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周末的时尚新天地里全是人。

这是五中附近的一个商业区，商铺区有五层，后面还有一栋十几层的写字楼。

商铺区三层的一家奶茶店里，巨大落地窗前的位置上坐了两个人。

陈方圆像是几辈子没睡过好觉似的，眼下乌青一片，一只手放在桌上扶着奶茶，脸直接埋进手肘里，半张脸几乎和桌子来了个亲密接触。

闻野手里也拿着杯多肉杨梅，咬着吸管喝了几口玩手机，手机屏幕已经修好了。

早上来得太早商场还没开门，他和陈方圆就在附近找了个手机维修店，一个屏幕修了将近一千块钱。

抬眼的时候不经意看到站在对面画室门口的人，闻野愣了一瞬。

少年个子不矮但肉眼可见的单薄，穿着简单的黑色工装裤和白衬衫，脸是很好看的，哪怕满脸“生人勿近”的冷漠，都挡不住有行人回头偷偷看他。

“他去画室……”干什么？

闻野喃喃自语，但还没说完又被旁边的一声轻呼打断。

他扭头看过去，是个扎着马尾的少女，脸上带着羞涩窘迫和怯意，她身后靠门口的位置还有两个女生同伴似乎是在等她。

闻野只扫了一眼就猜到大致的情况，但还是问：“有事吗？”

“小哥哥，方便给个微信或者qq吗？”

闻野：“……”

果然是这样。

自从他一大早和陈方圆进了这家奶茶店后，就时不时有人来找他要联系方式。

拒绝了几次后，闻野也逐渐找到了更礼貌更客气的方式。

“不好意思，我手机没话费断网了。”

女生回头冲着同伴摇摇头，随后同伴也朝着她摇摇头，两相僵持之下，女生又硬着头皮看向闻野，双手合十拜托道：“那可以用纸写给我吗，我刚才和朋友摇骰子摇输了，要不到联系方式的话我等会要接受处罚，可以帮个忙吗？小哥哥，求求你啦！”

闻野当然不可能帮这个忙，顿了下想了个简单粗暴的方式，抱歉地笑了笑：“我是很想帮忙的，但我男朋友可能不太乐意，他管得挺严的。”

少女有点意外，但视线很快落在闻野身边那个埋头睡觉的男生身上，眼神有些奇怪和微妙，甚至难以置信。

闻野：“……”

他觉得自己的审美遭到了怀疑。

于是余光一扫确认对面画室前的人还在，闻野为了挽救一下自己的基本审美，伸手在玻璃窗上对应的位置敲了两下。

“那边。”

为了看清画室挂出来的作品，陆念刚好往外走了两步，也因此又靠近奶茶店几分。

少年仰着头露出漂亮的天鹅颈，侧面的线条优雅好看，在商场绚烂的灯光下像是在发光。

女生只看了一眼，立刻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开口：“不，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打扰了！”

临走之前她又想起什么，转身看向闻野：“你和你男朋友很配！祝你们百年好合！”

目送走了马尾辫少女，闻野点开手机又用小程序点了个杯多肉葡萄，觉得得向被他无辜利用的工具人致歉。

再次拎着多肉葡萄回来，闻野就看到画室对面的人走进了画室。

陈方圆似乎被闻野的动作吵醒了，迷迷糊糊地揉眼睛，看到桌上两杯几乎见底的饮料，旁边还多出一杯没开封的，他问：“野哥你这是又要喝一杯啊？”

“没，给别人的。”闻野扫了一眼从早上到现在都一副没睡醒的陈方圆问，“昨晚和沈思嘉通宵吃鸡了？”

陈方圆清醒了一点，摇头：“那倒没，他嫌弃我带不动他，我嫌弃他拖我后腿，打了五六把就散伙了。”

他顿了顿，表情烦躁起来：“主要是家里的事儿，我爸妈昨晚两个人又是凌晨一回来就吵架，今天六七点多又吵起来摔碗砸家具，我一晚上没睡好实在烦得不行，就出来了。”

陈方圆不想讲这事，粗暴地抓了抓头发，岔开话题问：“野哥，多肉葡萄给谁的啊？”

“陆念。”

“在哪呢？”陈方圆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随后顺着闻野手指的方向看向奶茶店外对面的一家画室。

