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是此中人

林柯来到onto，一进门喧闹声和拥挤的人群就让他透不过气。

他始终无法理解这样蹭在一起，蹦来蹦去有什么好玩的，更无法享受跟陌生人喝酒聊天。

柳季就守在门口，林柯一进来他就发现了。不只是因为林柯的身材长相太过出众，还因为他周身的气场跟这个地方太不相符了。

就好像飘然出尘的道士到了狐狸窝，静若止水的佛徒进了盘丝洞。他一路走过来，多少男男女女在他身边流连。

可惜好戏都做给瞎子看了，柳季看着林柯皱眉忍耐的样子，感到一分嫉妒，二分好笑，摸摸心口，趁良心还在，带着三分仗义，把他护送到了座位上。

桌上坐着柳季的两个酒肉朋友，今天被柳季拉过来消愁的，没想到能碰到传说中的林家皇太子。说是皇太子，只不过因为林老爷子还在，其实明眼人都知道现在林家究竟听谁的。

家里的父母谈起林家，都带着羡慕和深深的忌惮。大家都称林老爷子生了一个好儿子，又得了一个好孙子。

林老爷子当初的运气确实不错，趁着东风，在金融市场上大赚了一笔。可后面不过是个守城之人，跟风开了一家商场。后来受市场影响，商场也濒临倒闭。

直到他的儿子，林霄生横空出世，以不满18岁的年纪力挽狂澜，让老式商场转型为当时少见的购物中心。后来，更是看准政策，全力投入房地产行业，一路高歌变成全国地产行业的龙头。

虽然林霄生中途遭遇意外，早早离世。但他的儿子林柯，竟然也是一个天才的人物，在地产行业欣欣向荣之际，竟悄然抛售产业，将重心转向了金融和ict行业。

当时不少人说老爷子昏了头，又让大权落到一个孩子身上，以为林霄生的传奇能够复制。但不久后，房产市场被连控，众多房企纷纷倒台，一下让众人酸的，都感叹为什么林家会连着诞生两个天才。

柳季的狐朋狗友平时也是被人追捧的纨绔子弟，现在只能沦为桌上的陪酒之人。也许是听了太多关于林柯的传闻，他们现在乖坐的样子，特别像刚入校的小学生。

柳季给林柯上了一杯白水，就开始嘘寒问暖，“林哥，这么晚还没休息，累不累啊？开车过来辛苦了。”

接着，又期期艾艾地问：“林哥，我是不是不用去龙泉山了。”

林柯自从进来，一直打量周边环境，皱着的眉就没放下过，听到这话才看向柳季：“不是，执行原计划。”

柳季又想哭了，没什么比获得希望又失去更难过，“那林哥，你一接我电话就过来是为什么呀？”

为什么？

他有理由，但绝对不会对别人说。

“我来体验生活。”林柯平静地说。

柳季满头问号的凑近林柯的脸，仔细观察，看他的林哥有没有被掉包。他林哥，365天在线的完美工作机器，除了工作，什么时候谈过生活。

虽然他有时会骑机车，但柳季跟常南一致认为，那是在给他的cpu散热。

柳季感觉自己窥探到了林柯隐秘的一面，他兴奋了，来劲了，“林哥，你来找我就对了，这晚上的生活该怎么过，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林柯端坐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身体笔挺得跟坐在办公桌后没有区别，他沉默的逡巡着周围的环境。

乱。

太乱了。

10点钟方向两个女人隔着一个男人，已经吵了起来。2点钟方向四个男人聚在一起，说话声越来越大，已经上升到争吵。

“砰”6点钟方向，一个平头男人猛地踢了下桌子，上面的酒瓶摔了一地。

“妈的，老子约你几次出来，你他妈说你不舒服。今天让老子撞上了，你搁这儿跟别的男人喝酒。”平头男的对桌上的一对男女叫骂。

女的一头大波浪，见状很不耐烦地说：“早就跟你分手了，还老纠缠，这是我男朋友，你嘴巴干净点。”

新男朋友体格健壮，紧身t恤下的肌肉鼓鼓的，他轻蔑地说：“我女朋友给你面子，我可不会。赔我们一桌酒，就让你走。”

