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绝对控制（2）

尽管这只是一种推测，但前提是搭建在众多疑点之上的猜测，而且这种推测极为合理。

霍自立之前就曾有过这种猜测，只是他未曾对任何人说起过，包括局长。只不过现在，连母亲都看出这里面有问题，那说不定真有问题······

“妈······”霍自立疑惑道，“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我也感觉自己现在变得很聪明了，比活着那会儿聪明得多······”母亲在屏幕中叹了口气，智能程序的逼真程度，让霍自立看到了母亲吞吐出来的气体。

“这大概是因为我现在的大脑被人工智能代替的缘故吧。”母亲又说。

霍自立暗自揣测，觉得母亲说的话有道理，人工智能只是输入了母亲的记忆和脾气秉性，却并不能仿制母亲的大脑，也就是说，现在母亲的所有思维都是智能处理后的结果。照这样看来，如今的母亲，并不是真正的母亲，充其量也只是母亲的一缕残魂。

想到这里，霍自立的心里竟然产生了一种失落感。

“自立，作为一个妈妈，我要奉劝你几句话，”母亲忧心忡忡地说，“一念之差，便是神仙与魔鬼的距离，有时候你为了遮盖一个谎言，往往需要一千个谎言来弥补住这一个谎言，你爸这次如果真犯了罪，我希望你不要试图去救他，因为这样也会把你拖拽进深渊里，让你万劫不复。”

霍自立点了点头，“我明白。”

母亲接着说：“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最了解，如果我猜得没错，你之前被警局开除，只是你的一个谎言，其实你是个警方卧底吧！”

“我······”霍自立一时愣住。

“看来那就是了，”母亲的脸色阴郁下来，“我不知道你想过没有，其实你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

霍自立错愕道：“危险？”

“是的，”母亲点了点头，“本来你现在早就应该回到警局复职了，但是你还没有，这说明你留在公司，还有事情需要调查，这里面势必会牵扯到你的父亲，按照常理来说，警局本应该让你回避的，但是警局没有，警局要么是绝对相信你的人品，要么就是他们已经怀疑上你了。”

霍自立问：“怀疑我什么？”

母亲说：“怀疑你和公司里的其他人一起同流合污啊！”

“啊？”霍自立险些惊掉下巴，“这······可能吗？”

母亲反问：“你在怀疑一个人的时候，你会告诉这个人，我在怀疑你吗？”

霍自立摇了摇头，“不会。”

母亲问：“那你会怎么做？”

霍自立说：“我会背地里开展调查，同时避免打草惊蛇。”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变了······

母亲苦笑：“你毕竟还年轻，看事情太简单，依我看，警局就算是完全信任你，也会在背地里对你展开调查，你现在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搞不好，两头都不讨好。”

霍自立万般失落地坐在椅子上，陷入了冥思。

母亲用慈祥的眼神看着霍自立，接着说：“自立，我倒是有一个主意，可以帮你度过眼前的这个难关。同时避免让你受到你爸的牵连，搞得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霍自立狐疑道：“什么主意？”

母亲叹道：“先离开你爸一段时间。”

霍自立问：“为什么？”

母亲说：“这段时间，警方肯定会来找你爸，调查当初他和董事长梁真一起倒卖公司机密的事情，搞不好，你爸还会被刑拘，如果你继续留在你爸的身边，肯定会被外人骂你‘大义灭亲’，再者说，你爸被抓的时候，你如果还呆在这里，你又该如何面对你爸？”

霍自立懊丧地抓了抓脑袋，沮丧的目光中饱含着哀伤的神色。

“其实我这个当妈的知道，你非常爱你的爸爸，你不想他有任何事情，所以你现在认为，你如果在这个阶段离开他，你就会枉为人子，”母亲话锋一转，“但是，如果你不想你爸被抓，你最终选择了帮助你爸包庇他犯下的那些错误，那么你这一辈子就会被你爸毁了，因为你肯定逃不过警方的法眼，警方已经在怀疑你了。”

霍自立沉吟不语。母亲的这番话，他之前就曾这样设想过，当时就倍感痛苦，因为这是一个两难的决定，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这种关键时刻，可想而知，他现在的内心有多矛盾，甚至整个人都有一种被撕裂的感觉。

这时候，母亲忽然冷笑一声，接着说：“本来有件事情，我打算瞒你一辈子，但是后来想了想，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霍自立恍然抬头问：“什么事情？”

母亲说：“其实你爸在我死之后，利用公司的智能技术创造我的时候，并没有把一个真正的我创造出来。”

“什么？”

“你也知道，我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年轻的时候，还曾想当个作家，就是后来没有当成，不过写日记倒是延续了下来，因为我梦想有一天能够继续写作，当然了，也并非天天写作，平常时候，我也就是写一写影片观后感之类的，还有就是心情大起大落的时候，总会用一些感性的文字记录下我的生活。”

霍自立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

母亲苦笑，脸色渐渐地沉了下来，“后来我发现你爸出轨了，当然，我那时候还没有真凭实据，就是一种直觉而已，女人的直觉一向很灵，可就是由于我产生了这种直觉，才会整天疑神疑鬼，变得非常不快乐，经常和你爸斗气，你爸当然不肯承认他出轨了，那些天现在回忆起来，都像是经历了一场噩梦，同时我也把和你爸经历了这些不快乐写进了日记本里。”

