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街上热闹，比卧月城的城庆有过之而无不及。四周以各种鲜花、竹枝、柳叶等等装点，应松城本就多山林草木，如此更是一片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街道人多，能看到不少背着包袱一副刚刚进城模样的人。有许多来参加城庆的人，更有不少孟氏弟子夹杂其中。

周围的人在偷偷看他们，并且小心注意不要与他们有身体接触。孟氏弟子们也大多端着仪态神情，完美的秉承着‘仙气飘飘全靠一口气提嗓子眼里’‘做戏做全套’的职业精神。

……所以和民众的隔阂就是这么来的吧，孟以槐忍不住吐槽。但在这样的氛围下，连她都看上去比平日端庄不少。

谢为渝倒是没有这种奇怪的偶像包袱，但他本身就扎眼，举手投足都令人赏心悦目。一路上看他的人多到数不清，同样，也因为他的出众而无人敢逾越半分。

这时他们正瞧上了路边一个卖各类发饰的小摊，说是他们，其实是谢为渝率先看到了什么，虚虚地环抱着将她孟以槐推到了摊前。

摊主用一个木制小车推着这些饰品来的，他才刚把车停下，就着小车搭了个简易的摊子。架起摊子之后，他低头找了找，挑选了一枝梅花悬挂在摊前面。

这倒是吸引了孟以槐的目光，此时正值初春，梅花都早早谢了，这是哪里来的梅花？

等走近看了才发现，哪里是真的梅花，分明是这摊主靠着精巧手艺做出来的梅枝发簪。

梅花花瓣连纹理都格外清晰，色泽鲜明，枝干修长，几乎可以以假乱真。谢为渝过去，也先看了一眼这支簪子，后面又从台面上拿起了一对白色小花的发饰。

孟以槐凑过去瞧了瞧，发现这竟然是槐花。白色的小花一嘟噜串地拥挤着开放，同样也是雕刻而成，其精巧不言而喻。

谢为渝在孟以槐鬓边比了比，又看了旁边整齐列着的绸带一眼，问摊主道：“可否加两段白色缎带？”

摊主连连道：“可以，可以。您要的话，现在就可以给您加上。”

看着谢为渝这熟练的态度，已经很久没有自己打理过发型的孟以槐默默别开了眼睛。

也就是这一看，让她注意到前边儿的街上行人都有避让，露出了后面的一行青衣男女。

粗略一看，那行人足足有七八个，衣袂飘飘，光鲜亮丽。看上去关系都不错，一路谈笑风生。

最引人注目的是为首的一男一女，尤其是那女子，身形高挑，一张脸未施粉黛却艳丽逼人，堪称绝世，气质则是和那张脸截然相反的清冷。她目不斜视，只偶尔回身边的男子一句什么，显得气势十足。

她身边的男子高她半个头，一身青衣简洁没有过多修饰，却格外衬他，让青年看起来玉树临风。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在和那女子说着什么。

他们正往这边来，眼看要路过，队伍中段的一个女子却看向了这边。这一看，她惊喜的叫了一声：“咦，快看，这儿居然有梅花！”

她身后的几个人也跟着看了过来，纷纷惊叹：“真是，这时节哪儿来的梅花？”

前面的两个人也停下了脚步，向这边看来。那个男子看到了那枝高高悬挂的梅枝，他似乎眼神极好，跟着又扫了一眼台面，笑道：“看来应当是发簪，匠人手巧，当真栩栩如生。”

那几个姑娘听了更加兴奋，最先开口的那个冲领头的绝色女子撒娇道：“怀嘉妹妹，去看看，去看看吧。”

他们隔得不远不近，这句话被孟以槐听了个正着，她立刻从刚刚那被惊艳的状态吓醒。只觉得自己现在就要炸毛，什么怀嘉，什么妹妹……

全书就只有程元菱和孟怀嘉担得上绝色二字，而这个女子如此身段容貌，显然是书中有名有姓的角色。别说她见过程元菱，就算没见过，就这与谢为渝般配得如初一撤的气质，必然是女主，孟、怀、嘉！

脑子里一瞬间空白，过电一般闪过“剧情不可抗力”几个字。

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转过身去拽了拽谢为渝。谢为渝正跟摊主说着什么，被她一拽，疑惑地回过头来。

他一回头，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吸气声。谢为渝基本对这类惊叹免疫，低头看孟以槐一脸紧张，他轻声询问：“怎么了，姐姐？”

孟以槐也听到身后的惊叹声了，而且那阵声音很快变成窃窃私语，并且由远及近了。

她根本不敢回头，只往谢为渝那边躲了躲，低下头假装看其他发饰，道：“没事，就想问问你好了没有，差不多也该走了。”

