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梦魇未始

暴雨声冲刷着地面,带来了重击般的巨响。尘埃被沉重的雨水激得四处飞扬，在炎热的天气中，雨水蒸起了令人不适的湿气。

而这不适感显然影响到了它笼罩范围内的人类。

“呕！！”

“你看起来不太好。多元宇宙级的跃迁确实会给人类带来巨大的负担。”密涅瓦抱着胳膊看着扶着墙干呕的杰森说,“要来个医疗术吗？我记得它对晕眩、疲乏、反胃、恶心都有明显的效果……”

“呕……谢了。”杰森喘着气说，“我感觉我他妈就是一颗被从扭蛋机里摇出去的扭蛋！”

一阵沉默,杰森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用目光谴责密涅瓦。

密涅瓦泰然地回以凝视，挑起眉毛说：“你知道咒语。”

杰森：？

杰森忍耐着那令人绝望的眩晕感,没好气地大声说道：“可那是个牧师法术！”

“没错，法术由神术和奥术组成，大部分有治疗和增益效果的都是神术。”密涅瓦笑眯眯地说，“你记性真好,所以快用一个吧。”

杰森放弃了开口问她一个没有信仰的人到底要怎么才能用出神术，这该死的宇宙旅行后遗症让他一个字都不想说。

他直起腰,双手飞快地比出法印，感受着无处不在的魔力，然后说出了医疗术的咒语。

乳白色的光晕一闪,法术竟然还真的成功了。杰森直起腰板,郁闷地叹了口气。

密涅瓦欣慰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杰森动作熟练地拍开她的手，但看表情，他也没觉得讨厌。

“这里是哥谭吗？”杰森总算有了精神，开始打量这个黑暗多元宇宙之中的某一个地球，他的目光投向高处,“哦，当我没说。”

在远处，韦恩大厦的“w”正在建筑物的正中央发着白光。在雨幕之中,它几乎被模糊成了一团发光的色块。

密涅瓦不置可否地发出了一个短促的音节，掏出了一把长柄的黑色雨伞。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这地方让我感觉真不舒服。”杰森随手接过那把伞撑在他们头顶，边与密涅瓦一起向外走边压低声音说，“小丑真的在这儿？”

“我想，大概不会出错。毕竟，你的身上与他存在着神秘学意义上的联系。”密涅瓦轻柔地说，“你觉得我们应该先去哪儿呢？”

“你没有什么目标要完成？”杰森敏锐地转过脸看向她，“比如说敲诈黑魔法师的魔法物品、索要某个恶魔的力量核心、或者去偷偷观察至尊法师的生活什么的……”

“没有。”密涅瓦看了他一眼，对他的嘲讽不置一词，意味深长地说，“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杰森的目标只有一个：小丑。

他已经打消了把小丑带回光明宇宙，然后逼迫蝙蝠侠做出选择的念头——不必实验，杰森知道结局只会是不但最后没杀成小丑，他还会满心愤怒地给蝙蝠侠来上一拳。

“那我们就先去阿卡姆。”杰森说，“不管这是个怎样的宇宙，有哥谭的地方总该有个阿卡姆疯人院。”

“有道理。”密涅瓦微笑着说，“你知道路吗，杰森？”

“只要这个哥谭还是哥谭。”杰森嘀咕道。

他把雨伞交给密涅瓦，从口袋里掏出了属于他的那枚悬戒，然后开始全神贯注地在空中画圈。

随着传送门的张开，那一端的空气被夹杂着夜雨的风吹向传送门这头。

密涅瓦的嗅觉似乎比杰森更灵敏，在杰森刚收回手时，她已经皱起眉头，将空闲的那只手放在了杰森的背上。

“我闻到了血的味道……”杰森也有些惊愕地说，“发生什么事了？我们正好赶上哥谭大越狱的现场？”

“也许，比那更糟。”密涅瓦轻声说，“毕竟这儿是黑暗多元宇宙。”

他们走进传送门，金橙色的光芒在他们身后合拢。雨下得更大了，几乎有些震耳欲聋，掩盖了疯人院中传出的声响。

杰森警惕地侧耳倾听着隐约在雨声中透出的、几乎就像幻觉般的枪声，利索地从口袋里掏出了多米诺面具戴在了脸上——比起伪装外貌的法术，还是它更能给他安全感。

但很快，他发现那没什么必要。

阿卡姆疯人院中门户大开，所有的囚室都空荡荡的，有几间墙壁上溅着零星的血迹。

密涅瓦若有所思地望着走廊上几条仿佛是用鲜血画成的细线，和已经浑身紧绷进入战斗状态的杰森一起走上楼梯，来到了另一层。

她拨了拨耳朵上只剩下一边的耳坠，似乎在聆听什么。

这一层的囚室看起来就没那么空荡了，但情况显然更糟：几乎在每间囚室中，都有一个倒毙的身影。

杰森顾不得去查看死者的身份，就听见密涅瓦充满兴味地说：“这里的最后一个活人刚刚从前面的窗户离开了。也许你还来得及看见凶手，杰森。”

