。

他不是健身房中的那种肌肉猛男，但浑身性感有力。

再向下看去，童晓突然一惊。莫渊握在方向盘上的右手腕一片青紫，骨节分明之处，赫然落了几点绛红的牙印。带血的口子还没结痂，被半凝的血珠覆住。

那是他刚才咬的。

手腕是popping这个舞种的重要辅助练习部位。

大多数popper在初学的时候，都是通过压手腕和膝盖，来慢慢找到肌肉发力的感觉[1]。

童晓也是从新人走过来的，自然明白，这个位置在popper成长过程中的重要性。

他吓坏了，这辈子从没这么弄伤过别人：“...要不、要不我来开车吧，你先休息下...”

莫渊不言不语，冷着脸往后座捣鼓两下，丢了一套几乎全新的HUSH队服给他：“我很少穿，将就下。”

“...在这儿换？”EXCUSEME？

车停了：“去后座。”

“哦。”

哪知道，开了门，童晓并没有绕到后面去，他左右一瞧，飞也似的跑了。

“你这家伙！”莫渊狠道，他根本没来得及抓住童晓的手，下车就要追。

刚才还哭得失了力，现在倒是精神了！

还没挪步，却发现他狂奔的方向是街边的药店。手上还拽着他的队服。

莫渊终于得空点了根烟，靠在车边吞云吐雾，等着。

他看了看腕上的伤口，这才注意到，有点痛。

实话说，他很能忍痛，不管是突然强化训练带来的肌肉酸痛，练习groundmove时膝盖砸出的青紫[2]，还是过度训练带来的骨头疼痛...睡几天就好了。他从来都没怎么在乎。

身为男人，这点小伤，何足挂齿？但现在，明显有人想要挂齿。

童晓挑完了纱布和药膏，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荷包，错愕的回眸，看向车子...莫渊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笑，走了过去。

“能不能...帮我把手机拿过来...”服务员的注视如芒刺背，童晓小声嗫嚅，眼睛没好意思看他。

“都入队一个月了，队长都不愿意叫一下？”莫渊好笑的说，“哪有队长给你拿东西的道理？要拿什么自己去拿。”

“那你在这等我。”

他又飞也似的跑回去。莫渊又笑，这家伙知道怎么开门么？

果然，童晓不知道MODLEX怎么开门，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直到站在副驾驶外的他看到右侧后门飞起，冷冷的声音传进耳膜：“先换衣服。我烟还没抽完。”

是怕新车被弄脏了？童晓钻进去前，看到了莫渊手中提着的便利袋。

莫渊站在车外，吹了会儿风，顺手打了个电话。

“不是说等我吗？”换完了衣服，童晓还担心着莫渊暴露在外的伤口。

他有些无奈，本来是他想给买药弥补一下咬伤的，结果到最后，还是他付了钱。

“你哪个耳朵听到我答应你了？”莫渊抽完了烟，也坐进了后座。

他饶有兴致的把有牙印的右手伸给他：

“知道错了？来，满足你。”

狭促的空间中，满是淡淡的烟草味。童晓轻咳。

被冷凝却又带笑的眸子盯着，娃娃脸唰的一下通红：“我为伤到了你而感到抱歉，但...我真的不会包扎。”

“学啊。看你平时看popping大神的视频，学得也挺快的，这包扎的方法，不能现学？”

“...”

“不也学成，随便弄。不是想弥补吗？别浪费了。”

棉球轻轻的擦拭，留下褐色的点点。莫渊感觉到童晓紧张的鼻息，正小心翼翼的呼在自己的腕上。

上药后，清凉之处被童晓轻柔的气息拂过...原本火辣的伤口，竟然变得有些舒服。

童晓的睫毛很长，眼睛还有些红肿，但那眼神却如一池春水，泻在手上...似乎还有点暖。

“疼吗？”被牙齿碾压过的皮肉，让莫渊小臂的美感被打破。童晓瑟缩的抬了抬眸子，看了莫渊一眼，声音几不可闻。

那一眼尽是关切，和...心疼？

“想知道？”见童晓这副可爱模样，莫渊反手捏住童晓的左手腕，举到自己的嘴边，玩味的说，“我也咬你一口？也算扯平了。”

“别...一看就好痛。”还没闻清楚他手上的味道，那只细腻的手就赶紧缩了回去，轻飘飘的拉着他的手缠上纱布，“明天给你约狂犬疫苗...”

莫渊忍俊不禁：“你是在说，你是狗吗？”

“...以防万一吧。”

“不用，要打也是打破伤风。”莫渊抽回了手，看了眼童晓一身略大的衣服，心情好了点，“我还没弱到要靠打针来保命。”

车在路上开，童晓不敢看被自己伤成那样的莫渊，也不想被他注意到，就坐在莫渊的后面，呆呆的靠着窗户。

窗外的路灯带起一晃而过的金线，周遭的景色转瞬即逝。如同他对李岚的喜欢，瞬间便过了三年。

李岚进入娱乐圈之后，童晓真心替他的前途无量而高兴。街舞人士，很少能真正通过街舞技术走进娱乐圈的。但也因此，童晓很少见到李岚了，以前呆在他身边，还能得到些回应，现在，手机号换了，微信号在一年前就找不到了。

这让童晓心灰意冷，也让他对李岚的眷恋愈发深刻...今天，听闻李岚在巡演中摔了，童晓问遍了身边所有的资源——

见不到。

童晓鼻子一酸，又要落泪。

“让我回去...”

童晓还没说出口，被莫渊沉闷的声音给打断。

“李岚，他给了你什么期待？”

莫渊的眼看不出什么情绪。他盯着路的尽头，细细思索着一直觉得怪的地方。

从童晓的哭诉不难发现，童晓明知自己和李岚不可能，却一直沉浸在和他在一起的梦中。

可是童晓不在他李岚创办的HEYeah呆着，跑到HUSH来干嘛？要不是莫渊当初把他提拔上来，他现在还常规班被埋没。

最奇怪的是，这些天红着眼圈难受得要命，还硬要来参加训练...

种种反常的举动，让莫渊怀疑，童晓的内心，可能并不像他的长相那样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