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一种诡异到极点的情绪直接从心底不自然的涌现了出来，如同风暴一样在他的心中病毒般扩散，这种奇异的暴戾感觉让他差点失控，直接咬下自己的舌头让自己清醒。

“这是什么东西？果然有够邪门的！”红色的粘稠液体从他的嘴中流出，刚才的失态也并不让小夜毫无代价，他几乎把自己的舌根完全咬了下来。

赶快把沙漏根据雇主指示的方法包裹起来，血腥的画面令他不堪重负，嗜血的渴望让小夜对自己感到恶心。

就像是一个恶心的噬鬼一样……纵使是他这种人渣，对噬鬼的看法也只有厌恶。

抛去那些脑子有问题的蠢货，就算是最恶心的反社会人格，也不会和这些随时倒戈把你当做应急食物的怪物合作。

在刚刚，他差点就用手上那把匕首割掉自己的喉咙，将自己完全献祭给这个奇怪的沙漏——他的任务目标。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但我最好尽快交差，摆脱你，希望你也不要让我难堪，你说不定因为我的交差换一个更好的地方待着呢？比如说金碧辉煌的实验室？又或者是一个博物馆？”

稍微感受了一下这个东西的重量，小夜将刀收起，同时解开卡扣脱下斗篷，麻利地把封印住的沙漏包了进去。

直到他准备好一切关上了橱柜转身打算原路返回时，他看到自己身后的场景。

瞬间张大了嘴目瞪口呆，脑海中开始回想起自己的一生，已经打算幻想之后美好时光的小夜一瞬间回到了现实，感觉到了摆渡人在向他招手。

这种危机感是他无数次生死危机中磨练出来的，他非常信任自己的身体。

书库的每个表面都被粼粼的蛛网覆盖，从书架到地板之间拉出密实的蛛丝。被打碎的窗户前已经覆盖了厚厚一层蛛网，封死了窗框。地上散落的书和卷轴全都被盖在白丝的沙丘之下。

海浪拍打沙滩的浪声越来越大，在这静寂的环境中极为诡异。

小夜从背后重新抽出他的刀刃，他看到天棚上数千只红色和黑色的蜘蛛正在蠕动。

还有更多蜘蛛沿着墙缝和地缝涌出，组成一道黑色的浪潮，前赴后继、争先恐后地向他爬过来。

“我就知道这笔钱不可能这么好拿。”小夜小声喊道，“不过怎么会有这种规模的虫子群存在？这一点都不科学……”

一处较大的运动吸引了他的视线，让他抬头望向那盏枝形吊灯。

吊灯从中心点展开，巨大的节肢逐渐伸长，显露出巨大的蜘蛛形体，黑色的腹部律动着，让上面猩红的条纹跟着活了起来。它的眼睛盯上了小夜，逐渐从天棚落下来。

白色的长条让它在空中也能稳定身形，直到此刻小夜才明白这个房子里面那些东西究竟是从何而来。

就在它顺着丝线下降的同时，外形似乎依然在不断折叠，如同幼虫破茧而出时不断膨胀变形。蜘蛛怪兽的后腿向后背集中，前腿扭曲、伸长，变成了人类的双腿。

它的身体渐渐拉长，变成了一副娇艳女子的身躯，身上穿着红黑色的绸缎礼服。她的皮肤在午夜月光的映照下呈现出噩兆残阳的青紫色，蜘蛛腹部的红色条纹成为了梳在脑后的一头血红色长发。

但真正让小夜僵在原地的，是她的双眼，犹如一对深邃的红宝石，镶嵌在虫壳样的皇冠上。

她纤细的脚尖触碰到地面，像一名摆弄丝带的优雅舞者般，从空中完成无暇的表演后向他款款走来。

“这个东西不是你的。”她的声音听起来颇有韵味，但有着一种捕猎者的残忍。

小夜想要说话，但他嘴里的舌头变成了浮肿的硬皮革，他的手指紧紧扣在刀柄上。他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中毒了，在他的视角里面，她的美来自异界，令他同时感到沉迷、排斥、痛苦地渴求。

