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十一章

阴沉的天，落下的雪都显得有些灰，言衍快步走到昆月院中，远远就瞧见她独身立于雪下，默默看着漫天雪花，一双红眸艳如烈焰，明明近在眼前，他却感觉昆月随时都要走。

下意识奔跑到她身边，用长袖挡住漫天雪花，“这么大的雪，阿月怎么独自在院里。”

“不是刚走了，怎么回来了？”长袖之下，昆月微微抬头去看言衍，有些疑惑。

淡淡桂花香扑来，绯红爬上面颊，雪地里，言衍竟觉有些燥热，却不忍错开眼，凤眸里满是欢喜，回望昆月道：“刚走吗？我都觉得过了好久了。”

“你真是会开玩笑！”昆月有些面热，只觉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朝后退了半步，却不想脚下一滑，无措间朝后跌去。

言衍眼角含笑，看着昆月惊慌失措的样子，上前半步，半搂她在怀中。

雪花纷纷扬飘下，昆月下意识搂紧了言衍脖颈，她眼中的言衍满头白雪，温柔缱绻。

“阿月有没有闻到桂花的香气？”满鼻的桂花香味，但院中却无一棵桂花树，言衍前两日便有些好奇了。

昆月脸更红了，推了推言衍肩膀，示意他放开自己，诺诺答道：“许是因为我之前生活的地方种了许多桂花的缘故吧。”

言衍不愿就这么放开昆月，只装作没领会她的意思，又想到那日鸿月剑去而复返，而后又入昆月体内，原来是回了趟阿月口中的昆仑山。

“满山桂花飘香，不知我以后有没有机会一见？”言衍捡落昆月发顶几片雪花，语气中满是期待。

感受到言衍靠得更近的身体，昆月不自在地别过头，垂眸答道：“昆仑山有结界，出入皆不易。”

“对了，娉婷仙子说曾将一枚信物交托于你父亲手中，此物是解开我昆仑结界的关键，你可否给我？”昆月又抬眸去看言衍。

两人离得极近，呼吸之间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昆月第一次知道言衍的凤眸如此精致，高高的鼻梁都如他本人一般带着几分温柔，她眼中满是期待。

言衍不愿辜负，“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只是家父身去之后，留下的东西都由我母亲收着。阿月可要与我回家？”

昆月原定计划是要去青羽城，再加上上次大战之时，青羽城也派了诸多将领前来支援，她心里感激，想来青羽城城主并不是李玲儿所说的那种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的人，又有娉婷仙子所言，青羽城一行是迫在眉睫。

但掌门信物也至关重要，若是丢了，那可就糟了，昆月很是纠结，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沉默蔓延之时，一道苍老的男声大声嚷嚷了起来：“哎呦呦，你们二人也不知羞！真是瞎了老夫这双眼咯！”

昆月赶紧将言衍推开，红着脸整了整衣裙上的褶皱，瞪了眼老城主，“你来得也太慢了！”

“我就是明早了都怕是太早了！”老城主摆摆手，一脸嫌弃，又回瞪了昆月一眼，“你喊老夫来应当不是为了看这个吧！”

“老城主莫生气，是我来寻阿月讲话，阿月不慎滑倒，我才抱住了她的。”言衍嘴角含笑，恭敬朝老城主一鞠。

老城主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少城主不用如此多礼，我只是与阿月随便多说几句罢了。”

“老城主说得凶了，怕是阿月下次不见我了，那我可如何是好。”言衍笑得温柔，眼里只有昆月，昆月被瞧得脸又红了，吓得她赶紧调动灵力驱散体内燥热。

老城主仰天长叹：“何苦来哉！”

“我寻你来，是想问你当初为何被囚于徐府，囚禁数百年，为何这徐家家主却不杀你？那李氏又是为何？”三人坐于院中庭院，芍药奉上暖茶，又温了两壶酒。

“当初徐家入施布城自然是为了卖他那丹药，药效好价格又便宜，自然受欢迎，可它实在太便宜了！”老城主催着芍药给他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后，感叹道，

“城中寻常丹药卖十灵石，他药效好量又多，却卖一灵石,当真是风靡施布城阿！”

“据我所知，寻常丹药师炼上一炉丹药最起码要十天半个月，其一炉也顶多十几颗，若是稍有差错只会更少。本身炼丹师就稀少，丹药原料价格也不低，徐府如此压低价格，当时施布城的炼丹师们怕是怨声载道。”言衍沉眸道。

天色昏暗，老城主看着亭外鹅毛大雪，接着说道：“是啊，如此低价，普通炼丹师怕是要赔本才能卖得出。他们本就身份贵重，自是不愿自家身价做赔本买卖，于是便找上了我，希望我能从中转圜，他们不用徐府药方，只需双方谈出个双方都得利的价格就好。”

“可城中百姓已经得了徐府丹药的好处，怕也是不愿意丹药价格再恢复成原本那样的。”昆月抿了口热酒，不似桂花酒那般满口香甜，反而更有苦涩之味，只一小口就让她口中发涩，眯起了眼，“这么难喝！”

言衍从储物戒中拿出块糕点，递给昆月，垂耳低声道：“阿月吃口桂花糕，冲一冲口中酸涩。”

