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波莱埃里奥斯外，工程部从sein和nicht上提取了数据，结合总士关于北极之战的汇报，与新国联三番五次发生摩擦的龙宫岛抛弃了本就不多的幻想，彻底与新国联决裂。

龙宫岛不确定北极星核是否被彻底消灭了，但从新国联除掉他们的决心来看，众人推测星核被彻底消灭了的可能性比较大。alvis根据过往与festum交手的经历推测，即便北极星核还剩下一部分，星核也会进入一段时间的休整期，festum的威胁应该会小一点儿。提到festum就不得不提妙尼尔，她的消失让众人唏嘘了很久。包括公藏在内，所有人对她都没抱很大期待，更没想到她会为了龙宫岛把自己都搭上，消失得彻彻底底，再无影踪。再加上甲洋的奋不顾身和小操的挺身而出，岛上本就对festum温和的态度也因此更开放。虽然龙岛本就是靠mir和乙姬这二位一体的存在维持运转，但mir的存在感非常淡薄，不特意想基本可以说是看不见摸不着，而乙姬是岛上养出来的，终究和非人感十足的外来者妙尼尔以及纯粹就是只festum的小操不同。乙姬的话让为妙尼尔的消失感到遗憾的众人打起了些精神，她说妙尼尔还在龙宫岛上。和皆城鞘一样，她并未真正离开。

妙尼尔做出的贡献不只这些，随着研究的进一步深入，工程部在她带来的新国联的资料里找到了一个被废弃的防护壁设计方案。原案资料虽有欠缺，但工程部受此启发，再次改进了龙宫岛的防护壁。龙宫岛将改装后的护壁功率开到了最大，挡掉了一切他们能想到的探测，再配合伪装镜面，众人终于满心欢喜地迎来了一段平静的生活。

新生活的开始都伴随着对过去的告别，在龙宫岛上，这通常意味着一场追悼会。这次战斗他们非常幸运，龙宫岛除了装备、建筑方面的损失外没有失去任何一个人。然而他们的幸运是建立在别人的牺牲上的。

搜救妙尼尔的时候，龙宫岛意外发现了那架坠海的战略轰炸机的黑匣子。任何能得到新国联情报的机会龙宫岛都不能放过，而且那飞机的坠海坠得十分诡异，黑匣子也因此被工作人员带回工程部仔细研究了。

黑匣子里对龙宫岛有用的信息不多，不过他们至少知道了飞机坠海的原因。机上一名叫杰里米·摩西的人反对炸岛，因此扰乱了计划的执行。机长对她下了击杀令，但死前她打坏了飞机主控单元，导致飞行失控。龙宫岛不知道这个到底是谁，不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不过就是这么一个陌生人救了龙宫岛上两千多人。史彦找日野道生、沃尔特等最从新国联出来的人问过，然而不出意外，众人都不知道她是谁。新国联光大型基地就有好几个，每个基地里少则有几万人多则有十数万人，能碰到恰巧知道她的人的几率太渺茫了。龙宫岛最后只根据录音推测杰里米应该是位年纪不大的女性。龙宫岛感念她的帮助，最终将她的名字供奉在了铃村神社里，并将她的事迹特别标注在下面，和其他为岛牺牲的人的照片挂在一起。龙宫岛的媒体也对此事进行了特别报道，让每个人都知道有个叫杰里米·摩西的人，龙宫岛的存亡曾经系在她身上，她和岛没有关系，更从未与众人谋面，却愿意为了自己心中的正义献出生命。

小操作为alvis的一员也参加了追悼会，他跟在总士身边，二人像上次总士和一骑来这儿一样相携走进了神社。

这是小操第一次来龙宫岛深处的这群传统建筑。龙宫岛虽然不大，但他来的时间更短，还没来得及走遍这座岛的每个角落。祭奠逝者的这座建筑无名无姓，大家都叫它英灵殿。小操体会不到这三个字的沉重，直到他亲自走过林木苍幽的参道，穿过静谧的境内，在满墙的照片前驻足。