“青阳画室”

陆念刚走进画室里就立刻有一位女老师走过来，露出和善温柔的笑容：“同学想了解一下我们画室吗？你之前有学过画画吗？”

陆念摇摇头：“没系统学过，但自己画过一段时间。”

上辈子他被顾景辞囚禁后，待在那栋别墅里什么都做不了了，失去社交和自由，别墅里只有他一个人，有时候一天连一句话都说不到。

有一段时间他很喜欢坐在二楼卧室的阳台看天看云。

后来他就有了想要把日出日落下雨晴天全都记录下来的冲动。

女老师点点头表示了解，这种情况还是常见的，也不再多问，开始给陆念介绍起他们画室的历史，历年艺考成绩，以及一些优秀学员的集训作品，还有任教老师的基本情况。

“同学，冒昧地问你下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洋洋洒洒介绍完后，女老师又问。

“陆念，我高一。”

女老师扫了眼日历：“其实也快高二了，我们这边高二的话，也是提供集训的，但如果你现在想上基础课的话，我们也有一些和集训一起的打包套餐可以了解一下。”

介绍完课程和各类套餐以后，女老师又递了几张宣传传单给他：“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这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我姓李。”

“我回家和家人商量一下。”

李老师笑笑：“好，不急，其实这儿楼上还有两家画室也在招生，你不放心的话也可以去看看，不过我敢保证我们家的画室是这附近最靠谱的画室。”

陆念被李老师送到画室门口，轻声说了句谢谢，等到李老师进了屋，他才又回头看了看画室的招牌。

进画室和咨询课程确实都是一时脑热，但陆念上辈子自学画画也差不多琢磨了一年多，他对画画还是有感情的。

虽然书里没写过他学过画画，但陆念已经不想管了，他只想做一些让自己开心的事。

愣在画室门口发呆的时候，陆念没注意到身侧突然贴上来一个人，深紫色的冒着冷气的杯身也在他脸上贴了两秒。

陆念下意识地抖了两下，随后看到站在身边的人，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

“我还想问你呢，请你喝。”闻野把手里已经插好吸管的奶茶递过去，他猜如果奶茶还没拆封，陆念多半会拒绝让他给别人，但现在已经插了吸管，想拒绝就没那么容易，“你要是不要的话，可就浪费了啊。”

陆念只好乖乖接过来，又问：“你怎么在这里？”

闻野下巴点了点对面的奶茶店：“陈方圆喊我来的，结果他来了就睡觉。”

说着，又无奈摇摇头。

闻野又问：“你马上准备去哪儿啊？”

“去二楼书店看看吧，买点辅导书。”

闻野也顺势点头：“正好我也要去买点书，我跟你一起去呗。”

陆念提醒：“陈方圆呢？”

“没事，让他在这睡呗，说不定他不想和我们到处乱跑呢。”闻野非常无所谓。

两人之间隔了差不多半个人的身位，前后微微错开一些往楼梯方向走。

去二楼的扶梯旁是一家跆拳道中心，陆念在橱窗外的招生广告前停下，仔细看了起来。

“跆拳道？”闻野也扫了一眼，突然浑身一个激灵，警惕地问，“怎么想学这个？”

身为炮灰的死亡雷达突然在脑中狂轰乱炸。

陆念不知道闻野为什么突然变得严肃又正经起来，有些意外：“强身健体，不行吗？”

闻野：“……倒也不是不行。”

陆念这动不动就晕倒发烧的体质是需要好好锻炼锻炼。

但闻野现在一脸紧张到仿佛要视死如归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是觉得行的样子。

陆念抿唇，觉得有些想笑，语气不知觉间柔和了几分：“那你抖什么？”

自从上周闻野转性后，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对方露出这种又怂又怕死的样子。

陆念不由得盯着闻野多打量了一番。

“我没抖。”闻野给自己辩解，“我这是为了恭喜你拥有健康的体魄而提前激动。”

陆念：“……我真是谢谢你。”

闻野见陆念收回看招生广告的视线，连忙说：“想学跆拳道的话，不如跟我学吧，我比他们便宜。”

陆念挑眉：“你会？”

闻野点点头：“我小时候学过。”