老城主沉浸在回忆里，未看见两人往来，接着道：“城中百姓多有怨言，也来城主府请愿，渐渐有炼丹师举家搬离施布城，若是长此以往，怕是没有炼丹师会愿意待在施布城，到时便是徐府一家独大，到时他家手握城中丹药供应，怕是会有诸多弊端。”

“那天，也是个雪夜，又有几名德高望重的炼丹师来城主府找我商量此事。彻聊一夜之后，我们几人一同去了徐府，欲将此事彻底谈妥。

“徐府若是不愿恢复正常价格，那我便会以危害民众的罪名将其逐出施布城。到时民众就算会有些怨言，但只要几位丹药师将价格也降一降，他们本就名声在外，民众也不会掀起多大的骚乱。”

昆月满嘴的桂花糕，想要接话却张不开口，只得看了眼言衍，言衍又取出两壶桃花酒给芍药热一热，而后笑着接话道：“但如今施布城无一名炼丹师，徐府独大，想来并没有谈妥。”

“何止是没有谈妥！”老城主冷笑一声，抖了抖胡腮，仰头喝光一壶热酒，“那夜，五名炼丹师俱死在徐府，而我因有护身法阵才得以幸存，换来的，就是被囚禁于徐府暗牢整整一百八十六年。”

虽然早已知晓老城主被囚，但如今听他本身讲述当年的故事，心下满是凄凉，芍药更是抹起了眼泪，昆月也红了眼眶。

“如此罪孽，徐府确实该除！”言衍神色晦暗，语气凶狠，从储物戒拿糕点投喂昆月的动作却十分温柔，一块接一块，速度都控制得十分精妙。

昆月擦了擦嘴，手里捏着桃花酥，恶狠狠道：“不惜赔本也要生产此毒丹，更是花费将近两百年来给施布城下毒，杀丹师囚城主，而后还一副大善人的模样，徐家，好狠的心肠！”

言衍抬手擦去昆月嘴边的糕点渣，抿唇笑道：“阿月说得对，他们怕是蓄谋已久，等得就是此刻。”

“放粮、施布都只是暂缓之策，并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徐氏举家搬到自由城，如此大张旗鼓，等着的，就是谁接受施布城谁就要去求他。不过两百年，就颠倒位置，由上而上。”

“真是好大一盘棋阿！”老城主起身端起芍药正热着的桃花酿，又是一饮而尽，而后皱眉道，“怎么这么甜！什么酒！”

“那是温给阿月姑娘喝的，城主手也太快了些。”芍药擦了擦眼角泪水，抿唇笑道，“我再去起个火炉来热酒。”

“故事说完了，阿月，说说吧，你想怎么办？”老城主拿了块糕点，又是一大口，而后又呸呸呸道：“忒甜！只有你们这种小姑娘才爱吃！”

昆月瞪了老城主一眼，撇嘴道：“你若不爱吃就别糟蹋了，都是阿衍给我的！那徐家姑娘不是还在城主府吗，她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老城主捏着胡子，翻了个眼白道：“不吃就不吃！徐家女儿早就死了，这徐红鸾根本不是徐家女！我也很好奇，这时候了，她来冒这个身份能有什么好处！”

从入施布城以来，徐红鸾可没少因为徐家女的身份被咒骂，李玲儿更是想致她于死地。

“说明这盘棋又动了。”言衍又递给昆月一块杏仁酥，低声让她慢点吃，“以后我天天都给你送糕点来，阿月慢点吃。”

“徐红鸾至关重要，我们还需用她来引出幕后之人，如今还动不得。”昆月吃噎了，又喝了口桃花酿，十分畅快，“先解决了城中百姓的病症，再牵制住徐红鸾，逼他出手。”

“如此说来，阿月，你有解困之策了？”老城主激动不已，亲自给昆月湛酒，“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那是自然！”昆月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打了个饱嗝，拍拍肚子，吃饱喝足。

芍药拎着火炉和几壶酒过来，就见昆月眯着眼睛好不快活，言衍没喝几杯酒却笑意不断，老城主更是满面赤红，激动难耐。

真是一幅好风光！

“阿月有什么办法？”言衍给自己和昆月都倒了杯桃花酿，眼角微红，笑着问道。

昆月起身走出庭院，转瞬便沾满一身大雪，老城主与言衍也起身随她一同出了庭院，肚芍药一人在庭院中温着两壶酒，听着酒壶“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看着庭院外三人各自不凡的风采，嘴角的笑意便藏不住了。

“此一法破万计！”昆月站定于院中，抬手捏诀，火红与白青交织，蓬勃的灵力于她指尖爆发，漫天飘落的大雪顿时停滞于半空之中。

昆月将手中诀举过头顶，而后挥手落下，巨大灵诀凌于半空，于昆月□□而起之时，飞速朝天上冲去，停滞的雪花随着灵诀一同冲向天空，满院已然落下的雪花也随之浮起，一瞬间，仿若天地倒转方向，雪花自下飘向上方。

起先是一个孩子在门外叫嚷着奇观，而后家家户户推开了门，人们交头接耳，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心中也十分忐忑。

而后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城主府方向！是昆月仙子！”，顿时炸开了锅，人们情绪激动，皆握手而言：

“就是这场雪害我们至此！”

“昆月仙子定是要将这些害人雪送回天上！如此我们便能恢复了！”

“仙子又来救我们了！”

“不用买那么多粮食和棉衣了！真是太好了！”

“昆月仙子真是我们的大恩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