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恰火锅吗？

许思瀛的父母正呆呆地跪坐在许思瀛的墓碑前烧纸，两个人的神情都有些愣怔，似乎是还没回过神。

他们的余光看到一个少年走了过来，转过头就发现，是前几天来找过他们的许思瀛同学。

阎墨手里握着黑伞，朝着两个人笑了笑：

“你们好，张老师告诉我，许思瀛的毕业证已经做好了，需要父母代为领取，请问您二位愿意去领吗？”

许思瀛的母亲目光还有些呆滞，她的父亲却已经快速的点头：“愿意愿意，我们这就去。”

阎墨礼貌地笑了笑：“麻烦你们了，拿到证书后，可以交给我吗？”

这要求听起来有些奇怪，也很无理，但两个人却像是都没察觉到一样，只是不停地点头：“好的。”

阎墨将手里的一捧雏菊放到了墓前，深深鞠了一躬，随后抱着黑伞转身走出了墓园。

他怀里的黑伞微微发烫，似乎在做最后的告别。

……

张业一直在殡仪馆内找阎墨，突然看到阎墨在大门外朝自己招手，吓了一跳，大步跑过去：“你去哪儿了？我到处都没看到你。”

阎墨看着他：“我去给许思瀛献花了，张老师，我们回去吧。”

张业点点头，又忍不住说：“刚才真是奇怪，我记得我正在遗体告别室，突然就有点头晕，等我回过神，我居然已经走出来了，都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

“张老师，你可能是太累了，”阎墨坐上车，把黑伞放到了另一边，“回去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也是，”张业挠挠头，“这两天事的确挺多的，晚上睡觉都睡不好，总做噩梦。”

第二天，张业的电话就又打了过来，语气是阎墨熟悉的震惊：“许思瀛的父母突然过来了，说是找我领毕业证书，还说要把这个证书交给你……你跟他们说什么了？”

阎墨在电话里“嗯”了一声：“我说思瀛想要毕业证书，问问他们能不能代为领取，如果怕触景生情，不想再去墓园，我代他们烧给思瀛。”

张业顿时大为感动：“小墨真是个好孩子啊，老师能有你这么懂事的学生，很自豪！”

……

拿到毕业证书后，阎墨重新回去了墓园，这一次只有黑无常陪着他，整个墓园里安安静静，连一只多余的鬼魂都没有，大概是都躲起来了。

阎墨蹲下来，点燃了毕业证书，放到墓碑前，看着那张证书一点点烧成灰烬。

“这是你的心愿，我完成了，”阎墨说，“对了，黑无常告诉我，你的两个弟弟被溺爱着长大，人格不健全，成年后也将一事无成，你的父母将在凄苦恐惧中度过晚年，然后堕入地狱。”

“思瀛，安息吧。”

罗刹伞突然有了一点动静，阎墨低头一看，伞上那道暗红色的花纹开始逐渐变淡，红色慢慢褪去，最终成了一道金色的印记。

与此同时，一股灵力忽然顺着罗刹伞涌向阎墨，阎墨闭上眼，感受到灵核似乎比之前亮了一点。

黑无常一直在静静的看着他，看到伞上那道金色的纹路后，笑了：“恭喜你，完成了第一条契约。”

阎墨有点兴奋地睁眼：“我做的还可以吧？”

黑无常鼓了鼓掌：“非常可以。”

“接下来要去做什么？”阎墨刚完成了一个契约，正激动着，好奇的看向黑无常。

黑无常思索了一下：“按理说，我们需要找到阎王令，但你现在还不能控制自己的力量，阎王令也不知道在哪里，不如我们先休息一下，去吃个饭？”

阎墨眼底一亮：“同意。”

由于是黑无常请客，阎墨非常不客气，两个人出了殡仪馆，大摇大摆地直奔市中心生意最好的火锅店。

这是家九宫格火锅店，不过阎墨不太能吃辣，就点了鸳鸯锅，两副碗筷端正的摆在桌上。

因为怕被别人看见，阎墨还特意要了一个包间。

服务员看着他一个人点了十几道菜，笑着开口：“帅哥，您点的太多了，吃不完的。”

“不多呀，”阎墨看看自己勾的几道菜，转头看着黑无常，“够吃吧？”

黑无常没说话，咳了一声，阎墨这才反应过来，对上服务员诧异的眼睛，慌忙解释道：“嗯……我在跟朋友打电话，他马上过来，我们两个人吃。”

“哦，这样啊，”服务员低头看一眼阎墨完全没亮的手机屏幕，虽然不明白他是怎么接的电话，但还是点点头，“那好的帅哥，等您朋友来了，我们开始上菜。”

