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战起

“白姑娘？”李辙着实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白莲子，只见她穿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衣，头上绾了一个寻常的发髻，一只素玉簪子缀在发梢，显得干净又冷清。

“军师怎会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白莲子问到。

李辙一时间还不知道怎么解释，伸手搭在口鼻处，眼神溜溜转了几圈，“嗯……”了一阵，只得说：“说来话长，简单来讲我已经不是什么军师，姑娘叫我李辙就好。”

白莲子闻言确有惊讶，但见人不欲解释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只要是略作惋惜地说：“既然如此也算自由。前些日子那霉斑我一直没肯放心，所以找机会阅读了一些书籍，还真找到了一些线索，原以为遇到公子是机缘，现在看来也只能找机会去告诉靳帅了。”

“那霉斑？姑娘可是查出了来路？”李辙一听此话，全然来了兴致，继续说道：“姑娘若是方便可否与我透露一二？说来惭愧，在下行走江湖多年，此物竟是全然不识。”

白莲子莞尔一笑，对李辙说：“公子说笑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烦请公子来一趟醉春楼。”

就这样，李辙再一次来到了醉春楼。只是这一次，李辙并不是从大门进去的，而是绕了一点远路来到了醉春楼的后门，从那里进去。

这后门相比之前门倒是清净了许多，二人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白莲子的闺房。李辙不由得感慨到：“没想到这里还有这般地方呢。”

白莲子笑而不语，只是给李辙倒了一杯水。然后她从梳妆台取出了一本书，轻轻翻阅到了折角的一页。

“公子请看，这是白家整理的有关霉菌的书籍，其中有一段这样的记载，我觉得与那次见的霉斑九成能对上。”

李辙接过书来仔细地看了起来，树上的描述的确很像：“天星，色青而黑，点状分布，闻之有酸腐气，然气味淡。少见于米面等，吸湿耐寒，毒性微，然亦不可食……”

书后面又介绍了几种相类似的霉，李辙略扫了几眼便没再看，于是合上了书交还给了白莲子。

“描述的的确很像。不过这个‘吸湿耐寒’，确实是有点意思。”李辙喃喃地说。

“是啊，这种东西实在少见，不知可是军队中出现了此物？”白莲子忙问到。

李辙也没有隐藏，便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原由说了一通，“所以弄清楚了这种东西的来路，才好知道是天意还是人为，如今看来，即便知道了，好像也不能全然确认是否是人为啊。”

“我看未必。”白莲子看了一眼李辙如是说道。

李辙见白莲子这样说，不由得挑起了眉毛，颇感兴趣地问到：“哦？怎么说？”

“这本书是我家先祖在东五邦所著，集的事物主要见于东五邦，他处十分少见。你既然说从信城运来的粮食中出现的此问题，那就看看信城可有此物，若是没有，那基本上可以确定是人为。”

李辙闻言点了点头，觉得有道理，一时激动起身说：“这倒容易办，不过是我修书一封的事情罢了了，信城一带我有熟识，这种事情一查便知，可有……”

说到此处，李辙忽地止住了话语。

她原本想说“可有纸笔，我现在就写”的，但是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今天刚刚不再是军师了，没有什么立场再去帮助别人问东问西了。说来也是，自己托了亲信帮忙打听，人家也未必相信啊，信不信的他都不愿意说一声，自己上赶着这么着急干什么？

念及此，李辙一时之间有些不愉快的表情一闪而过。旋即道谢说：“多谢姑娘答疑解惑，在下受教了，天色已晚，我便不过多叨扰了，先行一步，若是姑娘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李辙义不容辞，我虽飘摇不定，但是你可以传信到城楼下的面馆，那人可靠能够帮助你。”

那面馆老板李辙从前就认识，她以前来四君山附近的时候就结交过这个人，很可靠。当时为图方便，李辙把从金国送来的情报也交代在那里。

白莲子闻言笑说：“同是江湖中人，自当全力以赴。”

说罢，李辙便离开了。走在回去的路上，李辙心中颇为感慨，人人都说江湖险恶，现在看来，这世道哪里都相同，不是尔虞我诈，就是权力倾轧，想要独善其身已是艰难，想要兼济天下所要经历的更是常人所不能想象的。

只是现在看来，李辙也不知道往哪里去了。按照常理来说，她现在就应该起身前往陈国，但是陈国疆域广大，想要找一个人原本就很难，再加上人家还有意隐藏，自己就更加难找了。

念及此，李辙不禁仰头问苍天，该往何处去啊！

这个时候李辙想起了那个老道的话：繁华地的清净处。这世间还能有这种地方？要真说起来，陈国最繁华的地方也就是他们的都城了。陈国所处的位置较为特殊，四君山以北多丘陵，气温整体偏低，作物不宜生长，水旱灾害频发，从前的日子过得更加一般，从早年间四国大战，陈国趁机夺下了东南面好邻居金国的部分土地，有了海域和港口，这日子才逐渐好过了起来。

