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六章

最终将场面控制住的，是存在感近乎于无的百万悖论。

见场面从克制逐渐走上失控，白发青年悄无声息地走到“对峙”的两人前。

他将右手轻轻覆盖在蓝花楹用力到倾尽暴露的手背上，蓝花楹带着怒火的双眸沿着那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爬上他虚实不定的脸庞，最终对上那双无机质的赤瞳。

赤红的颜色，冰冷的感情。

怒火被投入极寒的湖水，瞬间熄灭。

蓝花楹松开手，拍拍炸毛的后辈表示自己冷静下来了。

“抱歉，我太激动了。”她率先向叶霖道歉，有些自嘲地笑笑，“是我太自信了，没想‘万众一体’也有被演技骗到的一天。”

叶霖不接受道歉，反而自己弯下腰十分正式的表达歉意，“不，该道歉的是我。我完全是为了自己才演绎了这个谎言。”

“我们两还真的‘彼此彼此’。”想到自己前不久瞒着所有人强行逆转了“许晨曦”的觉醒轨迹，蓝花楹就当他们用谎言交互的有来有回。

“哎……算了，毕竟是你的继承人问题，本人都不着急我急什么。那现在你准备怎么办？让悖论来上传你文明的数据吗？”

死期背负的文明继承下去不仅可以通过继承人制度传承，在紧急状况下百万悖论也可以充当数据库，将感染者母星古往今来文明的所有资料上传入自己的意识海，成为意识集成体的一部分。

所以有感染者救援的世界，百万悖论都会以碎片分/身的形式进行协助，以防死期感染者发生意外来不及将自己的文明托付出去。只是全世界可能不止一处有感染者正在支援，他只能在世界中存在一个分/身。

“我确实是这么准备的。到时候就麻烦你了，悖论。”

“了解。”悖论短暂而有力的回答。

“要把文明资料全部上传‘百万悖论’的数据库，也就是说至少要撑过‘那个时候’保持世界不被摧毁么。”蓝花楹揉了揉太阳穴，嘴上说着很困难眼神就完全不是那个意思，“如果为了短时间内保住世界碎片，反而可以真身降临，是个好消息。悖论——”

悖论相当默契地给予蓝花楹尚未说出口的疑问答复，“十二分钟以内完成上传。”

气氛回归正常，刚才还因继承人问题对峙的二人与“人工智能”又开始和谐的讨论起来。

“呜呜呜，悖论你干的好啊！刚才真的吓死我了。”索菲亚赶紧给最大的功臣一个“爱的拥抱”，蓝花楹的怒火平息了，她终于逃过一劫，毕竟开展分锅大会她肯定也占大头。

“这是我应该做的，您过誉了。”

悖论回答的清清冷冷，并随着索菲亚左摇右晃的拥抱动作，一起随着律动摇晃得很认真，而嘴角连一个像素点都没有动，完全没有被魔法少女的爱感动到。

这个世界没有毁在高级系统手上，差点被死期的怒火撕成碎片，其他感染者终于切实体会到“万众一体”的恐怖了。

罗森见双方终于冷静下来，提着的那口气终于喘出来——他重新获得了呼吸的权力。他刚刚还被索菲亚超大音量的自我介绍震晕，一睁眼就是死期“吵架”现场，吓得都忘记人类是可以呼吸的。

他从来没有这么希望蓝花楹能保持魔法少女的形态，虽然想一出是一出行动不可捉摸，但少女姿态的蓝花楹再生气有仇当场就报了，哪里像现在的貌美女子将怒火积蓄眼底，有种不知何时才会引爆的恐惧感。

“啊……怎么连叶霖也是个作死冠军。”

丹尼尔一脸憔悴，虽然说蓝花楹生气的对象是叶霖，但结合实际看，在坐的各位死期大佬全都有责任的状况也是世界奇观。

“是啊，老师真的很辛苦啊。”晨曦带着厚厚的滤镜感叹道，自家老师宛若辛苦照顾小孩的幼教，打不得骂不得，还有家长（百万悖论）在一旁劝阻，操碎了心。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我不说。

丹尼尔欲言又止，遥想一开始还是叶霖阻止魔法少女嬉闹，这么快就攻防互换，蓝花楹成为“成熟大人”的一方。他又不傻，这时候吐槽火力不全都被自己吸引了？

阿暖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她感觉刚才脑袋晕晕的好像屁股下面在地震。发生什么来着……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一把椅子上去身上还盖着用于保暖的破被单，一帐篷的人面带微笑将她环绕，所有人都长得很好看，整洁的衣服上有很多没见过的颜色。她搜肠刮肚，只能想到很久以前有个瘦老头说过，“上面”的人和他们不一样，是“有教养”的人。

嗯，这些大哥哥大姐姐都好有教养。

为首的是一位穿着蓝色长裙的美貌女子，盘着黑发。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弧度好看的微笑，看上去气质温润优雅……比首领的二夫人还要好看，好看一百倍。

阿暖那可怜的词汇含量只能用在对比上了。

那空荡荡那的小脑袋瓜太好“看”清了，蓝花楹哭笑不得，但也不觉得自己的容貌与首领夫人们做对比有何冒犯。

“你醒啦。”索菲亚从人群后冒出脑袋，一半的脸蛋隐藏在阴影中，压低声线阴森地低语，“你现在已经是个可爱的女孩子了！”

“咦咦咦——怎么会这……不对，我就是女的呀！”阿暖是憨了点但又不傻，就像现在虽然一圈陌生人围着她也不感到害怕，就不像先前追逐自己的三个大汉看着就能一口一个小孩子。

