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过去

西门吹雪竟然丢了自己的剑？！

陆小凤是万万都没有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的，而震惊之后，他第一个想到的嫌疑人就是司空摘星，可转而他又觉得不是，司空摘星不会那样自寻死路，心中满是好奇，“你现在还要去哪里找？”

西门吹雪不答，只是转身就走，他现在没有心情来满足陆小凤的好奇，他现在只想杀人，用他的剑杀人。

陆小凤在身后呼唤了几声，西门吹雪也不回头，只好无奈放弃，暗叹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爱剑如命的西门吹雪竟然丢了自己的剑，这对于西门吹雪来说简直就是丢了老婆一样严重啊。

慢悠悠的往百花楼的方向走，心里面不禁想着不知道花满楼还有惊鸿现在如何了，想必他二人应当是相处的极好……陆小凤的心不由变得有些暖，江湖风浪多，但只要想到朋友总是开心的，而只要一想到朋友，就迫不及待的想见他们了。

他的脚步加快，却不走大街，而是从小巷子里面找小路。

“你就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突然，如黄莺一般的女声在这有些狭窄的小巷中响起。

陆小凤停下了步子，前方的一个拐角处走出来了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蓝紫色的纱裙，脸上没带什么笑，自有一股清冷美绝，她俏生生的站在那，叫人忍不住想欣赏一二，还心中暗叹——好一位冷美人。

可陆小凤遇见了这样一位美人既没有心动也没有欣喜，在经过惊鸿那一招谈婚论嫁之后，世上再美的美人估计也没办法让他再失态了，他现在脑子清楚的知道他麻烦来了，而且还是不小的麻烦。

“在下正是陆小凤，不知姑娘有何贵干。”陆小凤细心观察四周，未曾察觉到有什么埋伏，可心中依旧不可能放松警惕，两条腿随时准备着逃之夭夭。

“我叫沙曼。”沙曼缓缓道，她细细的打量着陆小凤，似乎是要找出这个男人能让叶惊鸿爱上的原因。

这个陆小凤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能做到叶孤城和宫九都做不到的事情，不过……他的本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沙曼姑娘是来杀我的？”陆小凤笑着就像是在和一个朋友说话一样，“女孩子打打杀杀可不好。”

沙曼慢慢的走到陆小凤跟前，陆小凤也没有躲，只是等人站定了的时候，微微叹了口气，“不知陆小凤哪里得罪了姑娘。”

“你没有得罪我。”沙曼的语气突然变柔，变甜，就像是裹着蜜糖一样，她的手按到陆小凤的胸膛之上，轻轻一抚，像是一阵柔风，温柔道：“我只是很仰慕你，想和你在一起。”

陆小凤终于退了，他往后一大跳，跳完之后又再退三步，此刻他宁愿面前的沙曼是要来打打杀杀，而不是来投怀送抱。

见此情形，沙曼神色又冷，脸上流露出了三分难堪，冰冷而又不失坚决道：“陆小凤，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第一条是和我在一起，第二条现在什么都不做，离开这里，你会……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这似乎是不用考虑就能做出的选择，陆小凤也相信这位沙曼姑娘身后有着十分恐怖的人或势力盯上了他，但是……他勾起一抹笑，端是潇洒自在，他十分平静道：“陆小凤偏爱自寻死路。”

说完一个飞身翻出小巷，只把沙曼一个人留在此处。

看着陆小凤渐渐消失的背影啊，沙曼震惊于对方的回答，然后冷哼一声：“不知死活……竟然敢让她喜欢上你……”

另一边的合芳斋中，气氛十分和谐。

“我来自南海白云城，是叶家的一个旁系，我的母亲是天机神算顾灵儿，我的父亲是一名剑客，我的弟弟叶孤鸿，拜入武当，应当算是江湖上颇有名望的少侠了……”惊鸿如此说道。

她介绍其她的家人的时候，总是神采飞扬的，语气带着自豪，就好像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这江湖上一等一的了不起的人物一样，她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的家人是世上最好的家人。

她也是全天底下最幸运的孩子。

哪怕这份幸运没有维持多久。

‘西门吹雪’听着，脸上并没有什么神情，如墨一般的双眸定定的看着面前含笑讲述着他的家人的少女，无论是什么拜武当的弟弟，还是什么特别会算命的娘亲，这些对于‘西门吹雪’不值一提的人，从她嘴中口中被说出来就十分的有趣和吸引人注意。

于是他问了一个更有趣的：“那叶孤城呢？”

“叶孤城……”惊鸿一顿，她微垂下双眸，神采飞扬瞬间减了一半，那股张扬的如同野火骄阳一般的美丽，在一瞬间变了。

她从一个炫耀自己家人的少女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女人，一个有着很多故事的神秘的，充满魅力和吸引力的女人。

好像是一轮骄阳变成了一轮明月，又像是初升的朝阳变成了血色残阳。她念出这个名字的语调格外不同，任谁都能听出她对这个名字的主人有着别样复杂的情绪，而一个女人能对一个男人有如此复杂的情绪，大多是因为一个情字。

世人总是对有未来的男人和有过去的女人特别感兴趣。

‘西门吹雪’下意识微眯起双眸，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来，而陷入自己思绪中的惊鸿一时间并未察觉。

“他是你的什么？”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有些轻，像是一阵柔风，带着一股难言的吸引力，让人情不自禁顺着他的话回答他的问题。

