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社恐第二十一章

要独自一人去见一名不认识的女性，奈片说不出悲喜，但总归是不情愿的。

凯瑟琳比想象中要平易近人得多，见到徘徊着思考要不要过去的奈片，她热情的招了招手：“嘿孩子，快过来，我早就想见见你了。”

“您认识我吗？”奈片注意到旁边一些人审视的目光，于是他低着头快步逃进凯瑟琳白色的太阳伞下。

她们在郊外支起了伞和桌椅，桌子上还放有鲜花、茶点和一些昂贵的反季节水果。

两名少女依偎在凯瑟琳的左右，凯瑟琳同时抚摸两名少女的脸颊和头顶，左拥右抱的类似一个帝王般风流。

而坐在他们对面的是与奈片有过一面之缘的十四皇女菲谢尔，身形瘦小的少女坐在轮椅上，面前摆放的茶具里斟满了红褐色的茶水。

“坐下吧，坐到我身边来。”一位少女乖巧的给奈片让了座，凯瑟琳拍了拍身边的座椅，手腕上的铃铛叮铃作响。

那个位置太近了，也太亲密了，根本不适合才第一次见面的人。凯瑟琳耐心的等了好久才等奈片坐下。

奈片刚坐下就被凯瑟琳捧住了脸，甜腻的香水味和陌生人近距离的接触直接让奈片炸了毛。他含糊不清的拒绝在这位女性长辈面前毫无作用，他也不敢太用力的去推搡，最后只能全盘接受了凯瑟琳的撸毛。

等凯瑟琳心满意足的结束撸毛时奈片已经是一脸生无可恋了，他精心搭理过的发型被揉的蓬乱，脸上还留下了一抹来不及消散的手指印，像是经受了某种不可告人的□□。

“真是可爱的小先生。”凯瑟琳对奈片的惨状毫无歉意，她捻起一块饼干塞到奈片的嘴里。

这次奈片挣扎着扭开了脑袋，他没有选择去推开凯瑟琳的手，而是选择拉开椅子向后逃离——他成功了。

“请不要这样做夫人！”没有人被陌生人这样对待会开心的，即使对方是圣都首屈一指的美人也不行。

凯瑟琳跟格拉夫如出一辙的白发被编织盘起，作为点缀的不是名贵的珠宝而是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野花，深蓝色的眼眸只是注视便已含情脉脉。凯瑟琳发出轻快的笑声，她看向奈片露出无辜的表情，似乎依旧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时间对她是温柔的，直到现在她依旧保留着一分少女的纯真。

凯瑟琳：“你知道拒绝我的人都是什么下场吗？”

什么下场？奈片不知道，但他根据自己的经验脑补出了许多种结局，想象坏到他觉得下一秒就会有人冲出来对他脑袋开一枪，理由是对皇帝的宠妃不敬。

凯瑟琳的恶趣味跟格拉夫如出一辙，她看着奈片惶恐的模样拍手大笑，最后她摆了摆手道：“你不会真的相信了吧？我只是开个玩笑。”

或许是奈片的抗议起了作用，凯瑟琳没有再做出一些过于亲密的举动，但她的态度依旧热情。奈片不知道凯瑟琳是对所有人都这样热情还是怎样，他不擅长应对这样自来熟的人。

“一看见你我就觉得亲切。”凯瑟琳撑着脑袋目光灼灼的盯着奈片的眼睛，“不如我认你做弟弟吧？”

奈片捧着茶杯不敢答应，心想：“我认你做姐姐，格拉夫得管我叫舅舅，那我不得被格拉夫砍死？”

“这也是您的玩笑吗？”

“不，我是认真的。”凯瑟琳摇了摇头，“这双眼睛让我情不自禁的想到了小时候的格拉夫，那么弱小，那么可爱。或者，你认我做妈妈也行。”

奈片的恐惧更甚，他想象不出皇帝突然多了一个不认识的儿子会是什么反应。

“不敢，不敢。”奈片只求口无遮拦的凯瑟琳别继续往下说了，“您看上去很年轻。”

被夸奖的凯瑟琳抚上自己的脸颊，脸上带着笑意：“没有什么是比被一名小先生夸奖年轻更值得高兴的了。我听格拉夫说你是他的朋友对吗？”

格拉夫会在亲近的人面前称呼自己为朋友吗？奈片受宠若惊。

他点了点头：“算是。”

把格拉夫作为开端，作为母亲的凯瑟琳以绝对的权威讲述了一些格拉夫小时候的趣事，同时向奈片表达了自己的忧愁。

“格拉夫总是孤单一人让我很是担心，如果你能跟他永远要好就好了，他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好孩子。”

母亲看待自己的孩子总是带有厚厚的滤镜，即使格拉夫喜怒无常，犯起病来无人敢惹，还惯用权势压人，但在凯瑟琳心里他永远是小宝贝。

奈片难得没有在心里默默吐槽，只是朝凯瑟琳点了点头：“我会的。”

凯瑟琳深表欣慰，不顾奈片炸毛又揉了揉奈片的发顶。

实际上，格拉夫在她这里对奈片的称谓并不是朋友，而是“重要之人”。

自从格拉夫获得魔法之后他们的交谈就越来越少了，从某一天起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儿子离自己远去了，留下的这个孩子则让她陌生到无法理解。

