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来顺走进职介所，观察起来。
说是职介所，其实就是在原来的理发店里面放了一张桌子，桌子后面的墙上贴着一张大红纸，用毛笔写了密密麻麻的招聘信息。
仔细一看，招聘信息里的单位名称和在人才市场看到的差不多，只不过岗位变了，变成操作工、库管、叉车司机、质检等岗位名字。
这时，看见李来顺进来，眼睛一直盯着招聘信息，坐在桌子后面的一个烫着波浪卷的30多岁女人开口说话：
“哥哥，您似（是）找工作吗？”。
“是的，姐姐。”李来顺已经习惯了这边打招呼的方式，用同样的方式回应着。
渤海市这里跟陌生人打招呼，男的都喊哥哥，女的都喊姐姐，无关年龄大小。
“您看您想找嘛样的，让姐姐给您看一下。”女人脸上露出了微笑，就是那口黄斑牙，让人看着不怎么舒服。
滨海区地处海河入的海口，土地盐碱化严重，由于水质不好含氟量高，大部分本地土生土长的人，牙齿都会这样。
李来顺知道自己的学历情况，也从来没在工厂做过，没敢往其他工种上想，于是回答：“操作工就行！”
“操作工我这有的似，一抓一大把，您要找嘛单位的？”
“哪个都行！”李来顺哪敢挑三拣四，能找到工作就是阿弥陀佛了！
“嗯欧，您看丸善食品怎么样，行的话我给您开介绍信！”大姐拿起桌子上的一个本，翻了一会儿，然后说。
“可以，工资多少？中介费多少？”李来顺首要关心的还是钱的问题。
看到李来顺问起钱，大姐开始眉飞色舞：“没嘛钱，介个我跟您说，介单位倍儿好啊。我们家二姨那个三小子就在介个单位上班，说里面活不累还干净，老愈踢了。还有我们对象家大姑那个老小子，在里面当经理，和他们那日本老总关系倍好啊，我已经送进去好多人了。纯日本企业，倍儿规矩，还给上保险，您要是去了，您就偷着乐去吧。里面漂亮小姑娘老鼻子了，你还能”
“姐姐，里面工资多少？你们中介费收多少？”还没等大姐说完，李来顺赶紧打断她的话，问自己的关系的问题。他知道，这个时候不打断她，如果还让她聊下去，她可以跟你聊两个小时，话都不带重样的，就是跟你说不到点子上。
渤海市的人就是这样，嘴皮子贼溜。如果闲着没事跟他们聊天解闷，绝对是一大享受，像听相声一样，因而大家才把这里叫哏儿都。如果有正事，也能把你聊疯，把你急疯。
“您看您介是着嘛急，我介不是就要跟您说么！工资1000，中介费您给500就行了！”大姐终于把话说到了问题的点子上来。
“500？不少啊！但是和其他职介所相比，倒也能接受，毕竟其他家的中介费都是三个月的工资！”李来顺心里琢磨着，然后问大姐：“如果介绍不成咋整？能退费吗？”
“介是怎么说话尼，咋会介绍不成尼？这个介绍不成，我就给您找其他单位，您介个放心啊，肯定能成，如果不成，我退您费不介完事了吗？”
李来顺听了这些话，心里放心了。但是今天交不了费，因为他手里没钱了。
他从拘留所出来后，手里一共也没剩几百块钱，早花光了。
找工作期间，他找哥哥要过几次钱，也花得差不多了。这次的中介费，也只能再找哥哥要了。
第二天，李来顺骑着自行车一早就来到了职介所。
交完钱，大姐对李来顺说：“介是给你的介绍信，你直接把它给单位门卫，他就会找人给你安排工作了！”
“好的，谢谢姐姐。”李来顺高兴地接过大姐递过来的介绍信装到衣兜里。
骑上自行车，多天的阴霾终于在心底消散，一路上不禁哼起来了歌。
面试的单位在五大街，不到40分钟就骑到了工厂。
来到门口一看，公司看起来不是很大，一栋白色小楼被茶色玻璃分割成三层，三根旗杆上挂着国、区、厂三面旗子随风飘扬，两个身穿白色厂服的员工走进小楼，紧张而忙碌。
门口的大门挡住了李来顺的去路，他朝半弧形结构的门卫值班室喊：“师傅！帮我开开门。”
“吱呀”
随着一声响动，电动门开始慢慢地打开，李来顺快步走到值班室窗口前，把介绍信递了过去说：
“师傅，我来面试操作工，这个是我的介绍信。”
“面试操作工？我没听说厂里要招工啊！”门卫大哥满脸带着疑惑，看着介绍信问，“你不会是搞错了吧！”
“不会错的！你看介绍信上不是写着你们单位名字和地址吗？下面还盖着职介所的章呢！”
“单位名字和地址是没错，但是据我了解，我们公司现在没有招操作工，即使招也是到外地的劳动局统一招，没听说和职介所合作呀！”
“职介所告诉我，他们直接找的是你们人事经理，还听说经理是职介所老板娘的亲戚！要不您帮我打电话到人事部问一下？”李来顺有些着急，恳求门卫大哥。
“好吧！我帮你确认一下！”门卫大哥看到李来顺焦急的样子，拿起电话打起来：
“孙经理吗？门口来了一个人，说是职介所介绍到咱们厂面试操作工的!什么？没招操作工？那这个人说职介所让他直接找您联系，而且还是你家亲戚？哦哦没联系不是你家亲戚哦哦明白了！”
门卫大哥撂下电话对李来顺说：“你听到了吧！我不用再把经理的话跟你再说一遍了吧！”
“这是咋回事？我不会被骗了吧？找他们算账去！”
李来顺生气地想着，骑起自行车就往职介所赶。
“嘛？我骗您？大哥您介似咋说话呢？我为嘛要骗您呢？您走了我才知道，我对象大姑家那个老小子昨天不干啦！介都不是事啊！我再帮您找下一家！”职介所的大姐看到李来顺怒气冲冲地回来后，跟她嚷嚷，安慰道。
说完，她又拿起桌子上的本，指了指其中一条信息跟李来顺说“就去介单位，雅马哈电子琴，电子厂，小姑娘多，待遇倍儿好！”
她又拿起介绍信写了起来，不过这次她把联系人名字也写到了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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