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云枝入梦(2)

“好好好，”贾正一看，死神远去，连忙答应说：“放我们回去取钱吧。”

弟弟火了，站起来伸手给了贾正一个耳光，说道：

“你是傻呀，还是比狐狸狡猾。你这一走，我们到哪儿找你去。快打电话。”

弟弟骂完，心里多少有点不踏实，把哥哥拉到院子里，悄悄地说：

“他把钱给了，报警怎么办？”

哥哥不怕，这事他想透了。贾正如果没有参与杀人，他不会付钱。如果他们报警，只能说他不想活了。他大声说道：

“如果耍滑头，咱们也不用费事，把他们往当地派出所一送，就完事了。”

哥哥的声音很大，屋里的贾正听得一清二楚。这才是他最担心的事。贵州到尉市，千行百里，在这里万一查出他们杀害金良的事，便是死路一条。就是现在，筹钱的事，都不敢声张，只有找母亲熊书红出面，就连老爸也不能让知道。他看见两兄弟进来，陪着笑脸，乞求说：

“二位爷，我不报案，我对老天发誓，一定不会去报案，你们拿了钱去，咱们各奔东西，谁也不认识谁。”

菌子觉得，这两兄弟还好对付，现在生命无忧，双眼又看不见，便自顾养起神来。他只担心贾正无智，万一把秘密给捅了出去，这才一灵性，对贾正说：

“筹款的事，和我们被绑的事，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一但泄密，我们就是从这出去，怕也回不到家。”

贾正在别人拿着的电话里，跟熊书红要钱。讲明了不能告诉任何人。一但漏风，就让她来给儿子收尸。

熊书红知道儿子猫腻多，以前要钱，都是当面锣对面鼓争执，讨价还价之后才拿钱走。今天奇怪，人不知道在哪儿，要的又是这么多。熊书红有点担心，千万莫让给绑架了。以前贾正要钱，从不提死字，今天的一个收尸，熊书红真地给惊着了。至于报警，熊书红还没有蠢到那个地步。贾光明已经退休了，人走茶凉。就还有几个相好在位执事，那得求人。贾正胆大，谁知道会做出什么惊破天的事来，帮忙的人，是不会承担丢掉乌纱帽的风险的。假如报警，帮忙的人不力，那不等于害了儿子吗。

熊书红自从有了李顺这个兄弟以后，大把进钱。再多的钱也架不住贾正隔三差五地过来讨要，他当老娘是金矿，想要多少，就过来挖走多少。贾光明在这个家里，就像佛龛上的牌位，无情无义，还得敬着。要不是趁着他的虎威，熊书红老早就离他而去。说是家，只有儿子这一位亲人。熊书红的手头没有那么多的现款，又不能寻人去借，她欲和儿子商量，找兄弟李顺行不行？电话又打不通。只好按着儿子的意思，不让任何人知道。

听贾正的意思，怕是人命关天的事。手里钱不够，急坏了熊书红。她焦急地在屋子里跑来跑去，终于，她想到了那对玉手镯，赶忙跑过去，把玉手镯从柜子里拿出来。玉手镯在灯光下熠熠生光，千滴万涓，似水一样，从玉手镯的绿面流出。熊书红不由把玉手镯贴在胸口，她爱这对玉手镯，这是兄弟李顺花了巨资，送给她的情义。熊书红的心有点痛。她也顾不得许多，救儿子要紧。熊书红把两只玉手镯分开，贴在脸上，玉手镯凉凉的，像爱的涓滴，沁入心脾。熊书红一咬牙，把玉手镯从脸边拿开。就是它了。它价值不菲，可以换到足够的钱，救贾正一命。

熊书红又觉得难了。玉手镯不能在省城示人，她是谁？她自己知道，玉手镯在省城露面，巨额的价值，又出自熊书红之手，便是贼不打自招，害了贾光明，也害了他们全家。省城、尉市都卖不得。卖到哪里，珠宝商界，熊书红是两眼一抹黑。熊书红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无助。熊书红苦苦地思索着，她倒是认识一位，现在就是珠宝商人，而且做得很大。有一点她信得过，那是一位老实人，从不多事。可是，他是仇人。

熊书红又觉得，仇恨的根源不在他身上。女人们争风吃醋，是常有的。说明了，也许他不会恨。就算他仍然有恨，给他些好处。钱是可以化解仇恨的。熊书红决定去找吴宝恒。

吴宝恒在办公室里，万没料到熊书红找他。他不想搭理熊书红。出于礼貌，还是让秘书上了茶。

熊书红也觉得尴尬，她从未这么求过人，觉得心里紧张。她用从未有过的口气问吴宝恒：

“他叔叔，生意可好？”

