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自立点了点头，说：“警方逮捕陈阿三是早晚的事，陈阿三是个泼皮无赖，但智商并不高，警方会很容易突破他的心理防线，到时候……我估计依照梦梦的性格，她不会等到‘到时候’的。”
“梦梦实在太傻了……”丁乙哀叹一声，“她简直太傻了……”
霍自立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丁乙，心想梁梦怎么会“傻”呢？她是太过聪明了，聪明到以为自己可以无所不能，只手遮天，最终导致她聪明反被聪明误。
丁乙同样看向霍自立，四目相对，丁乙的眼神逐渐从哀伤变成了藐视，逐渐变得冷漠，冷漠变成了嘲讽，他发出质问的声音，“你知不知道，梦梦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霍自立瞪大了眼睛，他实在想不透丁乙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在给梁梦脱罪？可笑……
“因为我？”
“就是因为你！”丁乙的声音有些嘶哑，“如果不是因为你，梦梦才不会犯下那么多的错误，到现在到了覆水难收的地步！”
霍自立整个人顿时变得目瞪神呆。
丁乙愤恨道：“你知道吗？梦梦她一个人从小到大受了太多的磨难，她早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好人，只有你除外，是你给了她活下去的幻想和勇气。”
“我······”霍自立皱紧了眉头，百思不解。
“一个人的内心如果是黑色的，那么她看到的这个世界也是黑色的，梦梦的内心就是黑色的······”丁乙哀声道，“她小时候的经历，和叶梅这个后妈之间的隔阂，怎么说呢······让她变成了一只没有归宿的猫。”
他顿了顿，接着说：“我知道，我把自己的女儿比喻成一只猫，让你很难理解，不过你试着想想看，一只猫原本生活在一个畸形阴暗的主人家里，突然有一天，她的主人开始虐待她，算计她，导致她的戒备心加强，无论遇到什么事情，看到什么人，她都会把自己重重地包裹起来，小心翼翼地防止别人对她的伤害，即便有一天，她到了一个新的环境，她依然会对周围的一切保持足够的戒心，因为在她看来，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为了自己，猫是一种善于伪装的动物，她可以假装和你很亲近，但是不管是谁，只要稍稍对她做出某些反常的行为，她就会露出利爪，或者溜之大吉。这也是这些年来，梦梦一直没有什么朋友的缘故。”
霍自立微眯起了眼睛，想起了很多往事，想起了梁梦和他说过的很多话，都是关于孤独到深入骨髓的回忆······
丁乙继续讲述着：“可是，即便在黑色的人生，也会偶尔会有一米阳光照进她的心里，那个人就是你，她那天跟我说了很多往事，还曾提及你们小时候遭遇绑架的事情，你那时候虽然很笨，但是你在危难关头，并没有抛弃他，一个人逃之夭夭，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她就已经认定，你以后一定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
霍自立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不知为何干涩得厉害，眼眶也渐渐地湿润了起来。梁梦到底算不算他的初恋，以前他不确定，那时候毕竟是小孩子，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是恋爱？但是在梁梦走的那个夏天，他也曾独自把自己关在沉闷的房间里，哭了很久很久······
丁乙接着说：“后来梦梦之所以去美国，其实也是因为你。”
霍自立用两根手指抹去眼泪，疑声道：“因为我？怎么会因为我？因为我······她还走······”
他的这句话带着一丝抱怨。
丁乙说：“她害怕如果不走，以后自己能活到哪一天还是个未知数。如果哪天她真的被叶梅害死了，她以后就不能和你在一起了。有时候，离别，是为了再相聚。”
他接着说：“我不知道叶梅当年是不是存心想要害死梦梦，但是叶梅很讨厌她，导致两个人站在了对立面，如此一来，两人对彼此的恨意也会日渐浓厚，最终演变到某种极端，在这种极端下，梦梦拼命想要逃离那个地方，其实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直到梦梦长大了，又回来了，又见到了你，听说了你和你爸爸之间的事，”丁乙苦笑一声，“她对我说，你还是当年的你，没有变，你放弃优越的生活，选择了离开你爸爸，这说明你把感情看得很重，以后一定不会背叛自己的妻子，她很庆幸自己还能见到你，而且你还是孑然一身，没有女朋友。”
