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选继承人

一晚上都是趴在桌子上睡的，一觉醒来也是手臂酸麻，晏传义活动了一下筋骨，再小心翼翼地贴近那两个紧紧衔接在一起的屏风——

在左边那个屏风的最顶部，有一排镂空的菱形格子，为整个木质屏风填了一分轻盈留白的美感，也让晏传义有机会远远观察一下林晚殊的情况。

屏风另一边的林晚殊，这会儿正散乱着一头柔亮青丝，用一个很舒适的姿势在华丽柔软的床上睡着，将被子的另一半，亲昵地抱在怀里，像是抱着最喜爱的熊宝宝。

昨日绿芒并没有为她摘去头上的发饰，所以这应该是她半夜醒来，自己摸着黑一个个摘去的。

果然，她就是一个绝对不会让自己不舒服的人。

晏传义就借着这些小到不能穿进一根小拇指的镂空菱形格子，盯着酣睡中的林晚殊许久，一片静谧安详之中，仿佛时光在此刻静止……

直到最外面那一扇门，被人礼貌地轻轻敲响。

晏传义速度很快，脚步却很轻地走到了门边，来者是玉景楼掌柜叶梦安，她这会儿穿戴整齐，妆容精致。

“传义小公子，你那个好哥们小驰在楼下，给我们送这一季度的酒来了。他到现在也不如你熟悉这些事务，在楼下有好多东西解释不清呢。我记着你昨天跟林小姐和另一个姑娘住到了我这里，今天也没见你们出去，就想着来叫你一下，看看能不能说清楚。”叶梦安客气微笑。

玉景楼的订单都很大，小驰肯定搞不定，晏传义在心里权衡一番，决定还是跟叶梦安下楼去。

“林小姐还没有醒是吧？”叶梦安愉悦笑笑，“没关系的，我们玉景楼很安全的，不用担心她出事儿，离开这么一会儿，也没有关系的。”

尽管晏传义已经许久没有管远醇坊的超大订单了，但今日一见，还是立刻记起来了，玉景楼的所有不解，他全都能清楚解答。

晏传义过去没多久，大家关于订单的疑惑就解释清楚了，一笔大生意又愉快谈成。

这回他们又给了玉景楼一个大折扣，叶梦安又笑着说要送他们一顿豪华餐，但小驰对晏传义说，他们原来的五十二人酿酒小队，如今已经发展成了八十人的大队，建议晏传义抽空回去认识一下新来的兄弟们。

而且小驰这次下山之前，谢当家嘱咐他如果见到了晏传义，一定要把他叫回去，谢当家有十分要紧的事情，要与晏传义商量。

“小驰，很急吗？”

“那当然咯！”

“叶掌柜，多谢款待，但午膳我们是真的没时间用了，如果您非要答谢我们的折扣，就给此时还在熟睡的林小姐，准备些清淡养胃的小食吧。她昨晚吃了太多重口的东西，今日要吃得健康养生一些。”

“呃，行吧。”

清淡养胃的东西哪怕再精致，也不如招牌硬菜贵啊，面对这样的降级，叶梦安心情复杂地接受了。

回到盘翠群山上的远醇坊后，小驰先带晏传义认识了新来的二十多个兄弟，说是兄弟，其实基本都是小弟弟，年纪都很小，还有不少脸上依然带着点婴儿肥，就像昨天在梦里骂他的云逸那样。

“传义兄，听说你在皎绫坊的成绩也十分出色，”小驰明媚笑道，“大当家很是欣慰。现在皎绫坊也是蒸蒸日上，就是那边都是姑娘，你在那里多少有些不方便，大当家是想着——等韩姨娘那边物色到了足够多的优秀姑娘，就把你接回远醇坊。正好咱们的队伍也壮大了，我一个人肯定搞不定，还是有你带着，更好一些。”

“小驰，除了认识新来的兄弟，大当家找我还有什么要紧事情？”

晏传义心里还挂念着没醒的林晚殊，心头一直像压了一块石头般，小驰的轻松快乐也感染不了他。

“呃，这个……”小驰挠挠后脑勺，憨笑道，“具体什么事情，大当家也没与我详说，只让我把你喊到他面前。要不你现在去吧……”

小驰话音方落，就注意到了角落里的那座刻漏，发现这会儿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间。

“哎呀，该吃午饭了！不知道大当家这会儿得不得空，要不咱们也简单吃个饭，再过去找大当家？”

晏传义现在没有心思管远醇坊中除了订单以外的事情，对于小驰提的建议，他也是一脸佛系。

离开远醇坊这么久，晏传义也忘记了谢虑远的作息习惯，他与小驰简单吃了个中饭后，就独自一人去了谢虑远常待的那座立在云雾之间的庭院。

他去的时候，远远看到谢虑远还在与聂诚他们几个多年的亲信，一起围在石桌边吃着烤羊腿。

这应该算是还没有吃完午饭吧？

根据多日当员工的经验，晏传义深谙不能在老板吃饭的时候去打扰，便远远立在了庭院大门外侧，想着还是等他们手里的烤羊腿吃完，再进去讨论要事。

“大当家，您这不是还硬朗着吗？怎么就开始考虑着找接班人了？”