杰森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就冲向了走廊尽头的窗户。

一道闪电适时劈下，惨白的光芒照亮了天地之间，也同样照亮了从夜幕下划过的那个仿佛蝙蝠般的黑色身影。

“蝙蝠侠？！”杰森愕然说道，“是他杀了这里的所有人？”

“我想，那大概是‘她’。”密涅瓦走到他身边，将胳膊支在窗台上，望着窗外的大雨说，“如果你现在回过头去看看，会发现那里躺着的反派们在性别上和你的认知相反。”

杰森急匆匆地折返回去，挨个查看起那些惨死的身影。

他对他看到的场景感到有些荒谬：日历人变成了日历女，风筝人变成了风筝女，还有女性版本的人蝠、电刑人、泥面……

好在阿卡姆疯人院很少把精神病反派们密集地安排在一处，这一层的死者并未超过两位数。至于其他的那些臭名昭著的反派，恐怕早就在这场屠杀开始前逃跑了。

“这是个性别颠倒的宇宙？”杰森重新回到窗边，眉头紧锁，“我有些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密涅瓦依旧望着窗外的大雨，闻言转过头来，温柔地说：“你大可以放开手去调查，杰森。没人会来打扰你，我可以保证。”

她所凝视的窗外依旧伸手不见五指，隐隐浮动着混合了灰尘和泥土气味的、血腥的气息。

杰森首先找到了监控室，密涅瓦像个围观学生上实践课的老师一样，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的动作。

犯下了惊人罪行的杀手并不屑于破坏监控，又或者是因为她根本顾不上那个了——

他们看见一个身穿战甲、身材高挑却又略显纤细的蝙蝠侠——蝙蝠女侠，一手持着一把枪，踢开了阿卡姆的大门。密涅瓦的判断没错，她的确是个女性。

那之后的场景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血液溅满了囚室内的地面。蝙蝠女侠对着试图拼死反扑的反派们喊了些什么，但监控没有收录声音，他们并不能从中得知她的动机。

“她的口型是在说……你们杀了……谁？”杰森眉头紧锁地看着监控中的模糊画面，喃喃说道，“这似乎是某种复仇。”

“我们会得知这一点的。”密涅瓦微笑着凝视监控画面中压抑的画面，轻声说，“毕竟，尸体会说话。”

她并没有开玩笑。

杰森感情复杂地看着开口说话的尸体。

他真的觉得死灵系的法术大部分都看起来就很亵渎，难怪大部分幻想小说里都让死灵法师担任反派。

总之，现在他正蹲在血泊里，听着密涅瓦和尸体有来有回地说话。

死者交谈这个法术并非真的能与死者本人交谈——毕竟，当人死去时，他们的灵魂就已远离身体。但魔法可以唤回灵魂在躯体中的印痕，让死灵法师得以得知死者生前的所有见闻。

“蝙蝠女侠为什么要杀了你？”密涅瓦手持一根燃烧的线香，一本正经地问。

“她在复仇。”尸体含糊地回答，然后就闭上了嘴。

死者交谈的局限性在此时得以体现：没有灵魂的躯体就像一台愚蠢的搜索引擎，只能回答出一些简短的话。

“为了什么？”密涅瓦耐心地说。

“因为……超级反派们杀了布鲁茜·韦恩的爱人。”尸体说，“她要肃清……世上所有的……超级反派。”

“为什么你们都知道蝙蝠女侠是布鲁……布鲁茜·韦恩？”杰森在一旁发问。

“人人都知道……”尸体呓语道，“因为……世上只有这一个英雄。”

………………

杰森心情沉重地再次和密涅瓦走进了哥谭的雨中。他此刻终于开始理解为什么密涅瓦告诉他，黑暗多元宇宙是属于绝望的宇宙。

似乎一切从开始就在变坏，世界从诞生之初就开始走向毁灭，哪怕这里也出现了蝙蝠侠，却只能在黑暗中与沉沦的世界为敌，直到自身的终结到来。

这个世界上只有布鲁茜·韦恩一个人为了保护世界而奋战，而这绝望的现状让她无法信任任何人，只相信自己的直觉。

在她唯一的爱人被超级反派们夺走性命之后，布鲁茜终于相信自己应该走上那条肃清者的道路，保护她珍视的一切。

但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她珍视的呢？

密涅瓦在杰森查阅到这个宇宙蝙蝠女侠的种种作为之后一直不在状态，仿佛思绪正游离在世界之外。

杰森轻声自言自语了一句：“她是要给谁复仇？”

“一个叫西尔维斯特的男人。”密涅瓦不假思索地答道，“如我们刚刚所得知的一样，她的爱人。”

杰森很想问她是怎么知道的，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他恐怕得不到答案。

她紧接着若有所思地说：“为了另一个人的遭遇而燃起毁灭的怒火，原来人类就是把这种感情称作是爱吗？”

“也许爱会产生这样的后果，但那不是爱本身，密涅瓦。”杰森有些无奈地说，“答应我，别试图用刻板的逻辑理解抽象的情绪——你可是个法师。”

