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美之极则

李致输给晓北辰这样别具一格的“黑马”，不是很甘心。

他企图做最后的挣扎：“玉衡，说好的公平公正呢？”

沈玉衡不以为意：“很公平公正啊，我确实很久没吃西红柿炒鸡蛋了。”

你有多久没吃，和这个东西好不好吃，那是一码事吗？

面对沈玉衡的答非所问，李致感觉科学家在侮辱他的智商。

林乐此刻想出其不意打探八卦，故作轻松地问：“哥，上次你去美国出差，怎么样？免税店大不大？东西是不是特便宜？你买的多吗？”

沈玉衡：“就买了你让我带的东西，其他的都没买。”

林乐和李致的反推战略，宣告失败。

在晓北辰看来，林乐和李致是主厨，沈玉衡更不容易，他不仅提供了场地，还为了不让客人下不来台，十分有里有面地吃光了最难吃的那道菜。

于是在酒足饭饱后，晓北辰主动承担了收拾残局的重任，把餐桌和厨房收拾得如同样板间。

几个人最后聊到晚上近十点才准备各回各家。

沈玉衡头一回送人送到小区门口。

看着林乐和李致打上车之后，晓北辰也准备正式告辞。

沈玉衡转头说：“晓北，我送你回去吧。”

晓北辰：“不用不用，就在隔壁小区，走回去也没几分钟路。”

沈玉衡：“别客气了，大晚上的，还是要注意安全，我也正好消消食。”

晓北辰拗不过沈玉衡，只得作罢，不好意思地一笑：“那……麻烦衡哥了。”

两个人一路边走边聊。

晓北辰想到林乐，突然一笑：“没想到小乐做菜还挺有一手，而且都很有创意，样子好看，味道也好。”

沈玉衡回答道：“是，就是有点废厨房……今天谢谢你了，之前几次，她走了之后，我得花很长时间收拾厨房。”

晓北辰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是该我谢谢你。”

顿了一下，晓北辰又有点尴尬地笑着说：“以后我还是别做菜了，省得误伤他人。”

沈玉衡笑着摇了摇头，安慰说：“你别听李致的，他说话向来夸张……你看他，刚吃完饭没多久就开始发朋友圈，那架势就跟刚操持完国宴似的。”

沈玉衡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好像不发朋友圈？”

如果是林乐或者李致问这个问题，晓北辰肯定打着哈哈自嘲：因为我实在太懒了。

但是和沈玉衡聊天，晓北辰感觉不一样。

可能是由于他温润平和的性格，可能是他理性客观的理工科底色，也有可能是他身上让人信赖的老师兄长气质，总之，这个人有种力量，他可以让你静下心来听他说话，他也可以让你卸下防备心，坦诚地对他表达自己内心真实所想。

这时，晓北辰有点像上课被老师突然叫起来回答一个很深奥的问题，她显得有些拘谨。

但她语气很诚恳：“其实我也说不好，就是……每当我想发朋友圈，我总是在展示想让别人看到的那一面，从而期望得到认可关注和赞同，可是这样的话，这个展示过程就极有可能带有‘矫饰’的成分，一旦‘矫饰’，就不是原本的自己了。”

晓北辰顿了顿，又组织了一下语言：“其实我并不具备卢梭那样的勇气，可以毫无顾忌展示自己的一切优点和缺点。所以朋友圈里的我，很有可能是修饰后的我，并不是真实的我。我不想盲从别人，也不想欺骗自己，所以……干脆就不发了。”

说完这些，晓北辰低下头看了看路旁的一颗小石子便一言不发，她确实不太习惯说这些听上去矫情的话。

沈玉衡思考了几秒，点着头说：“是啊，‘不盲从别人，不欺骗自己’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能听到晓北辰说这些话，沈玉衡有些感动，成年人的世界，能听到有个人愿意同你分享内心真实看法，也很少见了。

说话间，就走到了晓北辰家门口。

晓北辰：“我到家了，谢谢衡哥，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沈玉衡停了一秒，目光有些闪烁，说：“等一下，这个送给你。”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盒。

可能感觉有些唐突，沈玉衡抿了抿嘴，又补充说：“上次去美国参观当地一所大学，人家给了几个纪念品，都是些小玩意儿，给你拿一个回去玩吧。”

晓北辰打开小盒，迎着路灯，她看到了那枚泛着特殊金属光泽的书签。

“斐波那契？”晓北辰一语道出书签上的图案。

“不愧是学数学的啊，看一眼就知道。”

沈玉衡接着又说：“这是世界上第一款投入实际应用的钛合金tc4材料，后面几次钛合金革新升级，其实都是它的改型。密度小、强度大、耐高温、耐腐蚀。”

没想到临到家，还能再收获一个知识点，晓北辰笑着说：“那很有意义啊……又涨姿势了，谢谢沈老师！”

沈玉衡的脸有点发烫，语气弱了下来，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羞涩：“没什么……那你早点睡，晚安。”

六月将至，晚风开始弥漫着些许夏天的味道，沈玉衡走在回家的路上，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