“唔，还行吧。”吴宝恒猜不透熊书红的来意，他答道。

“过去咱们有一些误会。那时我们都年轻，少不更事。女人和女人争执起来，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伤着您了。现在，长大了几岁，知道不是了，想着过来给您道一声不是。”熊书红觉得，今天，不得不道歉了。她先道歉，对于老实的吴宝恒来说，该是不打上门客了。

吴宝恒工人出身，从来不想高高在上。说起来女人们的争风吃醋，他理解。只觉得当初，熊书红的报复过了头。吴宝恒传统，一直认为是李明珠抢了人家男人，自己不对在先。今天，有熊书红回了好话，也就算了。他说：

“都过去了，不提它了。”

熊书红暗喜，吴宝恒真是老实人，不是她想象的那么难对付。不再那么家常地称他“叔叔”了。她说：

“吴总，生意上门了，您做不做？”

“商人么，就是做生意的，与钱没仇，哪有不做的。”吴宝恒不明白熊书红是为别人拉生意，还是自己做生意，他说。

“那好，这东西您见过吗？”熊书红说着，从包里掏出了那对玉手镯，递给了吴宝恒。

吴宝恒打开盒子，不由眼前一亮。这不就是当初他卖给李顺的玉手镯么。到底让左成俊猜对了，是李顺为救命，送给熊书红的。他不动声色，慢慢地把玉手镯推给熊书红。拿起手机，先是在手里玩着，不经意地发信息给左成俊：“玉手镯出现了，熊书红要卖。人在我处。”对方回：“稳住，等她说明白了。”吴宝恒佯做思量，完了，问熊书红：

“想脱手？”

熊书红坚定地点点头。把玉手镯收好，又放回包里。她觉得吴宝恒不惊不炸地，担心他给不了什么好价钱。她说：

“卖的近了，怕影响不好，能不能找远一点的商客？”

吴宝恒手里捏着手机，熊书红的提问，左成俊也知道。吴宝恒得到的信息是：“让明玉家的把它收了。”李明玉也是吴宝恒的妻妹。吴宝恒老婆李明翠，姐妹四个，都是美人坯子。李明玉老三，远嫁香港商人。李明玉丈夫的生意不大，做一些工艺配饰。左成俊的生意大了，让他们改做珠宝，在香港代销共工集团的产品，生意也是如火如荼。吴宝恒低头皱眉地说：

“卖到国外，路太远，你去不得。香港怎么样？那里我正好有一位熟识的客商。”

熊书红露出了笑容。国外是远，关键她不能声张，到时语言不通，麻烦得很。香港好，在外边，又不是国外，卖给他们，鬼也不知道。可是她不愿意去香港，那太张扬了。再说，回来带钱，担心不安全。她说：

“香港行。能不能叫他们把钱送到省城。我一个妇道人家，带多了钱，不安全。”

这样说，虽然不是万全之策，也了了熊书红的心事。目下事急，她只有吴宝恒这一条路，不得不如此了结。她说：

“问了半天，还没问价呢。吴总，您看玉手镯能卖个什么价？”

吴宝恒吊起来了，他佯做沉思，许久才说：

“几百万吧，少不得五百万。”

熊书红不情愿了。她需要一千万，自己的手里还得留点，她觉得太少了。她说：

“我知道，九几年，美国拉斯维加斯拍卖过一对玉手镯，跟这一对一样的。拍得了几百万，还是美金。不行，太少了，少说也得给我两千万。”

吴宝恒看熊书红急，心里好笑。他不紧不慢地说：

“珠宝没有两件一模一样的货，高档货都是一件一个价。如果两件相同的货，那就不值钱了。它贵重就贵重在这唯一之上。”

熊书红禁声了，她以为自己错了，不该提到美国的拉斯维加斯。她觉得吴宝恒说的也对。手中的玉手镯应该就是唯一，这个唯一是她的弟弟李顺送的。心中多有不舍。她说：

“那就一千五百万，怎么样？”

这对玉手镯，如果拍卖，两千万可能还不止。如果在市场单卖，价钱会上一千万。吴宝恒心里明白。可是，这对玉手镯是他亲手卖给李顺，价钱只有六百万。现在要两千万购回，他于心不忍。他用信息询问左成俊，左成俊回信息：“一千万。”吴宝恒不悦。咋就白白地丢了四百万。不过，他认了，他说：

“一千万还是可以的。得好好跟人家说说。”

熊书红的口袋已经被贾正掏空了，一千万够救贾正。可是救了贾正，她就仍然是两手空空。她坚持说：

“吴总，一千五百万。”

吴宝恒不给左成俊发信息了，这婆娘咋就这么死打烂缠。一分都不能再加了。看她的事能急到什么程度。他说：

“这是人家香港人的生意，标底都摊给你了，再商量，你只有到广州和人家说去了。”

一千万够救贾正。熊书红觉得事急，也是无可奈何。反正她还有弟弟李顺。不再纠缠，答应了吴宝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