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恨意

含露殿里，太真娘娘病倒在床，凄楚可怜地望向前来看望的天子：“陛下是不是不要环儿了？几日都不曾来看臣妾，可是已将环儿忘记？咳咳，咳咳。”

突如其来的剧烈咳嗽声，牵动着身穿龙袍之人的心。天子心有不忍地走到床前，想伸手去抚摸太真娘娘的脸，却在刚好触碰到被上的月光时停住。

明月被从不知名处吹来的大风送来，同时风也吹灭了不少烛火。

舞台上的灯光随着突然起的薄雾变得朦胧，人影若隐若现。

终究不是天子的林风眠在看到师师也参演的那一刻便开始抗拒那股神秘力量，因为他不想被操控和诱导着真实还原历史。他知道，那段历史，凄婉和有一地梅花伤。

后宫佳丽三千，林风眠和唐王朝的天子不同之处在于，他偏独爱青荷。

林风眠果断地将手抽回来，任由月光在师师的手心里晃动。他背过身去，道：“你回来，我很开心，但你没必要深陷在往日短暂的回忆里。”

“你？”身临其境的师师，看着即将到手的温柔戛然而止，瞳孔放大。她不信：“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你难道忘了吗？”

林风眠叹气：“那是另一个故事。其中的主人公都不是我们。”

“你怎么变了？就因为她？所以你从来不给我任何消息。”师师手撑着身体起来，并用另一只手指向一旁寡言的青荷，“你到底做了什么？能将原本爱我的人从我身边抢走。”

林风眠顺着师师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隐藏在黑幕中沉默的青荷，便道：“你好好养身体。等你好了，我再来看你。”

“求你，别走。我不想你走。”师师哀求，下一刻仿佛就要从床上滚下来。

“这个地方可能会让你伤心难过。虽然我不能阻止你来到这里，但同时我也不想伤害你。”林风眠绝情地说。

“那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你不是我的风眠哥哥。快将会保护我的风眠哥哥还给我！”师师发出怒吼。

但应下来的是一片寂静，和寂静之后的“咔嚓”一声，舞台全黑。

虽有月光清冷，但却无法浇灭太真娘娘心中那团怨恨的大火。

灯光变换。不知过去多少个日夜，太真娘娘又难再见天子，残酷的事实表明她受到了冷遇，搬至上阳宫，夜夜只有孤月一轮做伴。

多少旧事，赋予瑶琴，却无人听。师师守着那些稀碎的美好回忆，一遍遍怀念，直到将那些喜欢慢慢熬成了恨意。

其实太真娘娘早就暗中调查了梅妃的身世背景，最后得到了一句：天子一眼误看，便让其一介民女飞上枝头当了凤凰。

多么可笑啊！太真娘娘面对着失落的宫殿，始终不明她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横刀夺爱的江南女人。

“只是长得好看罢了，但怎么样你都摆脱不了身子里那一身贱骨头。”太真娘娘手握那个扎满银针的梅妃模样布偶，“我看你还能得意几时。”

而舞台的不远处，是另一个寝宫的恩爱场景。太液清波，烛光扬浮，笙歌赏花，陪从紫寰……直到灯光全都熄灭。

系统：【叮咚，旁白提示！戏里戏外都是人生，而所有的深情文字都为这场戏服务。台下各位看官，请当理性看待。】

这不再是仅有青荷一人能听到，而是系统假装幕后说给全部人听的。

就在刚刚，青荷清楚了系统策划这一切的原因——既然是重来的二次人生，那么不一样才是重来的真谛。而系统是推进事情不一样的力量来源。

只是青荷不想将这件属性为私事的三人事件弄得人尽皆知。所以系统临时又变换了身份，以及修改了结局。原有的结局是两朵无法共存的花，必有一死亡，而那将会是开得艳过头的芙蓉。

皇太后的寿宴上，欢歌艳舞，整个皇宫都洋溢着喜庆。

刚养好身子不久的太真娘娘坐在天子和梅妃的右后方，眼红间便喝醉了酒。她歪歪扭扭地走到抚琴者旁，一把将其推开，自行坐好，却弹奏出一阵哀鸣，显得格格不入。

听见刺耳琴声的皇太后的脸变得阴郁，召来闹事者，却见是太真，又没了怒气，像是心有愧疚。

但太真娘娘却开始说胡话，且说的无非是那些孤冷黑夜中的幽怨恨语。

皇太后命人拉好太真娘娘：“孩子，莫怪我。是我也才懂得，这感情讲究你情我愿。我就不该让犯了单相思的你进入这后宫中。一入宫门深似海，只可惜往后一生都要被困在这高墙里面。”

