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其实也没什么，你才步入金丹期不久，先稳固稳固境界，过段时间，我需要你满足我一项听着可能有些奇怪的要求。”妲萤开门见山，“去凡人的世界里生活一阵子，向瞒得住的人尽可能不说出你修者的身份，同时，眼、耳、口，三者弃一。”

“那我的放弃顺序肯定是口、耳、眼。”陌璇接受能力极强地顺着她的提议开始思考，“中间可以跑回来这里处理事务吗？”

“人命关天的事我说了你也不会听，但一般的事到时候你不许管，如果没了你，这个组织连日常运转也做不到的话，那你们也别谈什么要灭除妖乱了。”妲萤对这习惯干活了的新晋传人一副受不了的模样，重重叹出一口气。

“下界我也不能待太久，但我回去之后会与你保持通信，记住一点，虽说你身上如今还多了一个副作用，但不论是什么样的‘无情道’，没有一个谈得上真正的完全无情，即使是世人眼中最冷酷、最绝情的那一种，心中、手里，也会有着善恶对错的标杆，我们依旧分得清是非。”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妲萤自己从未收过徒弟，但也见过许许多多、甚至身边平级的人是如何收徒的。

从小因着各种关系定下的不提，她专门挑着那种徒弟是从下界捡回来的回忆，试图从中找到一星半点照看小辈的界限、方法乃至注意事项，却发现这其中大多套用不到陌璇身上。

无情道归无情道，功法归功法，妲萤修习的功法分作两种，一是出自上界人族大门派，一是后来成圣后她自己闲着无聊慢慢发掘出来的东西，还不成一个体系。

送东西也不适合，陌璇现在的情况也用不上，再拖一拖……只怕更是用不上了。

陌璇不算妲萤的弟子，但作为道的传承者，怎么着也能算是半个了，仔细想来，她竟然还无法帮她做什么，连此界如今的死局，也必须由他们自己来破。

“前辈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陌璇似乎已经想好要去哪儿了。

“一等宗门六家中，紫雾修术，菩提修佛，拂柳修音，藏锋修剑，清韵则是术、剑兼而有之，其余类出色的修士大多藏于各家宗门之中作为底牌或是后援存在，除却那家废物，五家筑基一代最核心的弟子，起码有三名是在筑基之中。”

陌璇自认为其中只有四分之一是她发展的线，但要说线会不会自动发展并不好说，至少能有这样的数量和质量，其中一定或多或少有人接受过长辈的暗示。

“我的修为在筑基里头不算差了，可前些日子去摄政王的府邸时还是落了伤，我们需要更多金丹真人开始参与……”

“即使修了仙，人也还是人，花这些时间在琐碎日常上，费不必要的心力去战斗，总会有人心里头不乐意，你打算拿什么引诱他们？”妲萤双手抱胸，毫不客气地指出这一点。

再怎么天资高绝，惹人瞩目，也遮挡不了陌璇现在还是个刚入金丹的修为，身家掏出来也不够给那么多人发放奖励。

“不拿，金丹期……到底也要依附宗门生活，我可以让师父代我转告各个门派的人，倘若他们不肯派人出来做事，那我也不去死了，大限一到，我立刻卷储物袋跑路，爱谁谁去管。”

“若是拖到元婴期也是一个道理，目前就是元婴数量最少的一等门派里头也有五位元婴期修士，要是门派相互护着，那就等后面找个机会把这事抖落出去，保准儿这家日后的名声烂到地里，招不到新的弟子。”

陌璇说着这话时明显也是考虑到了这样的可能，语调微微往下压了压：“其实我想过这样的方法会不会不太好，但是我的确拿不出更好的计划了……”

“你要救的本就是有他们一份的这个下界，叫他们出出力也理所当然，既然你已经打定了主意，那就不需要想太多，去做就好了。”妲萤忽地察觉到，为什么见过这么多人之后，她第一次会因为陌璇驻足停留这么久。

这个孩子，和以前某一个时期的她太像了，只是她们面对的困境不同。

一个原本坚守美好的道德、讲究行事光明正大的人放下一切原则和本心，开始玩弄手段和人心时其实并不需要惊讶，只是因为当一个好人能够带来的，远远比不过即将失去的东西罢了。

