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荒川澈一起了个大早，今天他将迈出作为普通人的第一步——上学。

多亏了安吾帮他伪造了入学所必须的前学历档案和成绩单，他才能如此顺利地步入校园。

他换上衬衫制服，戴上一副无度数的黑框眼镜，又捋了些头发下来堪堪遮住眉眼，站在全身镜前满意地勾了勾嘴角，抓起单肩包出门了。

——任谁都不会觉得，这样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是曾经游走在灰色地带的老手吧。

在阳光下生活的感觉很不错，就连高一新班级土掉牙的自我介绍环节都别有一番风味。

“荒川澈一，年十五。”

“额……荒川同学，可以像其他同学一样简单说说自己的兴趣爱好什么的。”新班级的班主任上木玲是个温润的中年女性，带着椭圆形的红边眼镜。

“兴趣是过平静的生活。”

说罢，荒川澈一坐回到自己位置，对老师和同学投来的奇怪目光视而不见。

“噗，平静的生活，这算什么兴趣啊。”

“感觉好老土，我一开始居然还觉得他有点小帅来着……”

“嘘，小点声。”

神奈川高等中学，横滨排名第一的高中，能获得入学资格的要么天资聪慧，要么是商政精英的后代，均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在这种环境中出现了一个似乎平平无奇的人，会让人感到奇怪也无可厚非。

上午最后一节课，数学老师藤原正在讲台上喋喋不休地讲着。

下课铃响了。

荒川澈一听见下课铃后直接站起身，无视讲台上还在拖堂的老师，朝教室门外走去。

喂喂，不会吧。班级同学投来了讶异的目光。

“喂，你要去哪？”藤原老师正在写板书的手顿住，锋利的眼神锁定了他。

荒川澈一走到教室门口疑惑地停下脚步，回头一脸淡然地看向老师，歪了歪头道：“去吃午饭。”

不是已经下课了吗。

大概是从未想过被如此理所应当地回答，藤原愣在那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荒川澈一见老师没再回复，径直走出教室，待藤原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就没影了。

简直是在公开挑衅他。藤原气得捏断了手中的粉笔。

“喂听见了吗，真的假的，他怎么敢的啊。”

“我听高年级的前辈说，这个老师超可怕……”

“虽然但是，不觉得有点帅吗。”

从未上过学的荒川澈一完全不知道他做了一件多么惊为天人的事，特别是刚开学的第一天就成为了藤原老师的眼中钉，同学眼里的奇葩。

……

……

与此同时，portmafia大楼。

“来横滨前一直在欧洲上学，在一次事故中父母死亡，目前在横滨最好的高中神奈川高等中学上高一，独居。”

太宰治调查完资料，在转椅上转了一圈。

父母涉黑，孩子却像个普通人一样上学吗，不排除保护得很好的可能。

这么看来——

荒川澈一的父母生前涉黑，但是他本人是个普通人。父母死亡后他继承了巨额遗产，甚至可能还掌握着重要的地下交易链的情报。因此卡尔一伙人为了钱和情报来绑架，并在绑架过程中发现了portmafia当时毫无戒备的一处武器库。

他们本可以挟持着荒川澈一直接离开横滨，却因为想要带走这些武器，等待船只到来的过程中耽误了时间，被追查而来的太宰治等人一网打尽。

一切似乎都得到了最合理的解释。

资料是捏造的可能性很小，但是有一件事很有意思。太宰治盯着屏幕上荒川澈一的档案，嘴角缓缓上扬，眼底的漠然松动了几分，这是他在这氧化了的世界中发现了什么有趣事情的反应。

“所以这就是这次事件的全部内容嘛，太宰君。”

“怪不得最近港口突然出现了一些未知走私船只，我们还跟这些外来者发生了冲突，原来都是来找这位少年的啊。”

首领办公室，横滨最难入侵的几个地方之一。森鸥外，现portmafiaboss，正低头浏览着纸质的报告文件。

“森先生，我还没同意加入portmafia呢，下次做报告这种事就饶了我吧。”

太宰治笔直地站在不远处，隐约漏出的白色绷带沾染了点病态的气息，让他整个人的气场又阴郁了几分。

“太宰君，考虑一下吧？你会喜欢上这份工作的——咦，这个地方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后面这里突然变成了‘令人火大的小鬼’？而且你们明明一样大吧。”

