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让我做你的影子

我对林向宇这人不太感冒，所以也就没有在意他为什么来了，却不进来；我的注意力都在左小薇身上，面对林向宇的催促，她倒并没有表现得很急切，她看了我一眼之后，对站在外面的林向宇说道：“再等我五分钟，要不你再去抽根烟。”

“好，那我去楼下等你，这会儿赶上上班高峰期了，不好打车，我先去叫个滴滴，你尽量快点，别让司机等着咱们。”

“好。”

左小薇应了一声，林向宇便离开了，我有点弄不懂，左小薇要这五分钟的时间是为了什么？

我在等着她开口，可她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我，却一直不肯说话；最后，只能是我打破沉默，先开口向她问道：“你准备买车了？”

“嗯。”

“怎么突然就有钱了？”稍稍停了停，我又开着玩笑说道：“不会是真的找到你梦寐以求的老baby了吧？”

“没有老baby，我自己攒了一点，跟我爸妈要了一点。”

“那挺好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左小薇忽然眼中就含着泪，与我对视着，这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你……是怎么了？”

“我决定跟林向宇去北京发展了。”

我不以为然：“然后呢？”

“你别那么冷漠行吗？……没有然后，以后我们就是两条路上的人了……在没有告诉你之前，我就知道你会很冷漠，但是我自己没有办法以冷漠的心态去想这件事情，因为离开青岛，就意味着那些可以拿来任性的青春已经彻底结束了，是我自愿结束的……我会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在北京漂泊，在北京奋斗，在北京等一个可以出人头地的机会……可这并不是我的初衷，我也想像你一样，永远在路上，不用被金钱迷惑了双眼，不用被各种各样的人际关系困扰……我来找你，除了和你告别，也是为了谢谢你，谢谢你曾经给过我这样一个梦，我对你没有恨，只有崇拜，如果以后你还想继续走在路上，记得要带着我的梦一起……现实中，我们可以一别两宽，但是精神上，就让我做你的影子吧。”

我忽的就伤感了，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在左小薇面前表达自己的情绪，更说不出什么祝福的话来……

难怪我说要走的时候，左小薇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因为走和留之间，伤心的，永远是留下来的那一个，而现在，我已经决定留在青岛。

很久，我才终于开口对她说道：“你都决定去北京了，为什么还在青岛买一辆车？……你这车到了北京根本没法开。”

“我想把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

“可以用物流运走。”

左小薇摇了摇头：“这里面有我特别在意的东西，我不放心交给物流，我要自己带着。”

“好吧，到了北京……”

左小薇注视着我，等待我给她最后的赠言，我也想送她一句漂亮的赠言，但最后千言万语也只是化作了一句“到了北京，加油吧。”

“我会加油的，你在青岛也好好的。”

说完，左小薇便在我的注视中离开了病房，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林向宇来青岛，不只是为了送唱片，他更想带走左小薇。

……

左小薇就这么突然走了，她只留下了一篮子鸡蛋，但此刻看来，已经不像是恶作剧，她是想用一种属于她的方式，让我不要轻易忘记她，还有我们之间所经历的一切。

可是，我又对她做了什么？

好不容易送了她一个包，却还想着连发票一起要回来。

我后悔极了，于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可是当我真的站在窗户旁看着她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马路那边，就算是呐喊，她也不会再听见了。

我很想告诉她：我一直不肯带着她一起走，不是因为讨厌她，我只是对两个人一起浪迹天涯的那种生活失去了信心，因为已经有栾雨在前，我不想被伤害，却也因此伤害了她。

看着左小薇越来越模糊的背影，我第一次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没有确定对方是自己一辈子的伴侣，就算是拿枪指着我的头，也绝对不能睡在一起。

……

在左小薇走后的整个下午，我连手机都没有再碰过。我就躺在病床上，安静地听着海浪声，然后又不可控制的把自己陷进了回忆的浪潮中……

我想起了很多已经遗忘的细节：那几年，我和栾雨漂泊在路上，好像也不尽是自由和浪漫，我们也会有因为花光了钱，而不得不停下来的时候；我们先是节衣缩食，然后又发了疯的去找一份临时工作，最难的时候，我和栾雨曾经在路上发过传单，以此解决了温饱之后，便又开始筹集能继续上路的钱，这个时候，栾雨通常会去卖场找一份售货员的工作，我就去接一些旅拍的活儿，但这时常是有一单没一单的，毫无安全感可言，偶尔运气好的时候，才可以找到装修里面的木工活儿，这个倒是赚的多，可也累，累到什么程度？只记得回去就蒙头大睡，连性生活都顾不上了。