平头男喝大了，一点都不带怂的，拿起桌上的酒瓶，“咣”的一下就砸向了肌肉男。肌肉□□本没想到对方敢这样，也没躲开，脑门上的血“刺溜”一下就顺着脸流了下来。

肌肉男伸手一抹，抬胳膊就抱起平头男的腰，大头冲下扔了出去。平头男一路滑行，停到了林柯这一桌。

林柯看着用脸刹车的平头男，问柳季：“你晚上的生活都是这样过的？”

方方深刻的认识到天下无警是什么意思了，整个摄制组的愿望空前的一致。三更半夜了，出警次数加起来比白天都多。

苏可看着他们要立时登仙的样子，终于泛起了点同情。刚开始是想让方方清醒的认识一下警察的工作。但现在，还是放人家一条生路吧。

“拍摄素材足够了吧，你们今天就跟到这吧。”苏可说。

方方强撑起眼睛，嘴硬地说：“不用！苏老师，我对工作的态度是很认真的。”他发现苏可对跟他合作拍戏这件事情真的没兴趣，开始刷好感。

苏可看出他执着背后的小心思，不禁好笑：“我不会去混娱乐圈的，跟谁都不会合作的，你放心的去吧。”

“苏老师，警察天天都这么累吗？这怎么能熬的下去呢？”方方不信苏可这样的条件，甘愿一直做这么累的工作。

苏可打开一罐咖啡，拉环又断了，用手指戳开，慢慢地抿了一口，“是有点累。”

“但我喜欢。”苏可笑得很满足，灿烂得像枝头正绽的春花。

“您有新的警情，请注意查收。”播报声又响起。

苏可仰头灌完一罐咖啡，“走啦，你们回去吧。”

方方大概是被苏可刚才的笑容晃花了眼，挣扎了一下，咬牙说：“最后一次，干完收工。”

常明街，这是苏可今晚第三次来，这条街是他们辖区娱乐场所的汇集处。这次警情是在onto夜店，是这条街上最大的一家店。门口停着豪车无数，进进出出的都是穿着火辣的仙女和潮酷的仙男。

大家看着警察进来，早都习惯了，倒是方方他们，被拦在门口，一时进不去。苏可任务要紧，打了一个招呼，就先进去了。

店里歌舞升平，没有一点动乱的痕迹。苏可四周打量，很快有店员上前说：“苏警官，您又来了，刚才有打架的，但已经解决了，没事了。”

这里人多事杂，苏可断不了会来，店员都已经认识她了。

“报警人是谁？”尽管店员这么说，苏可还是按程序办事。

店员一阵为难，但在苏可严肃的目光中，还是带着她走到了一个桌前。

苏可看见正中坐着的人，就是一愣。

“林柯，你怎么在这？”苏可惊奇地问。

林柯看见苏可，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她身前，低柔沙哑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

“朋友喝闷酒，我来劝劝他。”

柳季掏掏耳朵，我林哥说什么呢？

苏可退后一步上下打量他，“是谁报的警，他们打架，有伤到你吗？”

大概是太吵了，林柯俯下身，凑到苏可的耳边，“我没事。不过见到你，很意外。”

苏可被林柯的气息呵得有点痒，她揉揉耳朵，“我也没想到，一会跟你说。”然后看向桌上坐的十分乖巧的其他人，“谁报的警。”

陪酒的纨绔之一踢了一脚旁边的人，一个平头男捂着鼻子对苏可说：“警官，是我。刚才我喝高了，犯了错，兄弟们已经让我清楚地认识了错误。耽误您时间了，警官。”

“你跟谁打的？”这也太顺利了，这一晚上的醉鬼，哪个不得先带回去醒醒酒，再说协调。

平头男也踢了一脚旁边的人，一个肌肉大汉抬起头，憨厚地对苏可笑：“警官，是跟我。我也是喝高了，下手没轻重，兄弟们已经让我清楚地认识了错误。我不该浪费警力，对不住。”

肌肉男脸上红红的一片，苏可细看，好像是没擦干的血迹。

她皱眉看向平头男，“你把手拿开，我看看。”

平头男尴尬地一笑，缓缓地把手拿开，苏可看着他明显歪了的鼻子，十分不确定地地问：

“你们确定都协商好了？”

“嗯。”两人齐齐点头。

“医药费谁付？”苏可问。

“aa。”两人齐声回答。

“有没有损坏公物。”苏可问。

守在旁边的店员及时回答：“已经赔付了。”

