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唐少瑾见她没反应，便去了不远处将两人的书包拎过来，然后自然地从她书包里翻出了一包纸巾，拿出一张摊开，随意地就往她脸上盖。

顾柯无语地伸手将脸上的纸巾扯下来，放额上擦了擦：“唐少瑾，我看起来是不是特像你兄弟啊？”

“不要瞎说。”唐少瑾将她书包链子拉上，一边道：“充其量也就一小跟班。”说罢，他又站起来踢了踢她的小腿：“别赖了，拖时间也没用，回去写卷子。”

“谁赖了。”顾柯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将裤脚又重新卷起来，露出一小截细细的脚腕。“走吧，我最爱学习了。”

唐少瑾便笑：“昨晚读的什么书，阿q正传？”

顾柯从他手里抢过自己的书包，面无表情道：“不，是范进中举。”

两人回了唐家，也不知道顾妈啥时候来过，顾柯眼睁睁看着自个儿的东西都放客房整理好了，成绩单还送到了唐少瑾手上。

唐少瑾挥了挥手里的成绩单：“拿上书包，来我房间。”

顾柯只好挪着步子跟着他进了房间。

唐少瑾的房间是极度简洁风，不外乎黑白灰三种颜色，窗边放着钢琴、书桌、和一个巨大的书架。

顾柯从包里掏出粉色的本子、粉色的笔——很快他黑色的桌面就被一大片粉色占领。唐少瑾无奈地将一大片粉色扫去了角落，摊开了她的成绩单。

“语文一百二，数学六十分？”唐少瑾挑眉：“你数学课在干什么？”

顾柯心虚：“我觉得我数学课听得还是蛮认真的就是笔一掉，等我捡起来，就听不懂了。”

“那你全部挂科的物化生，又有什么理由？”

“这就更可怕了，我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老师在讲什么！”说完，她还自我肯定地点点头，继续道：“化学老师每天上课都说‘如果连这个都听不懂，下学期赶紧选文科’，有的同学偶尔听不懂，就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该去文科；我就不一样了——我每天都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顾柯讲得正欢，瞥见唐少瑾一副“看你表演”的样子，便尴尬地止住了话头。

看着她一副明明在忏悔却怎么也掩饰不了小骄傲的眼神，唐少瑾勾了勾唇，从柜子里取出了一叠试卷：“不要废话了，先把你的空试卷都补上。”

顾柯一惊，连忙从他手里拿过一叠厚厚的卷子，随手翻了一翻，果然都是她往日空着不写、偷偷藏起来的作业。

“顾阿姨说，不要以为藏在衣柜顶上，她就找不到了。”

“……”

半个小时后，唐少瑾看着没写两道题就开始望着窗外发呆的顾柯，试卷上都是她无意间随手画的随笔。他略一皱眉，索性起身将窗帘拉上。

想了想，加了个奖励：“你要是期末考到班级前十，我就说服阿姨给你买手机，怎么样？”

他了解唐妈的性格，说不给买就是不买，顾柯要是想要手机，那肯定得等到高考完。

顾柯果真回了神，怀疑地看向他：“真的？”

“嗯。”唐少瑾认真的点头。

“成交！”顾柯点点头，将手里转了半天的笔丢下，换了另一只稍微笨重些的，转不起来的笔，尔后眼巴巴看向他，指了指试卷：“这道题不懂。”

唐少瑾看着试卷上的第三题，冷笑：“半个钟前你就卡在这道题上，然后就开始发呆？”

顾柯羞涩一笑：“你写作业的时候不会看窗外吗？你这儿往外看，天气真的好好！”

两个钟以后，总算是给她弄懂了一张数学卷子，唐少谨揉了揉额头，感受着自己几乎完全僵硬了的腰，觉得自己比教了一个班还累。

做了这么久苦力，还是得要点好处的。

用笔戳了戳她侧着贴在桌上的脸，唐少瑾慢悠悠道：“都这么久了，又陪跑又教书的，你不生气了吧？”

顾柯猛地坐直了身子，敛了表情：“那你解释下你为什么五年不联系我？”

“……”

然后是厚重的摔门声。

将她散落一桌子的文具收拾好塞进她书包，唐少瑾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刚到国外那会，他年纪小，饶是平时学校里成绩再好，也适应得很困难。唐爸唐妈不比他好多少，总之等一家三口稀里糊涂地安定下来后，唐妈才发现旧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摸走了，也就等于里头顾家的联系方式搞丢了。

他们回国时也没先找地方住，而是跑来老地方瞧瞧顾家还在不在。

庆幸的是，顾家早几年就已经把长租的这套房买了下来，小姑娘在国内也好好长大了。

唐爸唐妈这才高高兴兴地在顾妈的推荐下，买了附近这套房。

……

两周过去，顾柯的体力以及成绩都有了明显的提升，对于这对同桌课余时间疯狂写卷子的事情，各科老师都给予了高度赞赏和肯定。

明天就是校运会，今天开始老师已经有些压不住课堂了。

这段时间，原先看上去与班级有些格格不入的唐少瑾竟也和班上的男生打成一片，现下正收着四面八方的小纸条约他明天霸场打篮球去，两人总算不时时刻刻黏在一起了，顾柯松了口气，又有些失望。

“明天你什么时候比赛？”

顾柯翻了翻放在一边的赛程表：“下午四点。”

唐少瑾点点头：“那我先去打球，等到时间去找你。”说罢，看着她不咸不淡的表情，又补上一句：“陪你跑了两周，要是没拿第一名，你就太对不起我了。”