小操被那英灵墙狠狠震撼到了。沉甸甸的气氛压得他抬不起头，他脑子里一时只剩一片空白。

昏暗的室内，密密麻麻的照片上无数双眼都在看着他，他们都穿着alvis制服，都是半身像，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出什么区别、分辨不出谁是谁。每个个体的独特之处似乎就这样溶解在了统一的制服和相框里。这张单薄的照片能传达的信息太少太少，小操不认识这些人，不知道他们都做了什么，更不知道除了为龙宫岛而死以外这些人的生平。但不论他们有过什么喜怒哀乐，这些都被留在了过去，组成人的最重要的东西都不复存在了，只剩下一张和别人没什么两样的照片。

小操看着身边肃穆行礼的总士，忽然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身边这个人也会变成这样一张冰冷的照片挂在这里，和满室孤寂以及缭绕的香烟作伴，再不会对他笑，也不会跟他说话了。他们的缘分似乎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比飘在空中的烟还缥缈，抓也抓不住。

还有一骑……

巨大的恐惧迎面给了小操一拳，他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忽然觉得照片墙上的空位裂开了个口子，对他露出了森森獠牙，仿佛下一秒就能扑上来咬断他的喉咙。

更让他遍体生寒的是，令他恐惧的这天似乎已经不远了。

小操一时惊慌地几乎要立刻嚎啕大哭起来，然而肃静沉郁的氛围把他的恐惧、惶惶又按回了他胸膛里。那个会温柔地抱着他的人不在这儿，身前这个愈发清瘦的背影已经绷得要断了。小操怔立在原地，突然就学会了总士的隐忍，学会了把那些令人疯狂情绪关在心底，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该做的事。

有些蜕变需要年复一年的积累，有些则发生在一瞬间，让人措手不及，肝肠寸断。

情绪终有消退的时候，但杰里米·摩西这个名字和英灵殿里的照片墙一起留在了小操心里。他想新国联有毒的土里也能开出动人的花，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美得令人心惊。

小操心里翻天覆地的同时，日子也一天天流过。总士依然雷打不动地每天去上班，小操也跟着他一起。alvis对他而言并不陌生，医疗中心更是他跑熟了的地方，大家对他也都很照顾，他很喜欢这样平静规律的生活，尤其他还能在休息时去看一骑。

那之后不久，有天小操从alvis下早班回家路过上次把包甩飞了的地方，他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天气尚未转暖，周围的景色和那时相差不大。小操在原地转了几圈，心里被揪着似的一阵痛，体会到了物是人非几个字的杀伤力。徘徊间他想起了那片桔梗，小操忍不住和上次一样钻进了树林，来到了那池温泉旁。那里盛开的桔梗花比上次更多了，花朵连成了片，将池周围都染成了蓝紫色。不仅如此，红黄□□各色不知名的小花夹在其中，迤逦地开出了一条小路，通向了林子更深处。小操顺着小花们铺就的路找到了一片草甸，这里姹紫嫣红，开满了种类更多的小花，灌木和树也凑起了热闹，或大或小、或单只或成串的花挂满了枝头。小操被美景感染，心情都跟着好了不少，哼着歌摘了满满一大捧花带回了家。

总士晚上拎着两盒蛋糕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客厅里的一大捧花，他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鲜亮的颜色了，情不自禁地拨弄了下娇艳细嫩的花瓣。

小操把晚饭端上桌，探出头来跟他打招呼。

总士朝他举了举手里的蛋糕。

小操喜上眉梢，呦吼一声冲了过来，“两个？”

两个蛋糕一大一小。大的有6寸，是他们经常买的大小，小操钟爱蛋糕，买小的不够吃，更别说这还是小操最喜欢的口味之一——巴旦杏蛋糕。另一个蛋糕则只有手掌大。但它个头虽小，上面却淋了“生日快乐”几个字，显然是提前定制的。

“嗯，大的是给你的。”总士看他眉开眼笑的样子，嘴角也向上了提了提，“我们一会儿去看一骑。”

小操愣了下才接过蛋糕，“今天是一骑的生日？”