“不用不用，”阎墨说，“直接上吧。”

很快，桌子上就摆满了菜品，阎墨走到门口，鬼鬼祟祟的四周望了望，然后关上门，甚至还试了一下门锁，随后就失望地发现门不能反锁。

黑无常单手撑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他：“不至于吧，小阎王大人，你怎么一副要做什么亏心事的样子？”

“我还不是怕你……怕我被别人看到啊，”阎墨说，“总不能一直自言自语吧。”

说着，他目光转向那一桌子的菜，神情迅速愉悦了起来：“吃火锅！”

一人一鬼一边吃，阎墨一边问黑无常一些阎府的情况，这两天忙着许思瀛的事情，阎墨发现自己对阎府的了解其实很少。

黑无常娓娓道来，说现在的阎府和以前传说中的地府相差很大，整个阎府都是制度化管理，不管是鬼差、魂灵，还是阎府内的宝物，都有相应的管理制度，整个阎府规矩森严，各司其职，甚至有些内卷。

尤其是在个人能力上，阎府提倡能者居上，这个能力不只是知识，还有灵力，越强大的人，能拿到的职位就越高，工资也越高，为此鬼差们都在努力修炼。

除此以外，阎府还有自己的一套生活系统，比如学校、医院、商业区等，虽然很多都是和人类共用，但也自成一体，几乎称得上是一个小型的城市。

阎墨听得很惊奇：“也就是说，甚至可以在里面做生意？”

“当然，”黑无常点点头，“有些有商业头脑的鬼差，会在当值期间不停的兼职赚钱，等攒够了阴德，便带去投胎，能保他一世荣华富贵，然后等他再死后，回到阎府府，再次成为鬼差，打工挣阴德。”

阎墨一边感叹这也太努力了，一边又问：“三界众生死后都会到阎府吗？”

“不是，”黑无常说，“以前阎府管辖的范围非常大，但现在几乎只管人类了，而且不干涉人类生前的行为，只在死后对他的功过作出评判，分到该分的地方去，阎府下还有十八层地狱，里面关押着不少恶鬼。”

“那妖族呢，”阎墨问，“妖死后去了哪儿？”

“妖族因妖核而生存，妖族一旦消散，妖核破碎，便归于混沌，没有下一世了。”

“不止是妖，有些修炼出灵核的鬼族，一旦灵核破碎，也会就此消散，只剩一点残魂飘荡在阎府中，无法转世投胎。”

“这样啊，”阎墨点点头，又问他，“那魔呢？”

黑无常有点惊讶：“魔？这世界上已经没有魔了。”

阎墨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不是说……还有暗魔族吗？”

阎墨自己的身世只有几个人知道，但几乎每个人都劝过他不要轻易告诉别人自己还是暗魔族的后人，所以连黑无常也不知道。

阎墨又实在好奇，就试探着问了一句。

黑无常皱了下眉：“暗魔一族……我对他们了解很少。说实话，上三界与下三界本就不互通，上三界对下三界了如指掌，而下三界对上却知之甚少。”

“即使是被魔族遗弃的暗魔，也属于上三界，我们无权干涉。”

“不过，我倒是听一些见多识广的大鬼说过，暗魔族是个神奇的种族，”黑无常努力地回想，“据说这一族人，天生便会驾驭藤蔓，而且男女皆可受孕。”

阎墨微微瞪大了眼：“男女皆可受孕？还有这样的种族？”

“上三界中还有很多神奇的种族，不过他们都已经离开了，”黑无常笑笑，“现在的世界呢，就由新三界主导了，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壮大自己的实力。”

阎墨沉默了一会儿，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双湛蓝色的眼眸，他脱口而出：“你能不能再给我讲讲秦玉沉的故事？”

黑无常笑了：“我之前在殡仪馆就想问，你是在哪里听到的这个名字？——我记得我并没有跟你讲过他。”

阎墨眨眨眼：“听……别的鬼差说的。”

“秦相大人，他是一位好神，”黑无常的语气有些感慨，“神族抛弃了这个世界，只有他留了下来。”

“据说他因此还被削去神格，困在上三界一百年，后来他冲破封印，去了海底的妖怪墓地。”

“妖怪墓地？”阎墨第一次听说这个地方，有些好奇，“那是什么地方？”

“是大妖们的埋骨处，三百年前神族留下的诅咒，就埋在那里。”

“秦相孤身一人在海底守了两百年，为下三界争取了两百年的和平，在后来的终神之战，秦相……更是以身为祭，烧灼了神诅，才最终救了这个世界。”

