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孤棋·三

第二日。

席贰钦和甘幸之两人中午时分才到达红门，那子绯早已在大堂等着她们。

贰钦的表情正常，跟平日里没什么两样，但甘幸之知道她能答应帮自己已经放弃了很多。

贰钦跟在甘幸之身旁，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心里从昨晚甘幸之说出她的请求后就一直很矛盾不已。

师姐想让她进入红门，为的就是监视那子绯。这一年中，贰钦虽然跟着甘幸之为九生门做事，但她并没有加入九生门，那子绯是谁，她也并不知道。就这样盲目地去一个她之前不认识的人身边，纵使贰钦胆大，此刻心里确是没有底的。可师姐从未求过她，贰钦不愿意看到甘幸之失落，犹豫之后还是应下了。

但答应之后她就后悔了，席贰钦花了一晚上还是没能完全说服自己，原本计划好的，她们辰时便可到达，硬是被贰钦磨磨蹭蹭到了午时。

甘幸之也看出来了，她没有催小姑娘，她知道贰钦还在犹豫。她也想过其他办法和人，可席贰钦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尽管是自己的小师妹，她也只犹豫过几分而已。

“师姐。”席贰钦率先开口，声音只有甘幸之刚好能听到，“那子绯是个怎么样的人呢？红门又是怎样的一个地方？”

甘幸之侧头看席贰钦，小姑娘的眼睛正看着前方，她眼中尽是试探和好奇。

“那子绯待人随和，做事不急不躁，凡事都让三分。”

“脾气好，很好相处？”

“是。我还没见过他生气呢。”

“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呢？”席贰钦多嘴问了一句，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应该也没有。”甘幸之心中也不是很确定，看到席贰钦投过来的目光，定了定心，才说，“九生门中的各门主和众多弟子对他的评价都很好。”

“这样啊。那师姐为何又让贰钦来？”

“门主嘛，自然是要重视的。”甘幸之眼中有了不明的意味，不过马上就消失不见。

可就是这一瞬间，贰钦看到了，可她看不懂，一直也未曾明白这个眼神的意思。

“难道很多门主和门人之前地肯定也不足以证明他的能力吗？”

甘幸之拉住席贰钦，让雅娘在前面等她们，眼前的小姑娘不问清楚怕是不会停下，还是在见到那子绯之前跟她说明白好了。

“贰钦，我当然知道那子绯能力出众，是红门门主的不二人选。但”甘幸之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才又说道：“就是因为他做得过于完美，我从来就没有在他身上发现过任何错误，这才让我放不下心。”

“而且”甘幸之又摇头，满脸无奈之色。

“师姐？”席贰钦也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能让甘幸之面露难色。

“贰钦。”甘幸之握住席贰钦的手，“那子绯这小子很小就来了红门，我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却一直都看不懂他。”

“所以师姐就想让贰钦去替你‘看着’他？”

甘幸之点头。

席贰钦脸上的颜色变了又变，自嘲道：“连师姐你都看不透他，我又怎么逃得过他的眼睛。”

见席贰钦焉下来，甘幸之急忙说道：“贰钦，只能是你。”

“为什么？师姐？”席贰钦想不到是因为什么，她除了功夫还算说得过去以外，她自己还能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是能去好好完成甘幸之所说的任务的。

“贰钦，师姐目前还不能跟你细说。但是只有你有那个本事让那子绯不会有那么多的怀疑。”

“哦？”

“哦”席贰钦还是没有听明白甘幸之说的话，看到雅娘神色着急，似乎是那子绯那边在问了，就对甘幸之说：“师姐，我们先过去吧。别让他们等久了。师姐说的话，贰钦会记在心里。”

席贰钦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既然到了这里，便走一步看一步吧！她也很想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有何不同，为何甘幸之会非她不可。

来到大堂，席贰钦看到了那子绯，他正站在门口等着她们，面容上并未有丝毫的不耐烦。

“大人，您来了！舟车劳顿，也未等你多休息几日就让你直接开始。还请大人多多担待。”那子绯迎上来，恭敬地朝着甘幸之一拜，接着请她入堂上座，也不忘对旁边的席贰钦和雅娘点头示意。

甘幸之和那子绯交谈起来，贰钦一时无事可做，就在一旁看着他们。

看那子绯的一身穿着、谈吐和不凡的气度，果真跟甘幸之说的一样，不急不躁，谦谦君子，温和以待人。

过了一会儿，那子绯带着甘幸之在红门里头转了起来，贰钦也跟着去了。主要是观察那子绯，毕竟之后就要在他身边做事了，能多了解一点是一点。

不料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中，她竟一句话都插不进去，这下贰钦可不干了！

这海原的天气说来也怪，早晚都冷气凛然，结果到了午后又热得人心慌，贰钦好几次想回到大堂，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便一直忍到现在。