而在奈片他们两个交流之时，皇女菲谢尔则是坐在一旁冷眼旁观，她与凯瑟琳之间的气氛比奈片这个陌生人还要冷漠。

她既不亲近凯瑟琳，也对这里的其他人不感兴趣，留在这里仿佛只是为了打发时间。等到凯瑟琳跟奈片聊得差不多了她才突然提议道：“让他推着我到处转转吧。”

她指着奈片，却向凯瑟琳寻求同意。凯瑟琳没有自作主张，而是看向奈片。

奈片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同意了。

他们与凯瑟琳作别，奈片生疏的推拉轮椅，滑轮发出难听的摩擦声，连带着小皇女的脸色都难看了不少。

奈片问菲谢尔：“你想去哪？”

“都可以。”菲谢尔回答的漫不经心，

于是他们就随心所欲的漫步在岸边，相顾无言，直到菲谢尔被奈片下意识的带到了人迹罕至的偏远地带。

这里更接近狩猎场，隐隐的还能听见树林深处传来几声枪响。

菲谢尔有点慌了，她捏住轮椅两边的扶手，肩膀隆起，做出一个似要站起似要制止的无用动作。

“停下！我让你停下！”她的声音尖锐，发出与瘦小身躯不符的嘶吼。

轮椅停下了，停歇在两颗树荫交叉的缝隙间，阳光晦暗的在其中穿行，鼻尖的青草香还添了几分阳光的焦灼感。

菲谢尔回过头目光提防又可怜，她放缓了声音似在哀求：“你来这里干什么呀，我们回去吧。”

小皇女显然误会了什么，奈片从她楚楚可怜的表情里看出了许多虚伪：“你在害怕？为什么？”

这问题突兀又不知好歹，但碍于自身安全菲谢尔没有诚实的回答这个问题：“你是卢斯哥哥和格拉夫哥哥的朋友，我怎么会害怕你？”

奈片看着湖面以相同的方式回应她：“对呀，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伤害你呢？”

他恍恍惚惚的想起来，在他得到的那段残缺的记忆碎片中，这位瘦小的不起眼的十四皇女，是一名犯下了嫉妒之罪的背叛者。对方远没有表现的那般天真善良，她因为嫉妒抛弃了所谓的道德。

在卢斯被人通缉不得不选择逃离的时候，是她透露了卢斯的行踪。接着的便是走向一切悲剧终点的结局。

奈片的眼前浮现了某些幻影，那些光怪陆离的记忆像是话剧般上演。此刻他犹如天启，对于未来的一小段预言和澎湃的情绪从天灵盖挤入身体，像是幽灵上身般要将他原本的意识挤出。

轮椅的前半截轱辘已经探入水中，椅面倾斜着，而坐在上面的菲谢尔摇摇欲坠。她用尽浑身的力气抓住扶手，十指指腹泛起青白。她竭力仰头向后，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向外滑落，无力的双腿已经悬空，水面上冰凉的风钻进裙摆。

她边摇头边哭喊，顾不得体面和伪装，脸上的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既难看又狰狞。

奈片终于在她的哭喊声中恢复了神智，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奈片赶紧将菲谢尔捞了过来，连带着轮椅一起救回岸边。

【我这是在做什么？】

奈片看着哭得狼狈的菲谢尔来不及悔恨，他下意识的用手捂住对方吵闹的嘴巴，扼住对方的双颊，将她的头扭过来。

菲谢尔的哭声止住了，她睁大眼睛，眼泪从眼眶脱落，恐惧让她不敢再有任何动作，此时此刻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别担心，这只是一个玩笑。”

面前的人这么说着，脸上却没有带笑意。

菲谢尔不是小女孩了，她明白的，在某个瞬间，这个人是真的动了杀念。

菲谢尔的哭声渐渐停歇，等奈片松开手她便迫不及待的勾出一个笑容：“对这只是一个玩笑，是我太紧张了。”

奈片的眼神却越过她努力挤出来的笑容看向湖面，他拍了拍菲谢尔的肩膀，在对方几近惊恐的呼吸声里缓缓开口：“你看那边，是不是浮着一个人？”

那确实一个人，无知无觉的漂浮在水面上，浅绿色的裙子像是海藻一般铺开，与菲谢尔有几分相似的面孔呈现出一种不符合活人的苍白色。

看见尸体的菲谢尔呆住了，她又颤抖起来，视线随着那些浅绿色的衣摆一起飘荡，除了惊讶外还带着一种不可抑制的兴奋。

“难怪来到这里你反应那么大，原来是这样啊。”奈片在自己得到的记忆里找到了对应的蛛丝马迹。

菲谢尔认识那个人，她稚嫩的伪装不足以完全掩盖自己的情绪：“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说的话。”

奈片同样不会伪装，但是对他人的情绪却足够敏感。他蹲下身与坐在轮椅上的菲谢尔平视，接着伸出自己的小拇指递到她面前。

“我会保密，但同时也希望你能替我保密。”

菲谢尔抓紧了两侧扶手：“……如果我不答应呢？”

奈片看着她，指了指湖面：“那我不介意继续完成刚才的事。”

这个威胁在此时此刻说相当的有分量，吓得小皇女急忙与他拉钩完成了约定。

“这样就好。”奈片脱下外套盖到菲谢尔的头上，“你哭的恰到好处，接下来只要装作目击证人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