她接着说：“直到那个小三来咱们家找我逼宫，我一怒之下，搬了出去，才导致了后来的意外死亡，后来你爸虽然用智能技术让我复活了，但很多日记本里的事情，他并没有一并输入我的记忆存档中。就比如说，我刚才跟你讲的这些，他只是挑挑拣拣，把关于我爱他的那部分输入了我的记忆存档中。”

霍自立诧异道：“既然我爸没有输入这些，那您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很简单，”母亲说，“人类都有推理的能力，而人工智能的推理能力会更加强大，你爸利用公司技术造就的现在的这个我，虽然记忆不全，但我可以根据我原有的记忆和智能内存的那些日记，推测出我到底是什么性格的人，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事情和遭遇导致我现在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继而推算出事情的全貌。虽然，即便你爸对我的记忆遮遮掩掩，去掉了大部分日记本里的内容，我也能推算出消失的那些日记，到底都记载着一些什么事情。”

霍自立听得目瞪神呆。他蓦然意识到，现在的母亲，虽然和生前的那位母亲同样爱他，但这位母亲的智商，显然比母亲在世的时候高出多少倍。一个久违的词汇出现在了他的大脑中——“拉普拉斯妖”。

我们可以把宇宙现在的状态视为其过去的果以及未来的因。如果一个智者能知道某一刻所有自然运动的力和所有自然构成的物件的位置，假如他能够对这些数据进行分析，那宇宙里最大的物体到最小的粒子的运动都会包含在一条简单公式中。对于这位智者来说，没有事物会是含糊的，而未来只会像过去般出现在他的面前。——拉普拉斯

“你当真以为我现在已经不恨你爸了吗？”母亲的眼神变得异常冷淡起来，“其实那只是演给你看的，因为我希望你和你爸能够和好，我认为我对他的恨不应该延续到你的身上，这是我和你爸之间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所以之前在你的面前，才会故意装作不恨你爸了，摔碎了的镜子，又怎能重圆呢？即便再怎么美化，它也会有裂痕的。”

霍自立垂头沉默着，脑子里一直环绕着“拉普拉斯妖”的影子，如果是以前，屏幕中的这位母亲和他说这些话，说不定他会感动，心塞，落泪，但是现在母亲这样说，并没有在他的心里掀起多大的波澜。他可能早就原谅了父亲。

然而，母亲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他对父亲产生了久违的恨意。

“你知道吗？”母亲淡淡地说，“你爸后来并没有和那个小三断了联系，而是又给那对母女在这座城市中买了一座别墅，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去那个地方和那对母女团聚。”

霍自立心中一惊，“妈······您是怎么知道的？”

母亲说：“我问他来着，他亲口跟我说的。”

霍自立不解道：“我爸怎么会跟妈说这些，难道他不怕您生气吗？”

母亲说：“我就是想心平气和地和他谈谈这件事，因为我告诉他，我早就不爱他了，坦白说，我之所以还在这里，还假装自己很幸福，是因为我想见到我的儿子。至于我问他后来和那个女人怎样了，也只是想向他表明，我真的已经不爱他了，他以后不管在谁的怀抱里，都不关我的事情。”

“可是······”霍自立说，“妈，以前的你并不是现在这种样子，我感觉你变了，不是我以前的那位妈妈了。”

母亲笑道：“你以前的那位妈妈，是个天生的小女人，没有你爸活不了，对吗？”

霍自立点了点头，“现在的你，好像看开了很多事情，像是一个智者。”

“这个世界上的人和物每天都会发生着变化，唯一不变的是变化本身，”母亲叹道，“以前我没有变，是因为我的生活没有变，现在我变了，是因为生活变了，人也变了，当然，这种转变是痛苦的，但只要你还存留在这个世界上，你迟早会适应的，你当然也会为了让自己以后不再承受那种转变之前和转变过程中所带来的痛苦，而选择提前转变自己，让自己变得百毒不侵。”

霍自立怀着一颗复杂的心情看着屏幕中的母亲，他明白，如果母亲还活着的话，一定也会是现在这种超脱凡尘的样子。——为了避免让自己受到伤害，而选择放弃当初的执着和对父亲的爱。因为没有爱，就没有了恨。

“作为一个母亲，我以前是总害怕你以后会吃亏，”母亲苦笑，“但是现在，我觉得人活着，总避免不了吃亏，因为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包括你的爸爸，还有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你迟早要学会适应孤独，学会自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不知不觉中，霍自立的眼睛湿润了······

霍自立最终听从了母亲的建议，选择了暂时离开自己的父亲，来避免让自己陷入尴尬而危险的处境。而他离开父亲的理由，也是母亲帮他想好的。

——在母亲的指引下，霍自立找到了当年母亲在世的时候写的那些日记，然后霍自立把那本日记本摆在了客厅里的茶几上，故意把母亲当年写的一篇怨恨父亲的日记页面翻开。

当霍京华回到家中，就会看到那本日记本，然后就会明白一切。

霍自立和母亲道了“晚安”，便关闭了电脑。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收拾了几件衣服和生活用品，离开了这个家。

出了家门，一个人走了一段路程，他蓦然回首，但见别墅中亮着一盏孤独的灯光。这时候他才想起，自己出来的时候忘了关灯。但他没有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