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城中疯人

正思索间，辛棠荞赫然见得那人猛地转身，挥着手朝她打过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抓起他那只打人的胳膊，就来了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十几年的柔道不是白学的，血汗不是白洒的，她不无得意地想。

这边动静不小，瞬间便引来了周围人的围观，宿倾也转动着轮椅往这边而来。

当即便有神使司之人跑过来，拨开人群，看了看地上躺着的那男人，最后将目光落在打人的辛棠荞身上，并质问：“何故伤人？”

辛棠荞也是这时候才看见那被打男人的正面，面色惨白泛青，像极了一个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死人。

她惊了一跳，稳了稳心神，说：“是他先准备袭击我，我才出手的，属于正当防卫哦，也没有防卫过度呢！”

神使正欲说什么，却见得地上那男人爬了起来，目露凶光，顺手擒住离他最近的一名女子的脖子，用力极重。他一边掐着那女子的咽喉，一边嘶吼起来，就像是暗夜里爬出来的鬼魂，令人听了毛骨悚然。

千钧一发之际，一名神使抬脚便踢向那疯狂的男子，正中其侧腰。后者不受力，便放开了那受钳制的女子。

而后，那男人挥舞着双手，不停将周遭障碍物打退，伴随着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吼声，让人不敢轻易靠近他。他似乎力大无穷，一拳便将那报名用的桌案打成了木块，四分五散。

两名神使相视一眼，便上前欲将之擒住。二人持剑，一左一右，将那发疯之人夹在了中间。

却见那人似乎并不怕死，伸出两只手分别握住了刺向他的两把剑的剑身，顿时鲜血横流，而他却置若罔闻。

神使显然没有想到此人会有这般不要命的行为，当即便欲将剑抽回来，奈何对方力气委实大得很，竟将那剑抓得稳稳地。

而后，那人两只手一翻转，伴随着一股劲风，使得二神使身子在空中转了一圈，落在了地上，砸出两口血来。

发疯男子将手中那已然被他扭曲了的两把剑扔在地上，丝毫不管手上的鲜血淋漓，又兀自发疯般大吼大叫起来。

这时，他将目光锁定在辛棠荞身上，这个方才让他吃过亏的女人。他眼神阴狠毒辣，一步步逼近辛棠荞。

接收到那疯子充满恶意的目光，辛棠荞先是一惊，而后强使自己镇定下来。她缓缓后退，脑中快速思索着制敌之法。人群似乎看出了发疯者的目的，便主动为他们让出了一条道，不过是怕波及自身。

“辛姑娘，过来！”宿倾沉声喊道，少了以往的温润。

辛棠荞看了他一眼，却并未朝他而去。她不能将祸端引至宿倾，她尚可以拔腿就跑，宿倾却是不能。

宿倾见她不听，便又加重了语气说：“过来！”

辛棠荞依旧不动，试图将那发疯者往人少的地方引。宿倾握住那支白玉笛子的手紧了紧，似乎有一阵若有似无的光闪了闪。

这时，一柄斧子从天而降，砍进发疯者前方不到一尺的地面里，将那石砌的地面砍裂。

发疯者似乎感觉到了威胁，便猝然停了下来，沉默半晌似在观察。片刻后，他伸手便去拔那斧子，却是不能动摇其半分。

但见那斧头有双面，呈银色，其上精雕花纹；斧柄褐色，约摸两尺长，亦精雕了花纹。

辛棠荞正琢磨着会是哪位壮汉携其兵器出手相救时，却赫然瞧见自那神使司高墙之内飞出一名蹁跹的少女，着一身粉色窄袖齐胸襦裙。

少女落地，辛棠荞不可思议地打量着她。

她约摸及笄年华，皮肤白皙，长发混合几条红色细丝带编成两股辫子垂于胸前，额际饰以白色宝石眉心坠；约摸一米五几的身材略显消瘦，胸前并无几两肉；襦裙上吊有一只精巧的白色羽毛，随着她的动作而微微飘扬。

辛棠荞脑海不由跃出一个词——萝莉。

少女径直落在了那斧子旁边，发疯者退了两步，似乎本能使他保持戒心。少女嘟了嘟嘴，而后用那只宛若无骨的右手轻易便将那斧子拔了出来。

不知情者，包括辛棠荞，早已惊掉了下巴，唯有在场神使显得颇为恭敬，对现今局势大有一种成竹在胸之态。

“商芸师姐，此人发了疯，四处伤人。”一名神使说道。

被唤作商芸的少女不管那发疯者，而是对一旁的围观者大声说道：“大家都退后些，免得待会儿血溅身上了。”