黑无常说到这里，沉沉地叹了口气：“我无缘认识他，只见过他一面，却也记得他风采卓绝，身姿倾世，可惜……”

黑无常摇摇头：“这样伟大的一位神，陨灭时甚至没能留下一句话。”

“……”阎墨眨眨眼，心想着他确实没留下一句话，但是他又活过来了。

当然，这话不能跟黑无常说，阎墨也只好跟着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黑无常沉思了一会儿，收起了悲伤的情绪，重新看向阎墨：“小阎王大人，我们阎府以后可就要靠你了。”

阎墨点点头，感觉被寄予厚望，肩上突然有了点压力：“我会努力的。”

一顿努力的火锅吃完，阎墨打了个饱嗝，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吃的太多了。”

他突然有点好奇：“你要怎么付账？”阎府的人用的不都应该是冥币吗？要怎么在人间兑换呢？

黑无常一看就知道他在疑惑什么，笑了：“我们虽然和人类用的不是一套货币，但也不是不能流通，你叫服务员进来结账吧。”

于是阎墨打开门，探了个小脑袋出去：“您好，我们结账。”

服务员走了进来把账单递给阎墨，随后看了一眼桌面，愣了一下。

点了那么多菜，这个少年居然一个人吃完了？

更奇怪的是，桌上摆了两副碗筷，看着都像是用过的样子。

但他分明记得，从头到尾屋里就只有少年一个人。

阎墨看看账单，再看看黑无常，黑无常示意他把手机拿出来，阎墨于是按着他的指令，装模作样的扫了一下服务员手里的二维码。

很快，服务员就听到了钱款到账的声音，低头一看：“好的，已经支付完毕了。”

阎墨吃了一惊，也不知道黑无常是怎么付的款，不过反正有人付钱，他也不担心那么多，就笑眯眯地打包了一点零食，拿着罗刹伞走出了火锅店。

来之前天气就有点阴沉，现在外面似乎开始下雨了。

阎墨觉得这把罗刹伞真是实用，还能当雨伞，就撑开伞打在了头顶。

下一秒，黑无常出现在伞下，由于阎墨伞打的很低，还显得有点挤，黑无常只能低着头站在伞下。

阎墨一愣，抬头看向他：“你也怕淋雨吗？”

“……不是，”黑无常抬头看了一眼罗刹伞，“你这罗刹伞对普通的魂灵有压制作用，但对我们这种修为较高的鬼来说，就是有天然的吸引力，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它吸过来了。”

“啊？”阎墨眨眨眼，突然想到了点别的画面，“那、那万一我身边要是有个鬼，一开伞，他不就过来了吗？”

这画面让阎墨背后有点发凉：“这也太吓人了。”

黑无常笑了：“你可以控制罗刹伞的，你现在是它的主人。”

阎墨抬头看了看那把伞，也不知道该怎么控制，只能试着握紧伞头，闭上眼，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别随随便便把别人叫过来。”

下一秒，黑无常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大力又猛的推了出去，“啪！”的一下，撞到了火锅店店门，几乎整个鬼镶在了门上，瞬间呆住了。

阎墨也愣住了，他慌忙收起伞：“不、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黑无常艰难的从店门上把自己抠出来，拍了拍自己有点变形的身子：“……没事，是我大意了。”

正说着，他突然动作一顿，转头看向旁边的一条小路。

几乎是同时，阎墨也感觉到一股凉意，他转头，和黑无常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那边……”阎墨说，“是不是有东西？”

“嗯，”黑无常点头，“我们过去看看。”

阎墨正要往那边走，突然犹豫了一下，又把伞悄悄撑开：“你走前面吧。”

……

这是一条偏僻的小路，很安静，几乎没有人，只有一对年迈的夫妇。

阎墨一眼就看到一个约有六七十岁的老人正坐在地上，扶着腰不住的叹气，他旁边是一个和他年龄相近的老妇，眼眶通红，正在小声地哭。

“哎呀，”黑无常看着他们，笑眯眯的，“摔倒了，摔的还不轻。”

阎墨慌忙跑过去：“爷爷奶奶，你们没事吧？”

摔倒的老人表情很难看，低头看着自己的左腿，但并没有哭，反而是另一个老妇不停地小声抽泣，看到有个学生模样的人跑过来，似乎是想扶起老人，还慌忙跟他说。

“年轻人你等等。”

阎墨一愣，停在了原地：“怎么了？”

老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老年机，颤颤巍巍的打开摄像功能，随后把摄像头转向坐在地上的老人，这才开口：“行了，年轻人，我拍着呢，你放心扶吧。”

“……”阎墨盯着镜头，茫然的眨了眨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