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妲萤镇守在此，本以为能有些小鱼小虾送上门来，让她活动活动多年未曾动过的筋骨，不曾料想，一连七天时间，全都没什么动静。

这东西果然学得机灵，她冷冷笑了一声，回眸望向陌璇闭关洞府的方向，灵气流动的不断变化让她知道一件事——陌璇快出来了，并且目前的情况稳定。

筑基期晋升金丹期可不会有什么天劫降临，但每个人，都会有自己要面临的那一道难关。

闭关洞府内，陌璇额角渗出一滴冷汗，但好在神情还算镇静。

此时她所处的环境已然换了副模样，应当是从“外视”的状态变为了“内视”，这里便是她的神识空间。

“你来了？坐吧。”前方十几步路的距离，有一块巨石，一穿着白衣的女子随性地背对她坐着。

陌璇心中早有了预感，走过去时一看，果不其然，这女子生了张同她一模一样的脸。

“每个人修为足以冲击金丹时，自然而然地便会有这么一场考验，我原以为早该能等到你，不曾料想却又多在这里蹉跎了数年。”

“……抱歉。”陌璇诚恳答道，反而换得另外一个她自己微微侧目：“道什么歉？这是我的任务，就是你到死也不肯升金丹，那也是你自己的选择。”

“你应当知道问心一关，你会遭到什么样的盘问，我也不啰嗦。”

陌璇摊开手掌，做了个“请讲”的姿势，但从她略微紧绷了的身躯来看，这一点上，她的确是被说中了。

从小到大，她过得颇为简单，值得被这东西拿出来提上一两嘴的事情无外乎是那几样，全是陌璇不怎么想同其他人谈的。

“你和目前的每一个知情者说的话，全都是你‘愿意’去献祭、去舍身成全此界，可就我获知到的信息来说，这样的想法，在你心中似乎并不坚决，你依然会有动摇。”

她说着，又微微弯唇笑了起来，陌璇本来没什么攻击性的长相愣是被她弄出一股风情万种的味道。

“明面上，你师父的修为最大，即使你不乐意，她也可以用武力强行逼迫你去就范，可实际上，你知道你可以利用她的那份愧疚，装出一副楚楚可怜、温柔无害的模样，这接下来的路，不是有更多选择吗？”

“你太清楚了，为什么一个有战斗狂特制的晏弘雅会嚷嚷着要你成长起来之后同他比斗，为什么苏嘉白在某个节点后再也没怀疑过你能站到他身边，为什么妲萤一眼就能瞧中你，方方面面，你仿佛是为修道而生的好苗子。”

“只要稍微求助其中一个人，你甚至不必依附于他们，去到上界之后，随便找个收容人族修士的门派继续修炼，自然有一番崭新的天地，届时你师父的手伸得再长，也无力再到上界去寻你一个小小的人修，假以时日，问鼎不是问题。”

“若是你不乐意朝什么都碾压现在的你的上界修士求助，也可以从你师姐那里搭上藏锋门的线，他们为什么要拒绝一个有力的、未来的合作伙伴呢，更何况这个伙伴还是他们最想打倒的势力高层。”

心魔瞧着陌璇朝自己越走越近、越走越近，慢慢地朝她这边俯身，二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可以感受到对方的鼻息。

“平时照镜子到底和看别人不大一样，我还是挺喜欢我自己这张脸的。”陌璇双手往心魔脸上轻轻拍了拍，在她身边坐下。

“……我祝你下次再遇跨新阶段要渡的劫时是戒色劫。”心魔咬咬牙，尽管她身份特殊，陌璇无法对她动手，但在没扰乱她的心境前，她自然而然地要在陌璇跟前矮上一头。

“上次底下一帮紫雾门的师弟师妹鬼鬼祟祟聚在一起就是他们某个师兄戒色劫渡过之后后劲太大，画了张画像来抒发胸中情感。我路过时也一并鬼鬼祟祟地同他们凑到了一处，替你鉴定过了，那戒色劫的美人是没你好看的。”

绕来绕去还不是为了夸她自己。

心魔知道自己的气势已经弱了一头，但这样插科打诨的方式从来不会是一个好办法，不敢直面心魔的人，即使侥幸迈过这一关，将来也注定有不了什么出息。

“陌璇，你当初修道是想有时间做更多想做的事，去见识身为凡人究其一生也见识不到的风景，如今注定要陨落在下界，难道你不遗憾、不后悔吗？”