或许是尝到了征战带来的甜头，陈国此番厉兵秣马，再度把手伸向了金国，也倒是可以理解，要是借机再试一下邺国，也说得通。近年来据说陈国和北陌的关系不错，北陌游牧民族占据多数，本身地理位置还十分优越，水草丰沛，发展的也很好，若论起实力可以排得上前两名。摊上这样的好伙伴，也难怪他们有信心征战。

但是邺国也是没有那么容易试探的，邺国身处四君山以南，地多平原，粮食高产，气候温和，这么多年以来也算是河清海晏天下太平，南面几乎都是附属小番邦，东面临海物产丰饶，北面又有四君山这个天险，整体来看就是国富力强。为数不多的几次战争都是他国灾祸殃及自己，所以国内对武并不崇尚，直到四国大战后，武将地位才得到提升。

话说回来，陈国都城，要去那里吗？李辙这个人向来习惯走一步看一步，如今这个局面，倒也只能亲自去看一看了。但是去之前也不急于这一点时间，反正左右都是不好找的，刚经历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正应当好好歇息一下。

再在四君山待些时日吧，最冷的时节已经要过去了，没有找不到的人，也没有做不成的事。

于是乎李辙就在客栈停留了两天。其实四君山虽然偏远，但是还是很有趣的，若是在夏天就会有很多奇珍异草，来往淘货的人也会很多，混迹其中还能碰到不少好的东西。但是眼下是冬天，往来的人都少了很多，偶有遇见的摊贩，都是贩卖皮毛兽骨的，李辙逛了半天也只挑到了一张成色不错的白狐皮，只是买来不知道了却不知道能拿它做什么。

然而她原以为，自己在四君山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自己即将启程前往陈国。可是就在她准备离开的当天，四君山下突然派驻了一批军队，开始疏散城中百姓，四君山关临时已经封锁了起来，这让李辙顿感不好，四下打听却得知了一件足够震惊的消息：

作昨夜陈国夜袭四君山关，我方守兵损失不小，如今正在组织防御。

李辙听到这个消息确实万分震惊，前几日，那张敬不还说陈国不会进犯四君山关吗？当真是被人摆了一道？

李辙若想经由四君山关去往陈国短时间内想必是不可能了，眼下战事一起，城中百姓多选择离开，一时间整个城中都弥漫着萧条的氛围。因着战事起的急，大多数人都没有准备，出城的道路上有钱的富户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袱装着自己全部的身家，没钱的猎户和农户大多牵着小的背着老的，一群人都挤在一起，远远望去竟也看不出人和人之间有什么区别，不过都是逃难的黎民百姓罢了。

当然这样的光景下也不是所有人都会选择离开。比如面店的老板，这些事情他早已见怪不怪，而且他尚能自保，所以没有必要离开。再比如一些家中没有青壮年的老人或者孩子或者妇女，他们也没有能力跋山涉水远赴他乡，只能留在城中度日。然而还有一些人，比如李辙，她当然可以离开，但是却选择了留下。

越是在这种危机时刻，总会有阴沟里的臭虫会跑到明面上来作怪。李辙在短短几天内就教训了两个企图打家劫舍的地痞无赖。世道艰难，人人都不好过。

李辙数了数身上的钱，就这两天便见底了。她长到这么大第一次为钱犯愁，甚至有些后悔当初刘志那狗官的钱自己怎么没拿。

然而就在她努力帮助安置城里的百姓的时候，令她意外的是，白莲子居然也在。

“白姑娘，听说醉春楼已经都走了，我以为你也跟着离开了呢。”李辙所言不假，醉春楼里面的那老鸨还算是个有良心的，带着那些姑娘都离开了，所以白莲子是为什么会留在这里呢？

白莲子现在也没有继续在醉春楼居住，而是来到了李辙住的那家客栈，那客栈老板也是没离开的，不过这老板是个黑心眼的，这几天费用就收高了一倍，也就是这两个人手上还有富余，不然也是住不下去的。

白莲子看着她说：“那公子为何没有离开？”

李辙听她这样反问，自然也明白。其实她们倒说不上什么所谓侠士的情怀，只是尽可能出份力罢了。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五六日，李辙原以为打退陈国来犯也快了，毕竟有十万军队，怎么可能被突袭打的无法招架呢？可是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她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