太真娘娘推开众人，醉了，也像是疯了。她一直不肯承认，过去最宠爱她的皇太后是因为不忍，所以才不见她。但醉后的她在那一刻却真实感受到，再也没有人站在她这边。

林风眠护住青荷，担心大笑的师师会做出荒唐事。

师师披头散发地看着高处的两人，再也顾不上礼仪和拘束，高高举起手中的酒杯：“是我回来得太晚，才让他爱上了别人。你赢了。这杯酒就当是我向你认错。我错了。”

青荷大感意外，但由于被偏爱，所以又有恃无恐：“我没想过会这样。但我也没想过放弃他。对不起。这一次我不想退缩。”

“希望下一世，我能有机会。”

在太真娘娘的注视下，梅妃举起酒杯，却在刚要喝下去的时候，眼前一黑，晕倒。

酒杯掉落，里面的琼浆撒了一地。

天子抱住梅妃，急切询问，却又看到走来的皇太后饲养的灵猫舔了一口未干的酒，只是它当场身亡。

“给我拿下！”天子明白这是怎样的情节，转头怒目太真娘娘。

酒杯砸地的声音，太真娘娘还能听得到。要知道，她的心血都在那杯托人换好的毒酒里，但却功亏一篑。后来在流放的路上，她才知道失败的原因是梅妃有了喜脉。

灯光黑，幕布落，戏中人退场的那一刹那，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神奇的舞台情景剧。

在那之后的余下表演已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戏外人的幸福生活开始有了预兆。

尽管很少有人知道那舞台上突然出现的梅妃是青荷。

因为戏一场，当时的人看过了，震惊的情绪过后也就很快会淡忘。没人当真，也就没人在意。

连同师师的文字告白和勇气伴舞，在正常的大学生活里，也没有再听到有人谈起。

除了几位当事人。

悄然褪去服装的林风眠拉着青荷赶紧溜出表演会场，因为怕被工作人员拦下来询问。而这个难题将由师师来回答。

在出了校门和坐上回家的车后，林风眠才问：“一切发生得太快，现在想来，当时是怎么一回事呢？丫头，你说。”林风眠只知道一切都发生在青荷登台后。

“我想知道你怎么想的。”青荷的头看向窗外，脑海中还在回想刚才舞台上的场景。

“我感到有一股神秘力量在背后操控着一切。包括那些声音，我明明都没张口说话。而且还有服装和道具，一切都变换得如此迅速。”

系统：【叮咚，系统提示！表演结束，不知最后的结果是否让你满意？人物对话和场景转换都依据参演之人内心所想和身份来变换。】

“简直胡来。”青荷回答一句，却看到林风眠奇怪的眼神，于是忙改口说，“可能是临时改的节目吧。毕竟是出现了没人能想到的意外。”

林风眠依然奇怪：“但为什么会是唐王朝，我们都知道的故事？而且我好像还很轻易就修改了结局。”

“你自己都说了，那是另一个故事。而我们故事的结局，难道不应该由我们来书写吗？”青荷因为得到偏爱，而欣喜万分。

“确定不是因为你？”

“是因为你。”

青荷用手堵住林风眠的嘴，温柔地道：“别再问了。我知道你感到奇怪和意外，但这件事我无法简单地解释清楚。我答应你会告诉你，只是你要多等等。”

“我只想知道暂时不能说的这件事对你有坏处吗？”林风眠接受青荷的温柔，但不代表他不闻不问。

青荷歪头笑：“不会。我只能说，这是我的选择。”

“那就好。我可以等，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

“没事，别担心。今天的舞台，因为你，我才有足够的勇气上去。风眠。”

“我在。怎么了？”林风眠轻轻地将青荷的头靠上他的肩膀。

青荷笑着笑着竟落下泪来：“我很喜欢你改的结局。我时常在想，我要是能回到过去，我一定要救下那一朵梅花，那朵争不过宠，玩不过尔虞我诈，还企图挽回真心的梅花。”

“你喜欢就好。傻丫头，怎么还哭了呢？既然你喜欢梅花，那我们回去在院中种上几棵好了。”

“我可不会跳舞哦！”

“有人跳就行。”

“不会是你吧？”青荷想到这个，“噗嗤”一声笑了。

而回到家的林风眠说到做到，真不远万里买来几棵梅树且就种在了推开阳台门就能见到的位置。

“待到梅花开时，想来一定很美。”青荷看着林风眠亲手种下的梅树，仿佛看到了不远的将来梅花竞相绽放时的情景。

而这也更加坚定了青荷的不放弃。

所以在一个月之后的某天下午，师师再次出现时，青荷没有退缩地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