“即使你选择什么也不做，这些认识你的亲朋好友，有的直至身死道消也不会知道，有的知道了也不会怪你，你到底有什么顾虑在，不愿意选择一条能让自己活下来的路？”

她质问道。

陌璇这次笑得比她还开心，自从记忆里有了妖乱这个概念后，她就很少、很少有这么笑过了。

这样的情绪不适合对妖乱的受害者展露，会显得过于不知礼数；不适合对同在“筑基”的其他弟子展露，会有损她调动人做事时的威严，平添轻浮。

“太多原因了，要我和你一个一个说清楚的话，可能你又得多劳累上几十年了。”

“如果我真选了你说的法子的其中之一，那我可就没办法这么理直气壮地面对你了，问心之劫过不去，要么便是郁郁而终、要么便是当场陨落，仔细想来，还是选择我去死大抵更划算些。”

心魔知道，她是真的发自内心地在这么想，她决定做最后一次挣扎：“那你在意的那些人的，他们会希望你为他们去死吗？”

“希望也好、不希望也罢，总归是我自己的命数和选择，和他们有什么干系？我确实抱歉，但也只能止步于此。”

陌璇眼见着愈发亮堂的天色，抬手挡在额前，半眯起眼睛，一轮初生的朝阳正从她们的面前缓慢升起，最后悬挂在天上。

她感应着身旁的心魔随着太阳一道“灰飞烟灭”，知道成就金丹之事，只待最后一步即可水到渠成。

又过去十日，整个“筑基”总部的人全被异样的灵气走向惊动了，妲萤化作普通小弟子的模样在众人面前现身，代为告知是陌璇师姐突破金丹大成，一众弟子勾肩搭背、咋咋呼呼地走了。

说是要为了庆祝陌璇师姐成为最年轻的金丹好好庆祝上一番。

倒是会巧立名目。

妲萤没把成金丹之事放在心上，只觉顺理成章，不过这金丹既成了，想必入门之事并不困难。

……

“不愿拘束于方隅天地，当挣脱凡俗桎梏，以本心为上……体察世情，义理存心，静待更易……”

这本书虽说也算作是功法，但更多是在教一个人如何走上这条道，更像是妲萤个人的手札和感悟，所以当时才说，这并不影响她继续在清韵派修习。

她要做的，是刻意为自己创造一个“顿悟”的契机。

这上边没有一句言及情爱之事，陌璇原是不太懂，但结合某段时间晏弘雅在见到她时，总有特殊的反应，还经常普通说着说着话就骂起了苏嘉白不是个好东西来。

她和苏嘉白在他们看来的关系，能让晏弘雅凭借一本功法联想到苏嘉白是个混账的事。

妲萤曾经的经历多半与情爱之事有关，她没办法复制和参考，但非得要思及背叛、思及人形的恶，将之与她这么多年见到过的善与光芒进行对比的话……

陌璇想，她似乎有一点儿摸到那道门槛了。

几个时辰后，那帮弟子约的饭点到了，他们前脚刚出门不久，后脚传送阵那边立时便传来了些动静，妲萤再一望去，竟是陌璇的身影。

比她想的要快，看来这孩子在进去之前就已经思考过要如何修炼这个问题了。

她一闪身出现在她跟前，扶着她的肩膀：“如何？”

“顺利，只是我好像还是能高兴……”陌璇疑惑地盯着自己的掌心。

“这副作用不会立即发作，会慢慢地变得厉害，不过……”妲萤微微一顿，陌璇剩下的时间在她看来也谈不上多，指不定这副作用发挥全部效果的时刻还到不来呢。

“看来是我赚了。”陌璇赞许地点了下头，四下转头看上一圈没找到人，自然能明白是自己晋升金丹初期时闹出的动静惊动了所有人，“他们肯定又是出去找个地方热闹了。”

紫雾门整个门派的作风都比较……活泼，明明是个以术法出名的门派，特有的功法也应了名字似的如雾如幻，但索性大事小事也基本从不掉链子，就是活泼到天上去陌璇也不会管。

“我想再交代几件事，不过你要去那边和他们一起玩吗？”妲萤指了指他们离去时的方向，“我坐在屋顶上听到了，他们说要去近日里生意比较火爆的一家名香楼。”

“前辈请说，现在的情况，我已经不适合过去了。”陌璇从储物袋里摸出两张板凳、摆好后自己坐下，还拍了拍板凳的一角，似乎是在邀请妲萤一起来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