“……嗯。”陌璇双唇抿着，但情绪好歹放松了些许。

“那我差不多该走了。”妲萤抬起一只手朝陌璇勾了勾，那边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下意识地按照她示意的动作照做，牵上那只手，被一股轻柔的力道带到了妲萤身前。

妲萤没有多么用力，只虚虚环住了她，左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背，感受着怀里的身躯一瞬间变得僵硬又在小心翼翼地放松，轻声说道：“保重。不论你接下来要做什么，那都会是有意义的事。”

……

陌璇给谢流风那边传了消息，告知自己目前已经晋升金丹初期，并且已经算是正式踏入了修习无情道的第一步，又将自己的计划简要写明。

虽说她的确还没察觉什么异常，但似乎能感知到一些微妙的变化。

比如，走在大街上时，见到有一家三口出门游玩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时，她平日里总忍不住多看上一眼，但这次偶尔再遇上时大多不过见了便挪开，心里再也不会有什么“感情真好”的想法。

似乎这初期，扼杀的是她对感情的感知。

抱着这样的想法，陌璇一路行至柯景焕的府邸前。

有弟子同她留了消息，她这才知道，柯景焕送来的赔礼比她随心设想的最好还要好上许多，这般搭上血本来帮他们，又是求不到什么的，上次见到还是叶予以。

随着年月流逝，叶予以和当初也一样有了变化，她学会将仇恨藏在心里，在外奔走时总是沉默寡言，和陌璇最初记忆里意气风发的模样大有不同，她谈不上这样的改变是好是坏，只知道叶予以的仇恨依旧铭心刻骨。

叶予以有自己的所求，就是不知柯景焕这般示好是在想些什么。

如他当日说的那样，在向门房说明自己的身份后，陌璇立刻被恭恭敬敬地迎了进去。

这次不像上次，以一种正经得多的方式上门拜访，她观察和思索的时间也就更多。

西墨皇族，这四个字但凡拎出来，要是和“穷”这么一个字挂上了钩，那说出去可就要笑死人了。别说凡人，就是修士里头，能比这一家富有的那也是屈指可数，还或多或少地同他们沾点关系。

上回没来得及细看，现在定下心来瞧时难免觉得这府邸未免……寂寥了些。

不仅没什么侍者来回走动的声响，连装饰摆设也不见几个，好在什么地方都称得上是干净整洁，看上去也不至于会让人觉得此地无人居住罢了。

连一般的官宦之家的标准怕是也没有。

“好久不见，恭喜陌姑娘得入金丹。”这根本不打算瞒着的消息显然不能绕开柯景焕。

无论如何，修为升了总是好事，陌璇上门又不是为了找人麻烦的，面对恭喜笑着尽数收下：“谢谢，前几日，筑基也收到了来自摄政王府好大一份礼。”

“筑基所行乃是为苍生大义，景焕恨不能同赴战场，只可惜此身不能修炼，送些金银之物聊以藉慰罢了，不足挂齿。”柯景焕接过她的话。

你往我来的客套话到此为止，接下来该是提出实在点儿的东西的时候了，不过合作这事此次只能确认一下柯景焕的意向如何，具体的，还要等满师姐和符师兄回来再做商议。

“今日前来，其实有有一事相求。”陌璇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巧的圆形玉佩，这是修者独有的身份证明。

凡人这时来往还在用纸制的路引，陌璇刻意问过一句，说是没什么特殊的意思，之所以将修者和凡人区别开，不过是为了成全一个“仙凡有别”，彰显修者的高人一等。

“这之后，我应当会改头换面，以凡人的身份住在皇城一段时日，可以的话，我能要一份伪造的路引吗？”她问道，知道柯景焕多半不会拒绝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

“当然，只是不知道陌姑娘为何要这么做？”柯景焕似乎只是单纯地在表达他的疑惑，说话之前不忘扭头吩咐身边的下人立刻去办这件事。

“修炼需要，没什么特殊的地方。”陌璇摇了摇头，妲萤之所以会这么提，多半是想让她能够体察世情。

有时候，了解了才有助于更好地忘记。

“到时候我应当会变成一个哑巴，不能说话，若有需要注明的话，烦请帮我一并添上。”陌璇补充道，不是灵光一闪，她都快忘了自己未来还得有这么一个新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