话音刚落，他浑身一僵。

陆念和他一起长大，怎么会不知道他小时候到底学没学过跆拳道。

果然，下一秒陆念的视线带上了审视：“你小时候学过？”

闻野摸着鼻子清了下嗓子，心虚地避开对方的视线：“是这样的，我在夏威夷和我爸学的。”

陆念：“你没有爸。”

这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愣了一下，总觉得像是在骂人。

闻野倒是不介意，爽快地承认：“确实，我没爸爸，所以我也没去夏威夷学跆拳道。”

陆念：“……”

闻野想到什么低头自己先笑起来，弯着笑眼看向陆念，说：“你还记得我跟老宋说梦里有个得道高人替我开窍吗，不瞒你说，其实他那天还给我传了绝世武功。”

陆念觉得辣耳朵，声音更加冷淡：“闭嘴。”

周末的书店里学生不少，闻野先绕到了课外书区，陆念则直奔教材辅导。

高中的各类辅导资料五花八门，陆念太久没接触这些，反而挑选得很困难。

右手手指一本本划过书册，他视线不自觉地看向拿着东西的左手。

那是闻野给他买的奶茶。

陆念想起出门时和闻素音的交谈。

从闻素音口中得知，最近一周闻野在家里的变化相当大，会主动做家务会对她嘘寒问暖，这一周更是一次钱也没找她要过。

陆念一直觉得闻野在自己面前的友善是装出来的，是有目的的，是想等他放松戒心再推他入深渊。

但如果真是这样，那闻野在家里的变化又是为什么呢？

陆念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乱，仰头四下看了看，在后几排看到了闻野的身影，正低头在看书，他个子高，哪怕低着头都露了半张脸在书架上。

还没来得及思考更多，闻野像是注意到陆念的视线，抬头朝他露出一个很纯粹的笑容。

两分钟后，闻野走到陆念左边，看了眼他面前书架上的辅导书，伸了胳膊刚想去拿陆念右边的一本。

闻野：“这本我看过里面的题，还不错。”

陆念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给他们之间留下足够的安全距离。

闻野愣了一下，耸耸肩。

这两天他能明显地察觉到陆念对自己的抗拒，也就识相地没再像之前那么主动凑上去。

但他想了想，还是挺想和陆念当朋友的。

就像假如穿进钢铁侠或者奥特曼的世界里，闻野也会很乐意和他们做朋友一样。

闻野默默在自己心里把陆念和钢铁侠奥特曼之间画了一个等于号。

这可是他好感的纸片人！

想跟他们做朋友不是很正常的吗？

闻野帮陆念挑了几本辅导书，又给自己选了几本。

陆念不喜欢闲逛浪费时间，买完了书径直去了收银，闻野也觉得没什么好逛的，跟上一起结账离开。

到了小区门口，陆念才想起来有一些文具还没买，要去旁边的文具店。

闻野朝他晃了晃手机：“那到时候有什么不会的题记得问我，我先回去了。”

陆念抿了下唇，纠结了一会还是点点头：“好。”

拎着新买的文具回家，陆念在自家一楼楼梯口撞到一个小女孩，穿着漂亮的粉色蕾丝蓬蓬裙。

小女孩看到陆念，显然是认识的，朝他举起手里的棒棒糖：“哥哥，可以帮珠珠一个忙吗？珠珠拿棒棒糖给哥哥当报酬好不好？爷爷说，找别人帮忙要给报酬的哦！”

陆念没接：“什么事？”

“珠珠家里的猫猫之前一开门就跑出来了，珠珠在楼下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刚才遇到五楼的哥哥回家，珠珠就想拜托他和珠珠一起找。”小女孩歪着小脑袋愁眉苦脸，“然后哥哥就和猫猫一起不见了！六楼的哥哥可以帮珠珠把他们找回来吗？”

陆念这下懂了，四楼那家养的银渐层丢了，小姑娘一个人没找到，就让五楼的哥哥……应该就是闻野一起找。

想明白后，陆念心跳莫名加快了几秒。

也不知道猫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他是见过闻野虐猫的。

虽然说闻野现在确实在人前是脱胎换骨了，但也不知道他在人后会不会有别的面孔。

“我去找找。”

陆念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更快，他觉得去找闻野的这个行为很像是在开潘多拉的魔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