“啊，一点私人恩怨。”太宰治摆了摆手。

“下次不要把带有个人情绪的词语用在工作汇报里。”

“我没有答应加入portmafia。”

“唔，我可以试着给你调配无痛苦死亡的药。”

“……让我考虑一下。”

“所以说，可以先将这次武器库被袭击的事件看作一个巧合吗？”森鸥外看完了报告文件，呢喃道。

“是这样的没错。”太宰治点了点头，“……不过有一个比较有意思的地方。”

“哦？是什么？”

“最近我找乐子的方式是让大人物感到头痛，所以先不告诉森先生。”

“真是的……不过就这样放任下去的话，会给我们的港口造成混乱呢。”森鸥外食指关节抵在下巴上，头微微上扬，好像在思考着什么。“怎么办，太宰君？”

“森先生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吧。”

……

……

傍晚，政府某秘密办公室中，坂口安吾正在加班加点。

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打开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想了想还是摁下了接听键，“喂。”

“安吾，是我。”

“澈一，随便加个敬称也好，怎么说我也是你的监护人啊。”安吾听到对面的声音时，头已经开始痛了，“话说回来，你到底有多少个号码啊，之前的号码呢，不用了吗？”

“好的，安吾。”荒川澈一自动屏蔽安吾的前半句话，“之前的手机被我弄坏了，号码当然也就跟着不用了啊，我不是有多少个号码，我只是有很多个手机而已。”

“……”有钱真好。

“我们追查到了那伙人的据点，发现他们全灭了。”安吾推了推眼睛，“监视摆脱了吗，你怎么被portmafia盯上的？”

“这波老鼠过于愚蠢，触犯了portmafia的利益被干掉了，我恰巧在场而已。”荒川澈一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没做多余的事吧，不要跟portmafia扯上关系。”安吾推了推眼镜，很严肃地说，“关于从欧洲来的恶徒，异能特务科和军警会保护你。”

荒川澈一沉默了一下，“没有？”

“有一件事，今天有一伙人从港口偷渡到横滨，军警只抓住了几个，其他人行踪不明。口风很严，目前审讯科还没审出有用信息，不清楚是不是冲着你来的。”

“没完没了啊，上一波老鼠刚解决掉……”

“总之，最近在从你家到学校附近的警戒会加强，多加小心。”

这时，叮咚——荒川澈一家的门铃响了。

“澈一，我今天要加班到很晚，不能陪你吃饭了，我给你订了你最爱吃的中华街的中餐，现在应该送到了。”安吾深吸一口气，五官舒展开来，微笑道：“不管怎么说，上学第一天，恭喜。”

荒川澈一和安吾继续聊了一些有的没的才挂断电话，他一边吃饭一边打开电脑的黑色聊天室。

【】已上线。

【】：我需要近期所有离港外出组织的资料。

「神」：交给我吧～是说横滨那边又出现了妄想绑你的老鼠了吗，这些人真可怜。

「怪」：oo

「力」：澈一，话说把你的情报泄露给横滨portmafia真的没事吗。

【】：没事，情报真假掺半，现在就等portmafia抛出橄榄枝了。

「乱」：喂喂，你真的是去当普通人了吗，这发展不太对吧。

【】：不然呢，乱，要不你来横滨当我的保镖替我除掉老鼠吗？

「乱」：呃，那还是算了，不过力的话估计会愿意当你的保镖，他之前还说要去日本找你呢。

捏造一个完全假的身份固然容易，可太容易证伪。荒川澈一吃到一半喝了一口冰镇汽水，舒适地眯了眯眼睛。

而真假掺半的情报是最容易混淆视听的，既不怕被查证，又有很高的可变通性，portmafia为了自身的利益，下一步他们就会……

“毕竟那可是港·口·啊。”欧洲那帮家伙来横滨的必经之地。荒川澈一喃喃自语道。

为了他作为普通人平静的新生活，他需要借这座城市的黑白两道之手共同保障他的生活不被老鼠打搅。

……

……

第二天。

“那个，荒川同学。”某节课下课后，荒川澈一正望着窗外若有所思，他的后桌轻轻用笔戳了戳他。

“有事吗，中谷。”荒川澈一微微侧身。

中谷治顺，和他一样入学后没有参与任何小圈子，家境普通，个子比同龄人稍矮一点，看上去比较腼腆，可以接触。

中谷治顺一愣，居然记住了自己的名字吗。他和对方镜片下黑漆漆的双眸对视上，不知为何感到后背一凉，慌忙移开了视线。

“就是……你跟我一样，都是依靠成绩优秀上来的吧。”中谷看向他处腼腆地挠了挠头，“我家里没什么背景，也融不进班级那些大少爷的圈子。”