“不是。他生日是9月21号，马上就该18岁半了。”总士边说边换鞋。

“那怎么今天……”小操一脸困惑，看向总士。

总士笑了下，“当时兵荒马乱的，没来得及……”他顿了下才接着道：“……还是该补一下。”

不，小操想，总士知道他想问的不是这个。

一骑的生日已经过了将近五个月了，为什么在这个当不当、正不正的时候补？

是因为……没有时间了吗？

小操在总士的停顿里嗅到了不祥的味道，但他没说什么，反而笑得更灿烂了。他举了举手里的大蛋糕，“那我借花献佛，给总士过生日。”

总士一愣，难得显出了几分受宠若惊的局促，“谢谢。”他揉了揉小操的头发笑道，“那你多吃点儿，把他那份吃掉，也替我吃个够。”

“怎么想起买花？”饭桌上，总士问小操。

“不是我买的，是在树林里摘的。”被食物治愈了的小操美滋滋地向他邀功。

总士闻言夹菜的手一顿，脸上毫无波澜，“都是摘的？”

“嗯！比上次挖桔梗花的地方更深。”小操完全没注意到异常。

总士点点头，“一会带我去看看。你明天还是早班吧？正好咱们可以看完一骑后住宿舍，明天还省得你早起了。”

小操乖乖应了声，“我今天做得怎么样？”小操抱着自己的盘子，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咖喱。

一骑不在的这段时间都是小操负责做饭。他们两个都在alvis上班，中午就一起去食堂解决午饭。

“非常棒。”总士不吝夸奖。

他们中间摆着一大盆沙拉，一人抱着一盘咖喱。说是盘，小操面前的盛具更像个盆，里面盛得满满当当的。而总士的盘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小勺咖喱和比咖喱更少的米饭。

实事求是地说，小操的手艺得了一骑的真传，味道上保守来讲也有一骑做的七八分像，奈何差的那两三分在总士心里差出了千里之远。

这段时间他体重已经掉了将近10斤，远见医生早就又开始追着他让他好好吃饭，还给他开了高热量高蛋白补充剂。那营养补充剂难喝得堪比墙皮水，为了压过本身的怪味，开发者还加了大量的糖和香精。总士每喝一次就觉得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实打实地又体验了一遍生不如死的感觉。其实这营养补充剂一骑回来前他也经常喝，但大概没有期待的生活抑制了他的味蕾，当时的总士并没觉得它难喝到了反人类的地步。但现在不一样了。被一骑养刁了的味蕾不想妥协，但养刁他的人却缺了席，放他和这难以下咽的东西互相折磨。

当然食物的口味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方面，和自己的哨兵分开对总士的影响才是主要的。总士没有主动向人倾诉的习惯，只要还能扛又不影响别的事，他一般会若无其事地沉默到底。奈何有些事是刻在基因里的，非人力可对抗。向哨之间需要被安抚的从来不止是哨兵，总士虽然嘴上不说，但快速下降的体重已经把他的举步维艰暴露了个彻底。

向导需要哨兵为他们建立情绪屏障以保护他们过于敏感的意识。哨兵不需要特别做什么只要待在向导身边，他们的本能就会将自己的向导纳入其精神屏障内。哨兵的精神屏障之于向导就是异常牢固的情绪屏障。向导们并非不能自己建立情绪屏障，只是需要费力气，而且越强大的向导对情绪越敏感，也因此越需要强大的情绪屏障。总士是难得一见的强向导，本就需要强大的精神屏障，奈何他精神力受损，还需要安抚一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自己的情绪屏障不够坚实，周围人各种各样的情绪就都会影响到他，每天应对这些情绪就已经很费力了，他还要工作。远见医生就是知道这些才越发对他紧迫盯人，生怕他有个什么风吹草动。

总士的饮食和睡眠本就是老大难问题，如今更是难上加难。小操也问过总士为什么吃得比之前少了，总士用远见医生要求他喝营养补充剂为由搪塞了过去。好在小操在他面前不设防，也没有继续深究……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不胜唏嘘的事远不止这些，但他们没有唏嘘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