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已婚了啊，真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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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栖还是说漏了嘴，吴桐得知他患上轻度焦虑后，猛地起身，大喝一句“什么？！”，紧接着手里的鼠标线一下被撺直，差点碰掉了旁边的水杯，机毁人亡，电脑主机的机。

她手忙脚乱地扶稳杯子，嘟囔着“妈的老娘立马换个无线的鼠标”，整理到一半语气忽然低落，“你感觉怎么样？”

简栖手肘撑在办公桌上，托着腮，笑容满面且无比阳光地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

没有什么不同，太阳依旧升起，闹铃依旧会响，他正常起床、洗漱、来上班，甚至在得出初步诊断结果后，身体的那些不正常反应也都莫名缓和了一点。

他把前因后果讲给吴桐听，对方听后短暂沉默片刻，居然撇了嘴，隐约有些气愤：“我都说了叫你想开点想开点！什么孩子不孩子的，你才多大！”

简栖则继续笑笑，双手捂住耳朵，极度敷衍地回应：“听到了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哎，那个焦虑自测题你想不想做？我回来搜了搜，一模一样，我还花了钱。”

吴桐一副想冲上来打人的姿态，好不容易才按下去，椅子往前一滑，没好气：“链接！”

简栖把题发过去，顺道扫了眼宋履合发过来的几位心理咨询师的资料，各种华丽的头衔和称号眼花缭乱，最后选了一个最合眼缘且收费档位中等的，约在了周五晚上去见一面。

选完他又想起来叮嘱一句吴桐：“你别说漏嘴，万一被王春发知道，估计只会说我犯矫情。”

吴桐盯着屏幕，分神朝他飞快点了下头，“知道知道。”

几分钟后，结果跳出来，吴桐松了口气，不忘破口大骂：

“就这还要170块！”

她话音未落，门口来了一个个头偏矮的小男生，手里抓着作业本，略显局促地敲了敲门。

是简栖班里的一个同学，名字叫江圆。

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快第三节课了，江圆的作业才交来。

简栖平时的教学风格偏严格一点，收下作业后还是批评了一句，而后注意到江圆脸上未抹尽的灰痕，还是生出点不忍，拉开抽屉，递过去一片湿纸巾。

江圆走了之后吴桐适时和他分享了八卦，带着几分惋惜和感慨：“听说这孩子家忽然出了变故，爸爸网赌输了钱，要到卖房子还债的地步，咱们学校周围的房子好卖不好买，等小孩将来小升初，估计就没戏继续直升了。”

简栖顿时烦躁起来，“变故”、“网赌”、“还债”什么的，都是他的雷区词汇。他用力翻了一下教案，一团浊气凝聚在心头。

“赌博的人能不能都被抓走关一辈子。”

一晃周五傍晚，低年级早早放了学，等简栖收拾好东西走出办公室时，整栋楼基本都没什么人了。他跟宋履合约好了先在外面吃个饭，再去见心理咨询师。

他习惯性地路过教室，准备看一眼卫生情况，却意外发现那个叫江圆的学生坐在位置上，抓着笔在写作业。橘红色夕阳光铺满整个教室，将江圆瘦小的背影投射得无比细长。

感觉到有人靠近，江圆下意识抬起头来，见是简老师，立马坐直，有些慌乱地开始收自己课桌上的东西。

简栖默不作声地摸出手机，找到江圆家长的联系方式，一个电话拨过去。

接电话的是个女人，解释说是江圆奶奶忽然倒下，她手忙脚乱送人去了医院，现在这会儿脱不了身，小孩的爸爸也联系不上。

简栖屏息静气，问：“那什么时候能来接江圆？”

“可、可能……简老师，麻烦你告诉江圆，先去学校保卫室等一会儿，我尽快过去……”

简栖一动不动地握着手机，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跳了一下，而后打断对方：“要不这样，我带江圆先去吃个晚饭，然后送他回家。”

江圆妈妈在电话那头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连连道谢。

电话挂掉，江圆正悄悄地看着他，简栖走过去，动作利索地帮他收拾完所有东西，“跟老师走吧。”

十分钟后，等在校门口的宋履合颇为意外地翘着简栖牵着一个陌生小男孩出来，而后陪着小男孩坐到了车后排。

“我班里的学生，家长临时来不了，我想带他一块吃个晚饭，顺道送他回家去。”简栖一边说一边帮江圆扣好安全带，“不远的，顺道就行。”

宋履合没任何意见，乖乖当起了专职司机，朝着这附近的一家麦当劳平稳开过去。

江圆起初有些拘谨，但儿童套餐上来，不声不响居然慢慢都吃完了，吃饱后明显情绪也好了很多，不时觑着宋履合，说话还挺甜的，逗得宋履合还给他买了个玩具。

等把人送回去后，简栖重新坐回车里，瘫倒在副驾驶座上，边喘气边放空。

江圆家住六楼，没电梯。

说是西大附小的学区房，其实也是其中最破旧的一套。

明明并没有拥有多少，却还是要去赌。

宋履合开了瓶水递给他，听他嘟嘟囔囔骂了一路。直到累了枕着车窗歇了会儿，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不能带着孩子离开那个男人呢……”

此时的天已然黑透，成片路灯灯光落在车前玻璃上，反射到宋履合眼底。他感到巨大的落寞在心底黑洞般扩散，仿佛被丢弃在雪地里，于是他的一只手从方向盘上撤下，摸索着，找到简栖的手，牢牢攥住。

要对比的话，这家朋友介绍的心理咨询室和宋履合的口腔诊所风格很类似，整体配色装修明亮而温馨，很有居家感，大概是为了让客人都放松心态。

在前台登记完后，两人就被领去了其中一间诊室。宋履合临时接到一个电话，简栖单独推门而入，手在门上轻轻扣了一下。

“你好……？”

里面没有人。

或者说，第一眼望过去没有人。

简栖奇怪地扫视了一圈，正准备回头问问那个前台，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底下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而后一颗脑袋忽地冒出来。

简栖与之面面相觑半秒。

那人也穿着门口宣传栏上照片里的工作服，戴一副银边眼镜，略不协调的褐色卷发，面庞极度年轻且流露出莫名很强的侵略性，半秒钟后，他像是回过神来，直起上身，偏头用饶有兴趣的目光打量几眼简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隋大夫一会儿就来，我是他同事。”

那人随手拿起放在桌上的预沟通资料，堂而皇之地看，甚至当着简栖的面读了出来：“简……栖？”

而后很快又接一句：“啊，已婚了啊，真可惜。”

简栖万般不适地拧起眉头，终于发现这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从何而来。这个人比起一个心理咨询师，更像一个在酒吧里猎艳的花花公子。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要出去，却听见身后那人不痛不痒的声音懒洋洋响起：“如果想去前台投诉我也不用费那个劲了，我刚好今天离职——不过你的性格，我好喜欢啊，脸也喜欢，好像身材也很好，我还没交往过已婚人士，哦，这上面还有你的联系方式，那我就收下了。”

简栖没有理会他，出去时将门用力拉上，“咚”地一声。

他很讨厌这种游戏人间的人。

还好之前碰巧留的是宋履合的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