顾柯点头，开始埋头写试卷，敷衍道：“知道啦，你打球吧，不来也没事。”

唐少瑾无奈：“我一定会去的，你好好准备。”

校运会当天。

这日的太阳比往常要强上许多，顾柯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恍恍惚惚地在校园内走着。韩恩喜在一旁扶着她，满面担忧：“等等就比赛了，要不还是弃权吧，你都这样了。”

顾柯咬牙摇了摇头，一手按着肚子：“没关系的，何况我都练了两星期了。”顾柯接过韩恩喜递来的装着热水的水瓶，内心也是一阵绝望。

她身子虚，每个月总有几日过得很难受，好几次几乎严重到要请假回家，即便不是，也往往是趴在桌上起不来的。

两人刚刚走到操场上划分给自己班的地方，在场的人一看她脸色，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几个平日里也和她玩得很好的女生围上来，着急道：“不是这么巧吧？等会儿我有空，问问老师能不能让我替你跑吧。要不咱们弃权也行！”

几个男生也纷纷自觉地拿了她水瓶去装热水找红糖去了。

痛经这种事儿也能闹得班上心照不宣，实在是因为她前几次太过严重。每每一看她趴在桌上，老师便委婉地劝她回家，四周的同学也都尽力帮她打水什么的。

顾柯心里一暖，浅浅摇头：“没关系的，我跑慢一些。”

操场上的广播响了起来，正念着让跑一千米的女生去检录，顾柯双手合十：“你们别告诉唐少瑾，我先过去了。”

顾柯刚刚走，唐少瑾便来了。他身上留着薄汗，一看便是打完球匆匆赶过来。他一边随意地拿衣领擦了擦下巴上的汗，一边问着有些安静的众人：“顾柯呢？比赛开始了吗？”

班上几个女生沉默地指了指方向。

唐少瑾也没注意她们莫名其妙的安静，从箱子里拿了瓶水，又匆匆往她们指的方向跑了。

没多久，他就在起跑处看到了顾柯。与旁边蹦蹦跳跳准备着的人不同，她压了压腿，就安安静静地在跑道上站着等候。

韩恩喜在一旁和她说着什么，顾柯拍了拍她的脑袋，将外套脱下递给她；韩恩喜拿着外套，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跑道。

“顾柯。”

顾柯转身，拍了拍自己的脸蛋，看着他。

“不要紧张，我会一直在草坪边上跟着你跑的。”唐少瑾掐了掐她的脸蛋，看她隐隐皱着的眉头，出声抚慰。

顾柯拍开他的手，轻笑：“不用你陪跑，你就在终点等我，我会拿第一名的。”

“真的不用？”唐少瑾挑眉，有些疑惑。

“嗯。”顾柯肯定地点了点头。

“好吧。”唐少瑾笑了笑，将手里的矿泉水递给她：“要先喝点水吗？”

顾柯下意识地接过，触到微微有些凉的瓶子，又收回了手，缓缓摇头：“不要啦，我刚刚已经喝很多了。”

被连番拒绝，唐少瑾觉得有些怪异，但眼见着就要轮到顾柯开跑，他也没有多想。将握着矿泉水的手收回来，他点头：“那我去终点等你。”

顾柯点头，挥了挥手，示意他快走。

看着唐少瑾转了身，顾柯才放松地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在大夏天里冰冷得不像话的脸，随即一手揉了揉肚子。

一个操场里围着几千人，唐少谨的身影挤入人群中，很快便寻不到踪影了。看着他走远，韩恩喜连忙奔过来，给她递了热水瓶。

这会儿前面一组已经在跑，她们跑完，便轮到她了。顾柯将水瓶还给她，轻轻推了推韩恩喜：“你在外头等着吧，恩喜，不用担心我。”

韩恩喜看了她一眼，道“你可真是不要命了。”说罢，还是不情不愿地走了。

唐少瑾站在终点处，听着枪声响起，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开始跑起来。最初半圈，大家一直维持着阵型，顾柯混在最中间，只能勉强看到她的高马尾。等跑得远了，人与人之间渐渐开始拉开差距，有的跑去了最前面，顾柯依旧是中规中矩地。

唐少瑾却是渐渐皱起了眉。

连着两星期陪跑，他十分清楚顾柯的水平。这连一半都没跑到，顾柯却已经面色苍白，有些抬不起步子，摇摇欲坠似得。

忽而想起顾柯一直有些奇怪的举动，以及方才掐她脸时冰凉的触感。

“顾柯不舒服，是不是？”唐少瑾猛地拉住一旁神色忧愁的韩恩喜。

韩恩喜没料到他还有功夫注意自己，没控制好表情，唐少瑾几乎一看便知怎么回事。见韩恩喜犹犹豫豫的样子，唐少瑾猛地从她手上抢过衣服和水瓶。

保温瓶外还泛着暖意。

韩恩喜刚想张口，唐少谨却已经穿过警示线跑到操场里面去了。她拍拍胸口：“有个人劝她也是好事。”

说罢，看了看围在身后的几个同班女生，她们也都一脸忧愁，连一声“加油”都不想喊，甚至打心底希望顾柯跑慢些。

顾柯仍然在费劲跑着，熬过了最初的剧痛后，如今腹中已经没什么感觉，只是太阳实在过大，她跑着跑着便有些晕，好几次看不清眼前，差点撞上另几位选手。她的排名一直在中间，剩下一圈多，想拿第一，光靠现在的速度可不行。

“顾柯，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