“我这些年作息讲究，练武勤勉，从身体上看，我确实十分硬朗，但从思想上看，我就比不得年轻人了——我会慢慢变得古板，甚至是迂腐。倘若我仗着身体硬朗，在这个位置上再坐个十多年，用已经过时的经验领着一群年轻人，这对远醇坊的长远发展，显然十分不利。所以说，我从现在就开始考虑挑一个继承人，并不算太早……”

一番话下来，比谢虑远年轻许多的亲信们，也瞬间恍然大悟。

“大当家果然有远见，那么大当家心中可否有中意的人选？”

“晏传义虽入行不久，却无论是在远醇坊，还是在皎绫坊，成绩都是一骑绝尘的优秀。这孩子身上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他的能力大家也是都看在眼里。”

谢虑远说出晏传义的名字时，他的心腹们多少有有些震惊的——晏传义，他还基本算是个毛头小子。

“可，可是大当家，他今年才多大啊？怎么能这就接替您呢？挑选继承人这么大的事情，一定要三思，三思啊！”

其中一人提出了他的质疑，这会儿大家手中的烤羊腿，也都吃得只剩一条光秃秃的骨头了。

“我知道你们听到我说他之后，一定会很讶异，因为晏传义与我们相识的时间，总共都不到一年。这点时间，哪够认清一个人呢？你们会觉得我很草率，这是很正常的。但我并不是要马上让他接替我的位置，我目前也只是最看好他的潜力，有心栽培他。我很清楚，他可能在把握买家心理方面，有着远胜过我们所有人的天赋，但他毕竟年轻资历低，在人群中没建立什么属于自己的威望，兄弟们都还不肯服他，这是他目前最大的弱点。”

“既然如此，那么大当家打算如何栽培他呢？”

“年轻人还是容易心性不定，我担心他知道我有意将他作为接班人之后，他会有恃无恐，所以我们谁都先不要告诉他这个事情。至于今日，就先跟他商量一个回远醇坊的日子，再给他多安排一些他之前不参与的事务，好好从各个方面打磨一下他。”

“是，大当家。”

“他目前最薄弱的地方就是不懂得经营与他人的关系，心思都在让自己拿出好看的成绩上面，就连之前被另外五个队长排斥的事情，他也没自己去处理一下。所以我们栽培他的时候，要重点培养他处理与别人关系的能力。”

交谈之间，远醇坊人事部主任聂诚见石桌上一片狼藉，便将所有的羊骨都收集在一个盆般的碗里，打算出门倒了，也就遇到了在门口等候的晏传义。

“原来你早就到了？别在这站着了，快进去吧，大当家在等着你呢。我先去处理了这些羊骨，马上就回来。”

聂诚这么说，晏传义便没有多少犹豫，推开门缓缓走近谢虑远和他围坐在石桌边的亲信们。

此时晏传义的感官敏感得很，哪怕还没有靠近谢虑远，也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我也跟大当家想得差不多，晏传义那孩子，目前未免过于独立，管账本和签订单是一把好手，却不懂得处理与周围人的关系，这也是让我最担忧的点。我认为他要是能在保持原本优势的前提下，再把这些弱点弥补一下，就好了。”

一位与谢虑远年纪相仿的远醇坊老员工说。

“是啊，他在皎绫坊的成绩还是那么好看，等我们把他接回这边，他若不做点儿别的，另外五个队长一定还会像以前那样，出于嫉妒孤立排挤他。他要是能把与这五个人的关系处理好了，就算开了一个好头。也会让我觉得，他越来越进步了，越有担大任的势头了……”

晏传义听到这番话的时候，心里突然生出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大爷的，原来就是你在放任另外五个队长孤立我排挤我，还口口声声说是在历练我？你这逻辑，简直感人坏了。

但谢虑远毕竟是老板，晏传义面子上的礼数，还是该尽的。

谢虑远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才发现晏传义已经来到了他们身边。

“传义，你回来了啊？聂诚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来了，你就先坐他的位置吧。”

石桌边目前只有一个石凳是空的，谢虑远便叫晏传义坐在那里。

刚才和自己多年的心腹们说话时，谢虑远是放得更轻松的，晏传义一来，他的状态很明显地紧绷了起来。

“传义呀，你在姑娘太多的地方不方便，等皎绫坊的能人多了，我们也该接你回来了。听韩姨娘说，你在皎绫坊十分勤奋，成绩令人叹为观止，比之前在咱们远醇坊的时候还进步了许多，你回这边后，我们希望你更上一层楼啊。”

呼，原来是老板都爱说的空话套话。

晏传义开始漫不经心。

果然，哪怕是卷王之王，也不能让一个贪心的老板满足。

在远醇坊这么多人中，谢虑远对晏传义可谓是格外厚道——因为他能力出色，就理所应当地让他多做事，拿他当讨好白月光的工具，现在还要美其名曰全面培养他的能力，放任别人对他职场冷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