“你说得对。”密涅瓦思索了一会儿，赞许地说，“所以，我们在蝙蝠女侠动手之前还是尽快找到小丑吧，你说呢？”

“说真的，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杰森在雨夜的寒意中打了个寒战，“杀死别人的爱人……这听起来像是小丑会干的事儿。”

杰森对小丑可能死在别人手下的事实感到难以忍受，哪怕动手的人是蝙蝠侠也一样——这又不是他的那个蝙蝠侠！

小丑是从他们的宇宙掉下来的垃圾，理应由他们回收。

谢天谢地，在寻找一个藏起来的人这方面，魔法远比科技好用。

“他还是这么没创意。”杰森迈过传送门，望着传送门背后的场景翻了个白眼，“马戏团……”

“让我猜猜，小蝙饼干在失去了她的西尔维斯特之后会怎么样？”一个尖锐的声音在马戏团帐篷里有些神经质地说道，“我猜，她会发疯！”

“我猜，她会亲手杀掉所有人。”另一个同样神经质的声音咯咯笑道，“我有个秘密，亲爱的j小姐……这个宇宙最终一定会被蝙蝠侠毁灭！”

“那不是什么秘密，我的j先生。”第一个声音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笑声，“因为她早已经历了糟糕的一天，而混乱就是世界的本质！”

杰森的表情看起来已经开始扭曲了。双倍的小丑，双倍的精神暴击，密涅瓦看见他的脖颈上青筋凸起，牙齿咬得吱吱作响。

杰森死死攥着拳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一些：“那听起来可真恶心，是吧？”

密涅瓦又抬起手摸了摸杰森的头发，但这次杰森没有条件反射般地躲开。

下一秒，他们已经出现在了那顶马戏团大帐篷的内部。

帐篷里突然诡异地安静了一瞬间，密涅瓦望着角落里堆积如山的军火箱子和化学试剂，笑眯眯地说道：“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好据点。”

“天啊。”那个女性版本的小丑咯咯笑了起来，“瞧啊，在被亲爱的蝙蝠女侠杀掉之前，我们有新客人呢。”

小丑——他们宇宙那个，发出了一声喜悦的狂叫。

他夸张地从方才坐着的那张破沙发上一跃而起，像个狂信徒一样朝密涅瓦扑来，嘴角高高咧起：“噢，我的女神！我就知道你没有忘记我，你来这里看望我了！”

杰森在他靠近密涅瓦的一尺范围内时一脚踹中了他的肚子，把小丑踢得横飞出去，在地上翻了个筋斗。

小丑仿佛现在才注意到他，一只手从旁边的杂物中拣出了一根手杖，脸上的笑容更大了：“看看这是谁？蝙蝙家的小小鸟！我们上次做的游戏让我开心极了，真可惜让你死在了那儿……”

杰森的怒火瞬间冲上了他的头脑。在他意识到之前，他的身体已经仿佛像有自己意识那样动了起来，双拳缠绕着漆黑的能量，不管不顾地冲向了小丑的方向。

“喔，小罗宾！”小丑挥舞着他的手杖，“你真淘气，蝙蝠侠知道你这么喜欢和我玩吗？”

不对……这个小丑不太对劲，在不断挥拳的过程中，杰森隐隐约约地想着。他快得离谱，身体强韧如钢铁，格斗技巧似乎比往日更精湛，连力量都大得出奇。

但杰森的愤怒已经压倒了一切。他用出越来越强的魔法，他们的战斗余波摧毁了那些板条箱和简陋的实验台，而他的每一拳都裹挟着复仇的火焰。

当杰森的理智回笼时，他发现自己正用一条腿死死地压着小丑的胸口，身边围绕着一层刀刃组成的云，手里高举一把匕首。

一声巨响响在他身后，杰森回过头去，看见密涅瓦站在那儿，手中属于维山帝系的拉格伽多尔之环渐渐消散，几颗子弹落在地面上。

“把他给我。”对面的人影一字一句地说，声音中流露出一种刻骨的寒意。

蝙蝠侠——蝙蝠女侠浑身湿透了，头顶上的尖耳头盔遮住了她的上半张脸，只露出她形状姣好的嘴唇。她的黑发从头盔下方伸出来，卷曲着贴在她的脖颈和披风上，滴滴答答地淌着水。

“不行。”密涅瓦笑眯眯地说，“很遗憾，这个小丑不属于你们这里。而且，我答应了我的小朋友不会让任何人干扰他。”

“所以，你们也是又一批超能匪寇。”蝙蝠女侠慢慢地说，“在你们游荡在阿卡姆疯人院时，我已经察觉到了你们的出现。”

她的手里提着一个生死不知的人影，绿色的头发拖在地上——显然，又一个超级反派被满怀愤怒的蝙蝠女侠肃清，而这只让事态变得更糟。

杰森的心里一紧。他站直了身体，背对着小丑，看着蝙蝠女侠说道：“我们无意于与你争斗。”

扑通。

女小丑被蝙蝠女侠扔在了地上，她抬起了胳膊，握住了双拳，一字一句地回答：“而我半分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