荒川澈一只是安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我以后也觉得过平静的生活就好了，所以荒川同学……”中谷鼓起勇气抬头和荒川澈一对视，刚要说出交朋友的愿望，就被一声嗤笑打断了。

“两个乡巴佬打算抱团取暖吗。”说话的人留着夸张的飞机头，一脸骄横地看着二人。他身边三三两两的几个同学，看打扮就知道都是些纨绔子弟。

“好了，仁井，不要欺负同学。”在那个小团伙的中心，一个一脸和善贵气，看着斯斯文文的金发少年坐在桌子上，俯视着二人微笑道：“我是彦山优二。今天放学后我们打算去擂钵街试胆，你们也一起来玩吧。”

擂钵街啊。荒川澈一眼神暗了暗。

……

……

中午，荒川澈一来到了港口附近。

他在portmafia大楼附近的街道上徘徊了一会儿，进了一家咖啡馆，随意点了杯咖啡后身体微微向后仰靠在座椅上。

荒川澈一保持着舒服的姿势发动异能力，意识的一部分化作风飘出咖啡馆，穿过街道，进入了portmafia大楼。

上次这么做还是在发现卡尔一伙人的时候，当时他在portmafia的机密档案库中获得了他们武器库位置和守卫情况的情报，后设局让卡尔袭击武器库，让其招致了portmafia的猛烈报复，借他人之手毫不费力又低调地消灭了敌人。

坐了大概半个小时，获得了想要的情报，荒川澈一收回意识刚要起身离开，却见一个黑色的身影风尘仆仆地走进咖啡馆朝着他的位置过来了。

这人。荒川澈一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是几天前曾有过一面之缘，portmafia的……

随后他恢复了平日里无害的面孔，看着对方表现出了一点疑惑的样子。

太宰治自来熟一般地在荒川澈一对面的位子坐下，他胳膊放在桌子上，十指交叠下巴搁在上面，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荒川澈一，丝毫不加掩饰地打量着。

“今天上学了吗，怎么中午有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

“虽然很失礼……”荒川澈一做苦思冥想状，低头沉吟了片刻抬头和太宰治对视：“请问我认识你吗。”

“不记得了吗？你被绑架的那天，是我消灭了那伙人哦，四舍五入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了。”太宰治一脸玩味，目光捕捉着对方脸上的表情，“对了，忘记说我的名字，我叫太宰，太宰治。”

“原来如此，上次的事情真的非常感谢。”荒川澈一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双手在胸前合十很真诚地冲着太宰微笑道：“想喝什么请不要客气，我请客。”

表情和言语上没有破绽。太宰治毫不客气地点了咖啡和甜点，余光观察着对方，嘴角微微上扬。但是越是表现的无害和普通，事情就越有意思了啊。

“嗯……”荒川澈一点着下巴做思考状，“太宰先生是怎么发现我的。”

“因为港口这边没有什么学校，所以很少有学生会来这边。”咖啡和甜点端了上来，太宰治戳着冰咖啡里的冰块，“你的制服太显眼了，想不发现都难呢。”

“原来如此。”荒川澈一笑道：“我看到点评软件上说这家咖啡超好喝，所以趁着午休时间就来了呢。”

超好喝吗。太宰治望向对方面前的咖啡，咖啡基本没被动过，如今已经凉透了。

“再次见到您很愉快。”荒川澈一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是快到下午上课时间了，太宰先生，恕我先告辞了。”

说罢荒川澈一起身，在转过身的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

“等一下。”

听到太宰的声音，他的脚步停下，背对着太宰没有回头。

太宰治嘬了一口咖啡，凝视着荒川澈一单薄的背影，鸢色的眼底明暗翻滚，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他缓缓开口道：“你知道，「半生不熟的烤肉」理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