斐波那契数列，画出来是斐波那契螺旋线，又称黄金比例螺旋线，广泛存在于大自然中，也是我心中当之无愧的——美之极则。

六月第一个周一，晓家军三个小兵都凑齐了，上次凑齐还是一个月前。

晓北辰刚到工位，就见赵晓妍捧着电脑一脸不悦地走向小会议室，只跟她点头打了个招呼。

晓北辰有点不解，悄声问焦晓际：“怎么啦？”

焦晓际神秘兮兮地小声说：“又被隔壁部门投诉了。”

“隔壁部门”是他们三个的暗语，特指隔壁订单执行部门，学名de。

过了半个小时，江大山板着脸从小会议室出来，对着焦晓际和晓北辰招了招手，把他俩也叫进去了。

俩人一进屋，门刚关上，江大山就发话了：“今年第几次投诉了？一个晓妍一个晓北，你俩对de到底有多大意见？”

晓北辰盯着会议室墙上的画思索了一下，有点纳闷：“啊？又投诉我了？我最近没怎么着他们啊。”

江大山：“这次虽然没有你，但是你被投诉的还少啊？人家组织的例行会议，你为什么总是找借口不参加？”

晓北辰感觉有点冤枉：“嫌浪费时间呗，每次都找我们核对数字，看已经处理了多少订单，可是他们的数据总是错的，一开会就是给他们改错，我有那么闲么……”

江大山干脆发了火：“人家不也是一片好心，怕你提交的订单有漏掉没处理的么？”

一提到de，晓北辰就不是很服气：“每条订单的处理邮件都会抄送给我，我手里的数据比他们的清晰多了，看到提交的订单过了几天还没处理，我会主动找他们的。自己业务能力不行，还怪别人不爱搭理他们……”

赵晓妍更是一脸不忿冷嘲热讽道：“现在何止嫌不爱搭理啊，这次投诉我，嫌我让他们‘unfortable’了，呵呵，合着人家自我定位是咱们的甲方，我还得让他们‘fortable’，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干哪行的呢……”

焦晓际脸上绽开欠欠的笑容，说：“晓妍，你怎么让人unfortable了？”

赵晓妍：“一张发票开了三次才开对，我回邮件说客户来投诉了，他们巴拉巴拉解释一堆理由，然后最后来一句：你这个态度让我unfortable。”

说着，赵晓妍就把邮件找了出来。

晓北辰和焦晓际马上凑过来一看，果然，投诉的原文就是“unfortable”。

工作邮件还能看到这样的内容，俩人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江大山看着手下这三个没心没肺的货，感觉有点头大，一个个工作能力是不错，可就是职场上的虚与委蛇全然不顾，常被隔壁部门投诉。虽然自己也知道很多时候是其他部门的问题，可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终归不好。

每次找他们谈话，他就感觉自己像在教育熊孩子别跟其他小朋友打架。

谈话的本意是想让熊孩子意识到打架是不对的，没想到熊孩子听完却信誓旦旦地表态：放心吧，绝对不会输！

就不能成熟一点？

江大山叹了一口气，说：“行了，都觉得自己挺能耐？以后让我省省心吧……这次把你们叫进来，主要是想说，下周都别安排出差了，公司要上新产品了，总部很看重中国市场，下周会有负责产品研发的同事过来，封闭培训三天。”

为期三天的全英文培训开始了。

焦晓际的英语比较稀松，朗生的产品又都涉及学术，专有名词很多，保险起见，焦晓际全程挨着晓北辰和赵晓妍坐。

中午吃饭的时候，焦晓际两眼似乎无法聚焦，只剩下被填鸭填多了的空虚。

焦晓际：“我看公司这新产品，直指最新的科研方向，研发投入肯定不小吧？看这架势，对中国市场一定期望颇高，咱们任务肯定轻不了。”

赵晓妍边吃边说：“谁让中国市场这两年表现这么好，公司差不多40％的增长都来自于中国。”

晓北辰有些担忧：“如果新品这时候推出的话，不会今年要临时加任务吧？”

焦晓际欲哭无泪：“那真是让我unfortable。”

三人匆匆吃完饭，回去接着进小黑屋进行封闭式培训了。

此时，a大的先进材料与结构分析国家重点实验室中，沈玉衡正穿着实验洁净服和学生一边讨论实验，一边查看相关数据，手上还不停在无尘纸上记录些什么。

这时，电脑上的微信界面，显示收到了一条微信：

－朱杨：玉衡，我求婚成功了，晚上请大家吃饭庆祝，一起来啊。

朱杨是沈玉衡研究生时的同学兼现任同事，研究生时俩人还住同一个寝室，关系不错。

之所以请吃晚饭，是因为很多以沈玉衡为首的学霸做起实验来，中午基本不出来。

尤其在超净实验室，进出一次太麻烦，从早上进去，连着八个小时不吃不喝不上厕所是常有的事情。

朱杨从研究生时，便开始执着追求宁师姐，如今终于抱得美人归，沈玉衡也很为朱杨开心。

－沈玉衡：好啊，恭喜了。

刚回完朱杨的微信，小姨的微信又来了。

－齐如静：玉衡，过两天端午节，来家吃饭啊。

－沈玉衡：好啊小姨，好长时间没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