“嗯……”事情顺利得已经让苏可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苏可怀疑的目光看向在坐的其他人。一个大波浪美女朝苏可甜甜地笑，两个没见过的帅哥笑得有点傻。目光又滑向柳季，嗯，这个是真傻。

最后，苏可微皱眉头看向林柯。他神情沉静，见苏可看过来，眨了一下漆黑的眼睛，像是在问：怎么了。

苏可叹了一口，拿出文件，扔给当事人，两人十分配合的完成了苏可的这次工作。

“那我走了，你们俩快去医院吧。还有，注意酒后不许开车。”苏可惦记着门口的方方等人，叮嘱完就转身。

走前回头问林柯，“你走吗？”

“嗯。”林柯矜持地点头。

方方他们还在门口争取拍摄许可，看见苏可已经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一个身高腿长的帅哥。

方方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但帅哥气场太盛了，冷的人根本不敢靠近，一双幽深的眼睛轻飘飘的看过来，他立马识相的跟苏可再见，摄制组原地散场，一秒钟消失的干干净净。

苏可笑眯眯地看着人群散尽，勾勾手让林柯跟着她，在繁华的街道找了一处安静地，苏可靠着一株大树，树上繁花正茂。

她看着眼前的人，纠结地问：“打架的人你不认识吧？”

“不认识，他们恰好打到我桌前了。”林柯说。

“他们那么老实是因为你吗？”苏可问。

“应该是的。”林柯想了想说。

苏可更纠结了，“你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吧？”

“嗯……让他们背文明公约不算吧？”林柯回想了一下，自己不过是让他们背诵文明公约，虽然他们一开始不太配合，还想动手。但他有好好的把两人按在沙发上，他们最后还是乖乖的背了。

苏可满头问号，“市民、文明公约，背诵？”

林柯微笑。

苏可还想再问，林柯却忽然凑近，夜色涌动，繁华的灯火太远，这里的灯光太暗，他也许是靠的太近，苏可在昏暗中将他的脸看的清清楚楚，神情却看不分明。

苏可刚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就听他轻轻问：“去医务室换药了吗？”

苏可懵了：“什么？”

林柯举起她的手，仔细查看掌心的伤口。在她怔怔的注视下，笃定地说：“你没换。这还是早上霍叔给你贴的。”

苏可不知如何松了一口气，“嗨，我还以为什么事，这点……”

“没事，我带了。”林柯说。

苏可又懵了，“什……”掌心泛起了丝丝的凉意，她看林柯从兜里掏出了酒精棉，正轻柔地擦拭她掌心的皮肤。

他的动作很轻，很仔细。苏可刚刚松下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鲠在喉间，不自觉的摒住了呼吸。

林柯认真的清理完，缓缓揭下旧的绷带，拿出新的，像是在轻抚掌心一样，慢慢贴上。

苏可的这只手，从来没有被这样郑重对待过，她盯着自己的手，好像那已经不是自己的手，而是什么珍贵的玉器，或者珍稀的文物。

她“刷”地一下抽回手，背在身后，狠狠地捏了一下，好确认手的存在。

“那什么…这么晚了，要不我送你回去啊。”苏可有点语无伦次，都忘了她在值班。

林柯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不用了，我开车来的，你…好好工作。”

“对对，我还值班呢。”苏可回过神来。

“那，我走了。”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又穿的一身黑衣，发色如墨，皮肤显得越发莹白，好像自幽暗中的来客，分外适合这夜色。但眼睛却格外的明亮，映着远处的万千灯火，也映着苏可。

林柯没有回答，两人一时间都不说话了，静谧的气氛围绕在两人中间。

直到一阵风的潜入，卷落枝头上的春花，飘飘撒撒，飞到两人的头上。

苏可看着清冷俊美的林柯头上，戴上了几朵粉色的娇花，忍不住笑了。

“吃宵夜了吗？”苏可伸手拨落林柯头上的花。

“嗯？没有。”林柯说。

“你陪我去取车，路上经过一家店，那里的夜宵特别好吃，每样都好吃。”苏可说起来就饿了。

“一起吧？”苏可轻巧转身，扭头笑盈盈地看着林柯。

林柯觉得所有的商业谈判技巧，社交辞令在苏可面前通通用不上。面对苏可，他只会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