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就算我能做到，我也不会救。因为迟早有一天，它还是会灭亡的。

这世间没有救世主，自己才是那个救世的人。

祈求神明，不如祈求自己。

我想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愿意去走这一步。

只要这其中有超过十个人。我都愿意玩一玩这场拯救天下的游戏。”叶真笑道。

周通看着叶真的笑容，突然觉得师父错了。

这人不是圣人，而是一个魔鬼。一个游戏人间的魔鬼。

他情不自禁道：“你的良心......不会不安吗？这么多人死......”

叶真道：“你搞错了一件事情，这些人怎么死不是我做的，是这个世道要他们死。”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亘古不变的道理，不愿意改变的人都会被时代淘汰。

而那些愿意改变自己的人才会改变这个时代。

当然，在此之前会有无数人去牺牲。他们用鲜血染红大地，开启新时代的到来。”

叶真看着一脸茫然痛苦的周通，继续道：

“你觉得我说的话残酷吗？但这就是现实，我没有理由用我的命去救天下。

从你这里得到的消息，这个时代要比以往任何一个时代都要可怕。

我们的敌人，不，是我的敌人，他们来自四面八方，甚至来自内部。

凭我一个人，就想对战整个天下，这无疑是痴人说梦。

虽然这很有意思，但我不是傻子。而其他人只会坐享其成，凭什么？

就凭他们是弱者？弱者不是他们的理由，也不是他们的保护符。

谁规定强者一定要保护弱者？

就像你刚刚，如果你没有反抗，你已成为这些哭诉者、求饶者刀下的亡魂。

那个时候你甘心吗？”

周通沉默不语，甘心吗？当然不甘心，为了等到叶真，

他已错负了太久的岁月，这已成为他心中的执念。

周通抬起头，一双眼眸赤红，看着叶真道，“我该怎么做？”

叶真淡淡道：“我说了，我只要结果，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所谓，我想看到的只是这些麻木的村民心中是否还存有血性。”

“当敌人洗干了脖子站在他们的面前，他们敢不敢举起屠刀杀向伤害自己的人。”

“你把这些人绑起来全部带到山下，什么都不用做，剩下的全看人心。”

周通的心里很沉重，他在这里待了6年，很清楚这里的村民是怎样的，

无论多么严重的苦难，他们都只会咬牙坚持，不会反抗。

因为他们已见过太多反抗的村子遭到灭亡的打击，他们已经麻木，对自己也对这个世道的麻木深入人心。

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周通看着叶真离去的背影，咬着牙又想哀求，但又忍住了。

叶真说的确实没错，如果祈求救赎的人连踏出苦海的勇气都没有，

就算那只通往彼岸的船只停靠在他的面前。

他也会因为没有勇气溺死在海里。

想到这里，周通的目光变得冰冷、烦躁，看着那些苦苦哀嚎的土匪，心中再也没有怜悯。

对着那个快吓傻的村民道：“愣着干嘛？把他们给我全部绑起来！”

“啊？”

那村民慌不择路地爬了起来，畏畏缩缩的看着周通。

“看我干嘛！绑呀！你刚才带这些人上来的勇气呢，他们能杀你，我能不能杀你！”

周通目光中透着摄人的光芒，刚刚杀过人，身上的杀气还未收敛。

那村民见状，差点吓得直接跌坐在地，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欲要择人而噬的老虎。

周通虽然没有练炁的天赋，但能在慈云山安安稳稳待六年，身上也是有武艺在身的。

那些土匪大多数都是一些流民组成的，根本不是周通的对手，

而且一旦进入叶真的范围内，都会遭到天煞的无差别打击。

这一点是最奇怪的一点，叶真虽然没有主动释放天煞的能力，但周通只是一个普通人。

按道理，就算叶真不刻意针对，也会受到影响的。

所以周通的命也绝对不简单。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他那个所谓的师父专门让他来等待‘圣人’以救世。

就算圣人指代的是‘福星命’，一个普通人也承受不起，会死于横祸。

更何况叶真这种超级灾星了。

————

黑夜降临。

叶真坐在山顶上，一缕缕月光从天空垂落，落在他的身上。

他闭目养神，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

周通所做的一切似乎是徒然的，他将那些人带到山下，

全部绑起来放到村中央，然而村里的所有人都避之如蛇蝎。

不仅是对土匪还是对他。

甚至还有一部分人在背后议论纷纷，想要把他和叶真撵出去。

不过这些人始终是少数，因为没有谁敢在叶真面前叫嚣，他们也是亲眼见过叶真杀人的。

未知的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他们难道不清楚，如果没有叶真，军匪们也许会对他们动手吗？

他们当然清楚，不过心中都存有侥幸，因为以往遇见这种事的情况并不少。

无论是土匪还是军阀，都不会真的把他们灭亡。

如果所有村庄全部被灭亡，那么这些军匪土匪又靠什么活着呢？

要知道这些人要么是一些流民，要么就是逃兵。

他们同样没有多余的活路。

这个时代，所有人都在被大势裹挟。

没有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他们不渴望改变吗？

但改变了又怎么样？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就是现实啊！

周通坐在远处的悬崖边，从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见村落。

他看见的只有一片黑暗，心中也是一片黑暗。

所有人都在紧闭门户，黑暗里没有灯火，没有光亮，只有死寂的冰冷。

村口放着几个被绑的人，黑暗里窃窃私语。

“大哥，没事的，再坚持坚持，熬过这一夜，那个小道士不敢骗咱们的，

除非他想要这些人都跟他陪葬。”有人小声道。

“哼，这次人带少了，对方居然会妖法，不过再厉害的妖法能扛得住火炮吗？”

“等这次回山，我把家底全拿出来，一定要给那小子一个颜色瞧瞧！”

“那这些村民怎么办？”

“看他们还算老实，饶他们一命吧，不过这里的女人不错，嘿嘿！”

“大哥我都一个月都没开荤了，让我也来呗！”

“好好好，你这次干的不错，居然吓住了那个小道士，就让你第二个来！”

“哈哈哈！”

他们的声音刚开始还很小，后面越来越大，几乎不加掩饰。

就在这时，黑暗里突然传来一丝异响，紧接着一道道身影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借着月色，他们看见一只只泛红的双眸和一柄柄散发着寒光的铁器。

“误会！误会！”

“不！不要啊！”

“住手！你们这些贱民！大当家知道了不会放过你们的！”

“救命！救命啊！”

黑暗里，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从山下传来。

周通睁开双眼，眼中的黑暗突然被一缕光芒代替，黑夜深邃寒冷，却压抑不住心中的火热。

他喃喃道：“此心光明，亦复何言？师父你看到了吗？我一定会做到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