但她也不敢看谢为渝，就差一点点，他再回一点头就能看见孟怀嘉。而以谢为渝的记忆力，只要他看一眼她，一定就能认出那就是当年救下了他的那个女孩。

无论她预想过多少次这样的画面，当这一幕到来的时候，孟以槐发现自己还是有些莫名心悸。她思绪纷杂，脑子一片混乱。

看出她的不自在，虽然不知缘由，但谢为渝还是转头催促了老板一句。

就在孟以槐提着心的时候，她听见身边一个女声道：“你是孟氏弟子，也是今日进城的吗？可否告知名字，交个朋友？”

“我是孟虹玉。”孟以槐听出这个声音就是那个带头要求过来的女子。

“我是孟淳……我是……”没等谢为渝说什么，剩下几个人也跟着纷纷自我介绍起来。

这般强买强卖，谢为渝压根没搭腔，他眸色冷淡，转向老板道：“好了么？”

摊主看了一眼那边脸色骤然涨红的几个姑娘，又看了一眼谢为渝，心里叫苦不迭。看着都是孟氏的弟子，那都是仙人，他一介小小手艺人，哪边都开罪不起。

他只好赔着笑道：“好了好了，这就给您包好。”摊主手脚麻利将白色缎带缠绕整齐，将那对发饰小心装起来递给了谢为渝。

接着，他又努力堆起笑容对那几个姑娘道：“几位仙人，看中了什么，我这儿还有荷花簪、竹簪、绢花，不是我自吹自擂，那叫一个……”

他话没说完，就被孟虹玉打断了。孟虹玉面上通红，神色愤懑不平。她指着谢为渝手上包裹道：“告诉我这是什么？我要这个。”

从台面上摆放的东西就可以知道，这些手工制品各不相同，基本都是只有独一份。她这么问，显然是要故意挑事了。

摊主心知肚明，但也只能道：“这位仙人…我这店小，又还没到城庆，今天只是试营业，成品带的不多。这次各式花样独特，基本都、都是独一个，那是对槐花，如果您要，我明日给您做了送来？”

孟虹玉冷笑一声，像是要用此时趾高气扬的态度将方才的尴尬掩盖过去：“如果我现在就要呢？”

谢为渝面无表情地转身，拇指一顶腰间剑鞘，长剑出鞘三分，亮出雪白的光。

这摊主反应灵敏，立刻后退了一大步，紧贴墙壁。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孟虹玉大约也没想到他如此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此时骑虎难下，指着谢为渝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孟以槐吸了一口气，还没等她开口，注意到这边不对劲的那对男女也走了过来。

孟怀嘉皱着眉向这边走来，她嗓音清澈，如同泠泠泉水：“虹玉，怎么了？”

见她过来，孟虹玉仿佛找到了什么靠山，恶人先告状道：“这人抢了我想要的东西。”

谢为渝默不作声，也没有解释。他怀里还抱着刚刚给孟以槐买下的发饰，偏过头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孟以槐。那鸦羽般的睫毛轻轻一动，看起来乖巧又无辜，似乎不知道如何反驳，只能任由她如此污蔑。

听了这一句颠倒黑白的告状，又见谢为渝一副受气包似的样子，原本想置身事外把舞台留给男女主的孟以槐骤然上火。

当着她的面欺负她养大的弟弟是吧？她现在依旧是城主之女，就算是炮灰反派，也有名有姓比这个什么红玉绿玉的强。

她眯起眼睛：“姑娘红口白牙说的却是非不辨，方才是我们先买下了这发簪，都在打包了，你后脚才来，甚至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如此也敢说是我们抢了你的东西？”

孟以槐轻掩嘴角，端得是一副大家仪态，她语调柔和，内容却锋利：“姑娘，你搭讪我家弟弟被拒，就想抢他东西挽回掩面。如此作态……”

轻笑一声，她补上最后几个字，将那边瞪大眼睛的孟虹玉捅了个对穿：“当真丢人。”

“你……”她这次已经不是脸红，而是脸涨的发紫了。

谢为渝嘴角几不可查地上翘了一瞬，在众人一时无言的寂静中施施然将剑推了回去，发出清脆地一声响。

也正是这一声响将人惊醒了，孟怀嘉看了一眼孟虹玉的脸色，又从那一边的几人面上扫过，心中就有了数。

她沉声道：“虹玉，她说的是真的吧。”

孟虹玉被这么一问，眼眶立刻红了，还没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便转身跑了。

孟怀嘉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回身向低下头孟以槐和谢为渝道歉：“十分抱歉，是我朋友的过错，为表歉意，二位还要买什么，我送二位。我以名义担保，下次再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谢为渝的漫不经心在她抬起头面对他们的时候被愕然打破，他看着那张几分眼熟的脸，愣道：“你……”

他这一声突兀，孟怀嘉疑惑地看向他。

谢为渝那张英俊得摄人心魄的脸逐渐和记忆中满脸是血的孩子形象重合了，她微微睁大了眼睛：“你是……当年君陇山上重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