如果真要贪自己身上几两肉，怕不是再也没有醒来的机会了。

“小朋友你好呀，我们是从‘外边’来的人，这几天暂时在这个基地补给一下。”蓝花楹随口就捏造出一行人的来历，说了又好像没说，但应付小孩足以，“不过呢，来到这里之后我们发现和自己居住的地方规矩似乎不太一样，正好那边那个大姐姐在路上碰到你，就顺手带回来想让你做我们的向导。你叫什么名字？”

蓝花楹气质随和又好看，阿暖呆呆地听完，组织了半天语言才小心翼翼的答复，“啊，你好，我叫阿暖，那个……这位夫人？”

这是她能想到形容女性最尊贵的词语了。

丹尼尔低头闷笑，控制住表情后就又抬起头接着听。

蓝花楹眼角的余光撇向红发青年，神色如常，“我姓蓝，就是我身上衣服的颜色，你叫我蓝小姐就可以了。”

“好的蓝小姐！”阿暖立刻改口，“蓝小姐，你们最好赶紧离开这个基地吧，很危险的！”

很危险？那可真是个好消息。危险就代表有系统安排的剧情点，他们越早介入，掌握的主动权越多。

蓝花楹笑眯眯地拉出索菲亚当挡箭牌，“有什么危险？这位大姐姐的实力不能解决问题吗？”

“大姐姐太漂亮了，会被我们基地首领抢回去当老婆的！”阿暖脱口而出。

索菲亚：？

“这可不行。大姐姐还没有‘成年’，被人抢走当老婆在我们那边会直接被杀掉的。”蓝花楹表现得相当冷静。

“前辈……我觉得问题不是这个吧。”索菲亚悄悄戳了一下女子的后背，轻声反对，“爱抖露是不可以随便谈恋爱结婚的！”

蓝花楹：？

这次换成蓝花楹满头问号。

“是、是这样吗？”阿暖一脸震惊，虽然“爱抖露”是什么没听懂，但是抢老婆会被杀掉也太厉害了吧！他们基地的首领会被杀掉的次数……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

三个人的脑电波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好了，我们先把这个问题放在一边。”蓝花楹做出扔掉东西的手势，试图将话题扭正，“我们全部都有能力，要不然怎么敢从自家基地出来呢？这边有可以换食物的地方吗？”

这个问题明显不是一出生就在幸存者最底层的阿暖可以回答的，她有些害怕的摇摇头，“干净的食物……都在城里面，我们没有的，自己不够吃。”

“是这样啊。那能说说你们的首领吗，有很多老婆的那个。有多厉害呢？”

蓝花楹也不失望，毕竟他们感染者大多数并不需要进食，那只是个人兴趣。对于这些连系统都不会过多关注的无名路人，他们被灌输的世界观其实很少，只要不是关键性的人和事物他们一概不知，或者用高级一点的理由“哪些事情/地方我没有资格知道”。

不过相对的，只要能把握好询问的角度，系统为这个世界设计的“剧情”可以在没有接触任何主要人物的情况下摸清脉络。

阿暖终于遇到一个自己可以回答的问题，她想了想大概是觉得说不清，突然站起来手臂在空中乱舞，“首领他可厉害了。这样一指——其他人就哇的吐血，然后那样打，怪物都飞出去了！然后他还能飞起来这样打那样打，然后那个什么和其他厉害的人不一样不会发光，然后大家都倒下了！”

？？？

问号一度将帐篷内的空间塞满。

“听懂了吗？”罗森看其他人特别是蓝花楹露出非常深思的表情，不觉有些恐慌——他和小女孩必定有一个人身处语言荒漠中，那个人真不会是他自己吧？！

别告诉他现在连个小女孩都是谜语人，他快谜语人ptsd了。

罗森的疑问把晨曦也给整不会了，她也看见几个死期大佬都是若有所思而非莫名其妙的样子，甚至丹尼尔都表情严肃没有丝毫吐槽的欲望，难道“这样打那样打”在资深者的世界里其实是有具体解释的？！

“我觉得……应该不是你的问题，我也没听懂。你等等我去‘加密通话’一下。”

两个萌新还在为自己无法“融入群体”感到尴尬，但其实，四位死期感染者在精神链接中疯狂吐槽，意识传送都快到磨出火星子了。

“什么玩意儿人设？！你们‘看’见了吗，这真的是人类可以产生的描述吗？到底谁才是不可描述的存在啊？”蓝花楹表面上冷静而深思，但精神频道中已经开启了吐槽模式。

其实语言描述不清对于死期们来说并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必要的时候他们会直接进入“全知全能”的状态覆盖“剧情人物”的意识，直接在对方思维中提取最有效的原始信息。

然后，几位见多识广的死期感染者都在阿暖的脑海中“看见”，她在语言描述时，脑海中想到的是一个精壮的男人先是一拳打出去，用力之深自己的脸都变形了，然后呼啦啦的血从其他人身体爆出来。

下一秒场景转化，一团团光依次从男人身边炸开还飞出了从彩色的碎纸片（索菲亚：这不是我的能力吗？），然后丧尸们就在爆炸和碎纸片中呈“大”字状飞了出去。

最后一群人围住了男人，男人大手一挥所有人都整齐划一地倒地，男人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就挺神秘的，不知经过了多少道艺术加工才能出呈现这种没有信息量的片段。

关键是，阿暖是发自内心这么想的，就非常的不可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