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相王之争，军功爵制

“这···这······”

李一听到吕不韦的质问，顿时支支吾吾，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哦？李将军似乎是有难言之隐啊，莫不是忠于平阳君而不将大王放在眼里了？”

吕不韦的诛心之言一出，王位上的嬴政和下方的武将系都不由得微微皱眉；

李一见状也知道，这事儿不是他这个小小的二五百主能扛得住的，只好如实道来：

“启禀大王、相邦大人，平阳君他···他···他率一千精锐去攻打月氏国了！”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虽然平时和吕不韦不对付，但此时同样不想让嬴敖破坏平衡的昌平君出列发话：

“李将军莫不是在开玩笑？

我听闻月氏国是西域第一大国，带甲之士少说也有五万之数，或许能有十万也未可知；

你说平阳君就带了1000精锐去攻打月氏？

是你疯了，还是他疯了？还是说，你觉得满朝文武大臣都疯了？由得你在这胡言乱语？！”

昌平君越说声音越大，到最后直接变成了呵斥！

李一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二五百主，哪里能与秦国文臣里排第二的大人物相提并论？

扑通一下直接跪倒在地上，申辩道：

“大王，各位大人容禀！是平阳君在歼灭义渠余孽的时候，发现背后是月氏人在搞鬼，这才一怒之下愤而反击！

或许是他当时被气昏了头，过几天见事不可为，就会平安回来。”

可见，虽然跟着嬴敖打了场胜仗，但是李一也不相信这位平阳君真能用一千骑打下月氏国来；

连他自己现在回想起来，都有点想不通当时为啥就同意了平阳君的计划，可能是被巨大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吧。

“万一平阳君没去攻打月氏国呢？”

吕不韦云淡风轻地说出一句令在场之人心惊不已的话：

“万一平阳君是想效仿昔年长安君成蟜之事，又该如何？”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王翦。

当年成蟜叛乱的时候，就是王翦率军将成蟜麾下叛逆一举扫除，而自己派出了罗网天字一等杀手黑白玄翦，趁机将成蟜枭首。

王翦自然明白吕不韦是什么意思，于是出列说道：

“昔年长安君叛乱证据确凿，如今平阳君虽然不能确定一定是去攻打月氏，但也没有要叛乱的迹象。

本将军认为，此时应静观其变，等待平阳君回来再说；

若平阳君一个月之内没回来，本将军亲自率军诛杀叛逆！

吕相邦可满意？”

“甚好。”

吕不韦捋捋胡须，继续开口道：“即使平阳君无叛乱之心，但他所接受的命令是镇压义渠叛乱，而不是攻打月氏！

平阳君私自调兵而不提前汇报，此举视王命何在？

仅率1000骑兵就攻打月氏，此举又视将士性命何在？

老臣以为，平阳君此举视我大秦军纪于不顾，动摇我秦国军功制度之根基！

但念在平阳君乃是初犯，且成功扫平义渠余孽的份上，可以功过相抵，不奖不罚。”

“相邦此言差矣！行军打仗要懂得因时因势而灵活变通，平阳君此举虽有不妥，但也情有可原，功大于过！”

老将军蒙骜可不想让嬴敖好不容易得到的军功被吕不韦抹消，立刻出面求情。

“陛下！臣以为相邦所言有理！功过相抵已经算是开恩了！”昌平君紧随其后站出来反驳，显然这次算是和吕不韦临时合作了。

客卿系和楚国系见自家老大都发话了，纷纷站出来表态，甚至有人还要求给嬴敖治罪。

武将系在蒙骜和王翦的带头下奋起反击，整座大殿都吵得沸反盈天。

奈何喷人是这帮文臣的强项，武将们总不能因为说不过人家就在朝堂上抡起拳头打人吧，因此这场论战以武将系一败涂地而告终。

嬴政见吕不韦和昌平君大获全胜，忍不住有些气恼，但是确实是嬴敖有错在先，他也不好太偏心袒护，思索片刻，开口道：

“相邦与昌平君之言有理，但平阳君此时未归，不如等他回来之后，细细问过再决定如何处罚。”

吕不韦和昌平君思考了一下，反正嬴敖肯定是个输，回来也是这个结果，就不信他还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而且秦王都发话了，他们也得稍微顾忌一下秦王的脸面，不必急于一时。

于是二人同时躬身应喏。

朝会结束，客卿系与楚国系喜笑颜开，武将系和秦王心情郁闷，就此不欢而散。

回到相邦府，吕不韦的儿子吕惠开口问道：

“父亲为何如此针对平阳君？他不过是个刚刚年过十八的毛头小子，值得父亲以得罪秦王为代价来打压他吗？”

吕不韦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大秦的根本制度是什么？”

“自然是军功爵制，此乃当年商君之法，我大秦将士也是因此才尚武好战，悍不畏死。”

“嗯，不错，那你可知，当年商君为了维持制度公平，特意加了一条——宗室未立军功者不得拥有爵位。”

“嘶······”

吕惠听到吕不韦点明关键，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终于明白了！

未立军功者不可得爵，而没有爵位就不能参政！

（嬴敖的封君属于王室的特权，是分封制的遗留物，但不属于秦国的二十级爵位序列）

自己老爹当年就是靠着辅佐先王登上王位，又先后在多场战役中调度有功，这才获封“文信侯”，是大秦二十级爵位中最高一级的“彻侯”！

自秦国二十级爵位制制定以来，只有变法图强的商鞅、拥立昭襄王的魏冉、提出远交近攻战略的范雎、奇货可居的吕不韦、深受赵姬宠爱并且举报成蟜叛乱的嫪毐，一共五人获封彻侯！

王翦、王贲父子得等日后连灭五国才能获封彻侯。

甚至连人屠白起、以连横破合纵的张仪都未被封为彻侯！

当今还活着的彻侯，只有吕不韦和嫪毐两人而已，而嫪毐又是个“宦官”！

这就是自己老爹才能在朝堂中一言九鼎、权倾朝野的根本！

吕不韦见吕惠想明白了，也不再卖关子，开口解释道：

“我此举其意有三：

其一，阻断嬴敖参政之路，直接让这个变数变成一枚死棋；

其二，既然秦王有意把赢敖推出来，那我就打打他的脸，让他知道秦国到底是谁说了算；

其三，防止武将系借嬴敖的军功而倒向秦王室，即使我得不到兵权，也不能让别人得去；

你懂了吗？”

“父亲一箭三雕，深谋远虑，孩儿佩服！”

吕惠赶紧拍老爹马屁，但是他又想了想，疑惑道：“可这一切都建立在平阳君失败的基础上，万一他真把月氏国打下来了怎么办？”

吕不韦听了这话顿时感觉自己这儿子怕不是个猪脑子，能问出这种问题，是来刻意侮辱自己的智商的吗？

他厉声呵斥道：“月氏国至少有五万军队，还有城池为倚仗，嬴敖只有一千骑兵，拿什么赢？！”

“是，是，孩儿糊涂！”

“还不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