“后来梁真在新闻发布会上出事了，一开始，很多人认为是梦梦做的，就连梦梦自己也险些认为是自己做的，毕竟她刚从米国回到大陆，就发生了这种事情，但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那就是有人不止想要害梁真，还想要陷害她，依照她这种性格，很难不这样想，直到她收到了那个真正做局的幕后凶手发来的短信，她才恍然大悟，随之而来的是信仰的崩塌，她以前一直认为最起码，自己还有一个爱自己的爸爸，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一直深爱的爸爸原本竟然是那么龌龊卑鄙的一个男人。”
“她的确想过一走了之的，因为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也无法接受如果不按照幕后真凶的指使去谋害梁真，等到幕后真凶拆穿一切秘密后，所有人用有色眼镜看她的目光，她更加无法接受，以后和你走到了一起，无论你们走到哪里，她都会被别人指指点点，说她连梁真的私生女都不是，她真的接受不了。”
“所以，她就去谋害了梁真，然后又把幕后真凶李呈然一并谋杀？”霍自立问。
“梦梦的确是有虚荣心的，但是她的性格也是有仇必报的，”丁乙说，“梦梦跟我提到这些的时候，我也觉得很牵强，她不应该把谋杀梁真和李呈然也归咎到爱你的理由上，但是今天晚上，我终于相信了她的这个解释。”
“今天晚上怎么了？”霍自立问。
丁乙说：“因为今天晚上，你告诉我，她因为害怕事情被拆穿，所以找了那个陈阿三，要杀掉我。”
霍自立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
丁乙说：“因为，即便你的那位智能妈妈没有中病毒，你知道了一切秘密，你又能拿梦梦怎么样？”
霍自立恍然悟道：“是啊，我的确不能拿梦梦怎么样，因为我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就不能拿梦梦怎么样。”
丁乙说：“你们那次的海岛一行，梦梦布局了谋杀李呈然的全部过程，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这次作案是没有留下任何证据的，她之所以要害我，就是因为她不想让你知道，她做过一些你不能接受的事情，她害怕和你分手，害怕站在你的对立面，和你成为不共戴天的仇人，所以她拼命掩饰，不惜铤而走险，一错再错······”
霍自立缓缓摇头，叹息，“梦梦她实在太傻了，我又怎么会在意她的出身呢？那些都是上一辈的恩怨纠葛，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是挺傻的，为了爱一个男人，却把自己活成了一个恶人。”丁乙悲痛道，“但任何人都可以说她是个小恶魔，只有你不行，即便她和你爸爸的死有关系。即使她不出面，你爸爸也会自杀的，她只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霍自立低头不语。心里无声地叹息着。他是个习惯在逆境和伤痛中冷静以对的男人，现在的他却心乱如麻。
“梦梦和你爸爸的约定就是，你爸爸希望用他的自杀，换来梦梦和你的分手，因为你爸爸不希望你将来的妻子，是一个杀人犯。”丁乙叹道，“话已至此，该说的我都说了，我知道你们以后不可能走到一起了，我现在，只希望你能救救她。”
霍自立叹道：“既然我的猜想是正确的，那么现在比梦梦更危险的人应该是陈阿三，梦梦很可能会杀了这个人，只可惜现在陈阿三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警方要找到这个人实在很困难。”
丁乙问：“那你说的那个中间人呢？”
霍自立讶异道：“中间人？”
丁乙说：“你不是说在陈阿三和梦梦之间，还有一个中间人，一直和他们两个保持着手机通话吗？”
霍自立叹道：“这个人的手机也关机了。不过警方已经去了他家里调查这个人了。”
他接着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梦梦，只要控制住梦梦，这两个人就没有危险。”
言毕，霍自立起身告别了丁乙，也没有去看已经被丁乙修复好的智能母亲，尽管他现在对丁乙的话还抱有一些怀疑，比如说——他的那位智能母亲难道真的没有能够指证梁梦和他爸爸，柳华南，杨万钧，叶梅他们一起谋害李呈然的证据？
只是对于现在的霍自立来说，只有阻止梁梦继续犯错，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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