惊鸿摇了摇头：“他也是我的亲人，只是关系已经不如儿时了。”

她只说完这一句便安静了下来，她和叶孤城或许有一个非常复杂的故事，而这个故事是不能轻易的说出口的，这个故事是属于她和叶孤城的，旁的无论是什么人都不能够窥探，这是秘密，两个人共同遵守的秘密。

于是她不准备说，又抬眸看向‘西门吹雪’，想要说些措辞，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对方的眼神给弄得一愣。

那是怎样的眼神？

他定定的看着他，黝黑的双眸像是深潭一般，神秘的潭水中央有一点光一点幽暗的光，那是暗光，那是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生出掠夺之心的眼神，有时候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才是最好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惊鸿发现了他的眼神，他眼眸低垂，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仿佛并不在乎惊鸿刚才说的任何话，刚才的眼神也只是一个错觉。

“你知道花满楼吗？”只当那个眼神是一时错觉，惊鸿又生硬的将话题跳到了花满楼身上，她的语气又上扬了起来，语调又变得欢快，一如既往的自豪。

她总是能把朋友的好当做自己的荣耀，而朋友在她眼里总是很好的。

“听说过。”‘西门吹雪’微微点头，神色依旧冷淡，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冷漠了。

惊鸿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份冷漠，有些遗憾自己新交的朋友竟然对自己另一个朋友不感兴趣，但还是十分善解人意。

“一直都在说我的事情，现在也该你说了。”作为好朋友还是不能太自私，一直说话的都是她，也该让西门吹雪说说话。

‘西门吹雪’一顿，似乎是微微的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眼神变得更深邃，似乎是在想什么，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惊鸿眼睛睁的大大的，定定的看着他，似乎是等着听到什么有趣的事，但其实哪怕他讲的是世上最无聊的事，她都会非常捧场的，她总是很好哄，只要一点点就够了。

“我曾经爱过一个女人。”‘西门吹雪’用低沉的语调缓缓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带着一股难言的哀伤。

惊鸿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小手放在膝盖上，有些紧张地攥紧了红裙，开始后悔自己是不是不该提起让西门吹雪说自己的事这茬。

“我和她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后来她嫁给了别的男人。”他用最简短的语气说出了最引人遐想的故事。

“那她一定是不喜欢你了……”惊鸿听故事入了神，脑海里想了很多，心里有些难过，并不是因为青梅竹马不能在一起而难过，而是因为她的好朋友竟然没办法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而难过。

她努力的安慰着，语气温柔，还带着一点笨拙，绞尽脑汁的安慰：“或许她不是你的缘分，你的缘分还在后面呢，一定会有人一心一意的爱着你的，你们会是彼此的命中注定，你会和她在一起，然后就像话本说的那样……”

“西门吹雪你很好的，你特别好，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我也喜欢你，我很喜欢你……”

这安慰太过笨拙的没有诚意，有些苦恼的敲了敲自己脑袋，她几乎想要扯着对方的袖子，小声的向对方撒娇，让对方不要难过了

故事还在继续。

“如果她过得好，那我便没有什么好伤心的，只是……”他话语一停，低下头来，惊鸿看不见，他此刻难过的神情，只能看见他身子微微的颤抖，似乎极力忍耐着什么。

他一定很伤心很难过。

惊鸿的心就好像是被揪了起来，她总是太过于珍惜身边的人，身边的人遭受了一分的痛苦，她就能感受到三分，她伸出手想要给对方一个拥抱，却又怕对方觉得她是在同情他。

“那个男人对他并不好，朝三暮四，还烂赌成性……最后她自杀了……用的是一种毒药，吃完之后，死了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我看到她的时候，她还像我们分别时那样美……”他似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一段的，断断续续，他如此痛苦的话为什么不停下来？因为这段话在他心中已潜藏太久，他必须说出来。

惊鸿知道，有些秘密在心里面藏着太久了，就是想要告诉别人，哪怕这些秘密没说出来，一次都好像是在我们自己的心口上插一刀，也必须说出来。

而随着这最后一句话语的落下，惊鸿直接站起身来，伸手一把抱住了还在颤抖的男人，他一愣，她的小手轻轻拍在对方坚实的后背，忍着心中的难受，学着小时候她娘亲安慰她那样，她想说什么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什么安慰都显得有些虚伪。

最后她只能不停的轻轻的一遍又一遍的叫着西门吹雪的名字。

“西门吹雪，西门吹雪，西门吹雪……”

如果娘亲死的时候，有个人能这样抱着她叫她名字该有多好？如果她能在葬礼上流出一滴眼泪该有多好？这种痛苦她已经忍受过了，她不想再让朋友忍受。

她又想到如果有一天陆小凤娶了别的女人，那个女人不好把陆小凤逼的自杀了，她要怎么办？

下一秒她就得出了答案……自然是生死相随。

所以现在西门吹雪还活着，真的已经是万幸了……还好，还好西门吹雪还没有爱那姑娘爱到一死了之。

男人的身体又在颤抖，肩膀抖动着，似乎是忍耐不了心中的痛苦，但惊鸿却并没有看到，那个背对着她的俊美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淡漠的神情，反而露出了一个极为扭曲的笑容。

他不是在忍受痛苦，他是在忍笑。

也就在这时，真正的西门吹雪走进了合芳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