辛棠荞总觉得，商芸说这句话的感觉像极了“大家都后退些，免得待会儿水溅身上了”。明明是极为血腥的话，偏生从她嘴里说出来就硬是变成了萝莉风。

也不知是不是被商芸的外表所迷惑，那发疯者打量了她片刻后便发起了攻击。

商芸迎面而上，手持那双面斧，与她本身的娇弱极为不协调。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人们甚至还来不及观看打斗招式，便见得那发疯者败下阵来，一条胳膊被砍了下来，果真当场鲜血四溅。

在场其余神使见状，赶忙上前去将那发疯者控制住了，而后押入了神使司，便再无动静。

宿倾至辛棠荞身旁，问：“如何？可有伤着？”

辛棠荞回曰：“没有，我好好的呢。”

宿倾这时脸色沉了下来，道：“方才我叫你到我身边，为何不过来？”

辛棠荞直言道：“我不能将祸端引向你啊。”

宿倾沉默半晌，没再说话。

这时候，一名男子自人群中挤了出来。他面色白皙，俊俏非凡，身材颀长，略显瘦弱，只是脸上稍有些婴儿肥，便将他本来削瘦的身形衬托得有些圆润。他一副书生模样，却又并不儒雅，颇具朝气。

他行至商芸面前，盯着她手中的斧子，满眼放光地说：“哇，这就是传说中的鬼裂啊？”

商芸颇为骄傲地将斧子递给那男子，问：“要看看吗？”

男子连连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鬼裂重达两百余斤，我可拿不起。”

商芸却又将鬼裂斧朝那男子面前递了递，说：“只有两百三十二斤而已，不重，手感很好的，你试试。”

她神情极为认真，辛棠荞丝毫不能从她表情中看出开玩笑的成分，不由唏嘘，决定重新审视一下商芸的萝莉形象。

男子忙说：“谢谢好意，我去看看那疯子流的血。”说罢，不再理会商芸，独自蹲在那疯子流下的大量血迹面前检查起来。

商芸见他不领情，也不懊恼，反而转过身问辛棠荞：“姑娘要试试吗？阿裂不重也不邪恶，你们别怕。”

这是一个自来熟的大力单纯萝莉，辛棠荞如是想。

辛棠荞倒不似那男子般胆怯，而是迎上商芸递过来的鬼裂，虽未接下来，却也伸手抚摸了一番。她赞赏道：“真是一把好斧子。”

“阿裂是我在尸山捡到的，刚捡回来的时候，戾气很重，现在已经很温顺了，很听我话的。”商芸说得满脸自豪，似乎在她眼里，鬼裂便是一只忠犬般的宠物。

辛棠荞听闻尸山，也只道为“师山”或“施山”一类的山名，思想压根儿没往“尸山”二字靠拢。

“不对劲。”这时候，查验那疯子血液的男子发出了一声评判，顿时吸引了众多人的注意。

辛棠荞围过去的时候，正好见得那男子将一根银针从血液中取出来。银针并未变色，但那男子细看后，还是变了脸色，当即便将那银针扔回了血液之中，并大声说：“都后退些，莫要沾到这血液了。”

人群霎时恐慌起来，连连将包围圈扩大了，离那些血液远了些。

这时，却有人惊恐地大吼起来：“方才那疯子的血已经沾到我身上了，怎么办啊？”

“沾了血的站出来。”说着，那男子自怀中掏出一瓶药，递给了方才大吼的那人，并说：“分下去，一人一粒。”

宿倾问辛棠荞：“辛姑娘，方才你可有沾到血？”

辛棠荞摇头道：“没有，我离得很远。”

宿倾释然地点了点头，当是放心了。

商芸问：“可是这血有毒，方导致那人发了疯？”

那男子回曰：“非也，血中无毒。但此血中含有某种金色物体，虽非毒，但也绝非好物，想必是导致那人发疯之故。”

闻言，辛棠荞方仔细看那血液，好像真的能在当中发现某种漂浮的金色物体，极为诡异。

辛棠荞问：“这东西不是毒，那会是什么？”

那男子尚未回答，便听一名神使质问：“凭什么你说不是就不是？若非毒物，岂能让人发疯至此？”

却见那男子轻蔑一笑，道：“亏得你还是神使，这世上可造成变异发疯的非毒之物难道还少了吗？其它的我不敢保证，但此物非毒却能以项上人头担保。”他说得十分自信，不似夸夸其谈。

那提出质疑之人又问：“你到底是何人？”

“哦，忘记自我介绍了。不才，小生从医，姓齐，单名一个浔字，表字幼杉。”齐浔说着，拱了拱手，却丝毫不显谦卑。

那质疑者先是瞪大眼睛一愣，随即便闭了嘴，悄然退至人群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