这时他们正在红门的校场边上走着，这里是门人练功和比试的地方，一排排的兵器就放在边上，供门人使用。

席贰钦拿起一根尖枪就耍起来，她在山上的时候就爱捣鼓这些东西，所以耍得极好，一下子吸引了许多门人过来。

贰钦本就无聊，好不容易遇到个自己擅长的，便耍得有些忘我，也没发现周围聚集了许多人，连那子绯和甘幸之也在其中。

刚刚两个人一转头，贰钦就不见人影，原来是在停在这儿了。

甘幸之看到小姑娘一扫阴霾，肯定是不愿意打扰她的，便由着席贰钦继续在那里舞着各式兵器。

那子绯也是头一次见到对兵器如此感兴趣的姑娘，一时间也忘了叫住她，也和其他门人一起欣赏起来。

只见那姑娘中间换了好几次兵器，每一种兵器都像是长在她手上一样，被她耍得招式百现，灵动自然。那子绯逐渐陶醉，脸上不禁露出笑来，虽然他平日里也笑得多，但这时候的笑，他多少是没有可能发觉的。如果不是席贰钦朝他这边刺过剑来，他可能也不知道自己笑得那么开心。

“我们比试一场吧！”剑停下来的地方，离那子绯的脸还有一尺，持剑人就那么直当当地说出这句话，在场的门人都还没怎么反应过来。

甘幸之低头在笑，她就知道小姑娘肯定有她自己的办法。于是没有出面制止，也没有催促那子绯应下席贰钦的要求。

席贰钦说出这话确实是有她自己的目的，不过只有一半。当时她正耍的投入，一时半会儿也不想停下来，可是这人的笑也太不寻常了！贰钦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反正当时就直接做了一个决定，她要跟他比试一场。

“喂！那子绯，我说我们比一场吧！”席贰钦发现面前的男子似乎没有听到自己先前的请求，就又问了他一遍，但他还是没有回答自己，她便后退一步，说道：“只是切磋切磋，你不会是害怕了吧？”

那子绯其实早就回过神了，他没有立刻回答席贰钦的问题是因为她是甘幸之身边的人，一个小姑娘想要比试，他也只是怕伤到了她。

但是席贰钦不肯罢休，一问再问，那子绯只能向一旁的甘幸之求助。

“去吧，她就是想玩玩，不会有太大影响。”甘幸之顺势推波助澜。

“好吧。”那子绯向面前的小姑娘作了一揖，“我们只是切磋，点到为止。”

“好。这才爽快！”席贰钦说着又将剑刺向前方，笑道：“输了可不许哭！”

“好。”那子绯躲过剑，起身一翻就落在了席贰钦身后。

贰钦眼疾手更快，她手中的剑一转，手肘往后一退，将剑又往后刺，接着人也往后转，带着剑向那子绯那边飞去。

那子绯突然意识到席贰钦的功夫并不简单，她也不是说着玩儿的，便稍微正经起来，游走了好一会儿，他才觉得不太妙，自己竟然不是这小姑娘的对手，几次都差点没躲过她刺过来的剑。

可她似乎也留了一手，每当剑刺过来时，总是停在了离他两三寸近的地方，便又收回去，然后继续开始。

如此反复，那子绯终于吃不消，也拿起剑来挡。

而席贰钦看到那子绯拿起剑后，才露出笑来，这下可以正式比一场了。

一盏茶的时间，比试结束，

在场的人，谁都没有想到年纪轻轻的一个小姑娘，在两次明显的相让后，还是轻松赢了那子绯，就连甘幸之也被惊住。

她果然小瞧了这姑娘！之前心中还有过担忧，此刻也已消散。

那子绯坐在地上，看着手中断掉了的剑，还有地上斜立着的半只剑身。刚刚席贰钦想要结束和他的比试，她将手中的剑直接甩过来，避开了他，直接击断了他的剑。

看他被余力震得摔倒在地，便大笑：“你输了！”

他已尽了全力，可还是输的狼狈，那子绯以为席贰钦会继续嘲笑自己，但是她没有。

小姑娘跑过来将扶他起，眼中并没有骄傲之色，嘴上还说着话，语气甚是诚恳，“门主勿恼，我叫席贰钦，多谢赐教！”

那子绯一时之间不知该回些什么，心里苦笑，他道：“是我该谢谢你不吝赐教！”

这小姑娘的功夫是真刀实枪的，那些话原本听着像是挑衅，但由她说出来，丝毫不觉得有任何的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