这是一个噬鬼，并且绝对会是一个强大的噬鬼——是电视机里面都不曾出现过的怪物。

他渴望被她纤弱的手臂拥抱，但他知道只要触碰她可怕的身体就等同于死亡。他朝她迈进一步，想要熄灭他狂跳的心中翻涌的恐惧，他知道此刻唯有反抗才有一线生机。

看着面前恐惧的家伙，她微微一笑，露出针尖一样的牙齿，上面还沾着一层毒液。

如果让她的牙齿钳住我的手臂，让她的毒液流入我的血管，会是怎样的美妙感觉？

小夜用力摇摇头，闪躲开目光，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一直在憋气，几次深呼吸后，她的谄媚与诱惑渐渐散去。

“我觉得这东西也不是你的吧。”他终于找回了自己本来的声音。

“的确，但我为了找到它大费周章，所以不能给你。”

“我的雇主非常有权势。”小夜警告她说。

“等待我进献的人也同样有权势。”那个女人说道。

小夜开始绕着她移动，缓缓挪向那扇黑门。她走进一步，地上的小蜘蛛纷纷散开。她微微耸肩，后背上带着钩刺的肢体用力弯曲。

“你真觉得自己能活着走出去吗？”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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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拦住我吗？”他晃了晃手上那把原本属于NADO的剑，上面还残存着蜘蛛的血渍。“许多阻挡我逃命的人都被我劈了脑袋，而且你杀了我，我的同伴和上层会追捕你直到天涯海角。”

他用NADO的身份唬骗过无数的人，但这次他失败了，面前的怪物本就是和NADO水火不容的家伙。

早早就上榜的她不介意让自己的血债多上一条，反正清算时刻也轮不到她的头上。

“毫无疑问。不过你杀过的人和我比起来不值一提。我是易莉珍夫人，而你只是飞进我蛛网里的又一只苍蝇。”女子张开自己巨大的嘴巴，手上的蛛丝开始迅速在整个房间中环绕。

“那你就先追到我吧，没有趁着我一开始中毒的时候杀掉我就是你的失职！”小夜拔腿就跑，冲向书库大门。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本就不擅长战斗，自然不会自讨苦吃。

他感觉到蜘蛛的肚子被自己的靴底踩破，还听见它们硬壳被碾压的脆响，闻到了它们体液的酸臭味。他希望能用突然的加速获得些许优势，但现在他看到自己严重误判了这个女人的实力。

她一个筋斗翻向门口，在墙壁上跑出优美的弧线。一团丝线突然喷向小夜手中被斗篷包裹着的沙漏。

他转身躲闪，但粘性的蛛网打中了他斗篷的边缘，随后往回一拉……

小夜气急败坏地大喊，沙漏从他的手中挣脱。它飞向后方，重重砸到了橱柜的木棱上，铜框在冲击下松动了。但因为小夜的抛投，邪物沙漏落在铺满柔软蛛网的地板上，侧面着地。

只听咔嚓一声，沙漏粉碎，里面的东西接触到地面蜘蛛的肉体开始散发出骇人的气势。

“你这个蠢货！”易莉珍话音刚落，一股深蓝色的烟雾从沙漏的裂缝中钻了出来，一种直接传达到脑海内部的窃窃私语直接震颤着二人的大脑。

“你知道你都干了什么吗？”

钻出来的烟雾越来越多——浓稠、黑暗、散发着陈旧血液与恐惧的气味。它翻滚着，不时放出红色的闪电，它是一团冷光与饥饿的风暴。

一个可怕的外形开始显现，宽厚庞大的人影，穿着锈蚀残破的厚重铠甲。长角的骷髅头浮现出来，长满尖牙的巨口裂开一道缝隙，散发着恶毒的贪食。

“这是什么东西？”小夜问道，恐惧深深刺入他的骨头，让他动弹不得。

“噬魂鬼。”易莉珍用蛛丝打算封住沙漏，说，“一种胃口无穷尽的生物，永世贪食人类的灵魂。这样说你可能有点听不懂，你可以把他当成不老不死的特殊噬鬼，操纵灵魂的神秘存在……”

小夜在胸前画了一个太阳符，那个鬼怪身边出现了一群稍小一些的实体——残破的、被消化了一半的灵魂，有的缺胳膊、有的少下巴、还有的被开膛破肚、脑壳空空。血红的光链把它们拴在那个巨大恶灵的身边，让它们一边被蚕食，一边被奴役。