曾经，在某一个夜里，我从睡梦中醒来，发现栾雨就坐在我的身边，一直注视着我，我问她怎么还不睡，她说：想吃海鲜了，我说，又不在海边哪有海鲜；她又说，就是想吃，没说非要吃；之后，她也躺下了，那一夜，我们便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此刻，我终于有些明白，那一晚的栾雨，到底在内心深处想了一些什么；其实，那就是她动摇的开始。

……

浑浑噩噩想了半天，任然才在天快要黑的时候，来了我的病房；这次，她总算记得给我带了些吃的，她的心情似乎也不那么好，所以也就没有像往常那样笑着和我说话：“小薇来看过你了吧？”

“来过了，还给我带了一篮子鸡蛋。”

任然看了看，并没有接着鸡蛋的话题继续聊着，她用有些低沉的语气对我说道：“她和林向宇去北京了，刚刚才走。”

“我知道，她和我说了。”

“身边的朋友又少了一个。”

“人又不是石头，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山头，总会来来走走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想起来大家在一起相处的那些时光，心里还是会难受……难道你一点都不难受吗？”

我摇了摇头，回道：“我已经习惯分开了。”

“那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走？”

“她一个正规音乐学院毕业的高材生，青岛哪有她的发展空间啊……最后肯定要去北京、上海这样的城市，最次，也得去杭州吧。”

“那也没有必要非要现在去吧。”稍稍停了停，任然又一声叹息说道：“她去北京，是为了把在酒吧唱歌的工作让给你。”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她为什么要把工作让给我？……不是骚猪让我去的吗？因为那个视频火了，很多人想见识一下我。”

任然摇头：“你真是一点都不了解骚猪，他那么精明一个人，难道还看不出来网络上的热度只是一时的浮云吗？这阵热度过去了，谁还会去看你？你又不是什么大明星，但是冲着小薇去酒吧消费的人真的有很多……酒吧现在生意一般，最多只能请两个歌手，算上小薇，已经有两个了……之前，你跑去跟小薇要回你送给她的那个包，其实她就已经知道你的经济状况不好了，她知道你找一份工作不容易，就去找了骚猪，想让你也在酒吧唱歌，却被骚猪和她吐了一通苦水，说酒吧生意不好，请不了那么多歌手，于是，她就有了把这份工作让出来的想法……你如果知道是她让的，心里一定会不舒服，所以她就借着那个视频说事儿了……这事也怪我，我要是早点告诉她，你已经决定和我一起做装修，她也就不用这么做了。”

这次我是真的愣住了，以至于过了很久，才开口说道：“你现在告诉她也不迟，而且她下午来和我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确告诉她，我不会去酒吧唱歌。”

“已经迟了，不止这一件事情，还有你想要的那套黑胶唱片……林向宇特别想她去北京，上次他来青岛，我们一起喝酒，他就已经表达过要小薇去北京的想法，小薇当时没答应……”说到这里，任然叹了一声，又说道：“算是交换吧，林向宇把那套黑胶唱片送给你，小薇答应和他去北京发展……所以，她也不好反悔了。”

我一阵错愕：“那黑胶唱片……难道不是……不是我喝了两斤白酒和林向宇换来的？”

“是你喝了两斤白酒换来的，但却不是和林向宇做的交换，是和小薇……她那么想让你喝那两斤白酒，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要走了，所以要用这种方式，让你别忘记她……她说，男人都是这个样子，必须要给你们足够的痛苦，你们才不会轻易忘记，就像你到现在都还没有忘了那个叫栾雨的女人一样。”

此刻，我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看，所以，吓得任然连忙又摆手说道：“你可别怪我没提前和你说啊……我也是刚从骚猪那儿听来的……你知道的，同为女人，小薇其实和我也不怎么交心，她是不会和我说这些的。”

我陷入到了失神的状态中，许久，才抬头看向窗外……

天已经黑了，夜色仿佛掩盖了一切，可是就有一盏特别亮的灯，在不远的地方，直直对着我闪烁着，那是矗立在海面上的灯塔，它的光把我照透明了，于是左小薇留在我心里的痕迹，也就无所遁形。

我闭上眼睛，不去想，可空气里却好像还残留着她的气息，有些长留，有些入梦，有些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