他感受到了它们的痛苦，它们被慢慢吃掉的恐惧。但更可怕的是，他感受到他们想要摆脱折磨的渴望。

“凡人的血肉盛宴。”那个噬魂鬼开口说道，它的声音就像钝锯拉在骨头上。

“还愣着干什么！”易莉珍大喊道，希望能打破他身上的恐怖魔咒。“你是想死么！”

他没有回应，在灵异亡魂的面前彻底惊呆，它是生命的纯粹对立，他的凡人心智无法接受它的存在。

她感受到那个恶灵的原始饥饿，那是一种贪婪无度、不顾一切的迫切需求，丝毫不像她自己的食欲那样精挑细选。

它让她感到恶心，而它的敌意让她感觉到愤怒。

易莉珍抓住小夜的肩膀，让他立刻重新清醒起来。

“拿起剑战斗，否则我们两个都得死。”她话音未落，那个噬魂鬼开始迈步向前走，诡异的笑容将他残酷的脸分为上下两半。“迈开腿，快！”

她的语气不容反驳，于是小夜颤抖着提起了刀，开始与这个刚才想要吃掉它的怪物并肩逃窜。

“你觉得你们跑得掉么？”

噬魂鬼举起一只健硕的手，那些被奴役的残缺灵魂向他们飘过来。

易莉珍背后的细足向前抽打，小夜的刀剑也胡乱劈砍。那些灵魂退缩了，它们被NADO特质的武器所伤，痛苦地发出惨叫。

易莉珍没有浪费任何时间。

“跑！”她大喊一声，转过身冲向门口。小夜也紧紧跟在她身后，但噬魂鬼的灵魂奴隶比他们想象的更灵活。

它们的爪子划过生者的血肉，小夜尖叫着被一个灵魂抓到了肩膀和后腰。蓝色的冷光注入他的身体，他踉跄摔倒，立刻有更多灵魂靠拢，伸出冰冷的长爪，并排向着书库门的方向追赶。易莉珍咬紧牙，忍受着每个伤口带来的冰冷麻木感，像催眠的毒药一样渐渐扩散开。

“起来！”易莉珍大叫着拉扯他向前，“快！”

他们穿过了门，她把小夜扔到地上，转身面向书库。上千只蜘蛛涌上夹层来，填满了墙壁，还不断从地板缝之间钻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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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莉珍关上了书库的门，“把这条路封死，小宝贝们。”

那些小蜘蛛涌上了墙，一路上疯狂地织网。粘稠的蛛丝填平了门缝，堵住了钥匙孔，封死了整扇门。但门框四周开始泛起愈发强烈的蓝光。

蛛网暂时能坚持住，但已经开始剥脱，树胶一般的物质像蜡一样融化。几缕青烟薄雾从缝隙钻了出来，同时出来的还有幽灵般的手和痛苦面容的鬼影。易莉珍自己的网能够形成更强大的屏障，但织网所消耗的时间和能量是她当下不具备的。

她弯下腰，一把蜘蛛爬上她的手掌。她把蜘蛛举到自己面前，在脑海中构想了自己所需要的东西，然后它们从她的手掌中一跃而起，消失在墙缝中。

“多谢，”惊恐的小夜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救了我——”

“我不是为了救你。”易莉珍厉声说着，站直了身子。

“那是为什么？”

“因为如果让噬魂鬼吃到人类，它就会变得更强。”她边说边大步走进餐厅，“起来吧。蛛网撑不了太久。”

小夜现在已经一瘸一拐，他身上散发出一种黯淡的死亡之光，从被噬鬼奴役的亡灵抓过的地方向旁边的健康身躯扩散。他自己并不知道，但现在他和死了没区别。

说实话，当他被选中来她家中抢东西的时候就死定了。

“我想念太阳，”他的目光已经开始浑浊。“大海……”

“你再也别想看到了。”易莉珍说，“除非它们在彼端等你。”

“彼端？”

“你死了以后。”伊丽丝说。

“不，我只是累了。伤了……”他不肯认命，但声音越来越虚弱。“还有点冷……我以前受过更严重的伤，也逃出来了。”

“我将不会死去，美好的生活还在等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