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戏落幕，戏子散

闻予烟不动声色地走出城主府，百姓看见她，纷纷热情地同打招呼，唤她“将军”。

邱城被围，百姓却不愿离开此处。

再难都过来了，更别说如今还有闻家军和鸾月将军。

他们有什么可怕的呢？

闻予烟一一冲他们回了礼，缓缓拐进一个小胡同。

胡同很暗，衬得她眸色都暗了几分，只听她淡淡启唇：“还不出来？”

黑暗中发出一道很低的笑声，带着愉悦与宠溺。

闻予烟懒洋洋地靠在墙上，抱着臂，缓缓道：“胆子很大，居然敢在这时混进城。”

身后隐于黑暗的男人眸色温柔，嘴角上挑，嗓音低沉悦耳，出口的每个字都是情意：“家有爱妻，离家数月，甚是想念，特来找寻。”

闻予烟嘴角一抽，没有转身看他，眼底却多了一丝笑意：“你他妈作诗呢？”

“不喜欢？”

闻予烟翻个白眼：“喜欢个屁。”

男人低叹一声：“小烟儿一点都不想我？”

闻予烟笑意微敛，咬牙切齿：“小烟儿？！”

萧辞渊好整以暇地笑道：“对啊，小烟儿。”

“你恶不恶心？！”

“不喜欢小烟儿？”萧辞渊摩挲下巴，像是单纯在思考：“那便……烟儿？”

闻予烟磨了下后槽牙，心里颇有些不对劲。

以前他唤“月儿”时，她内心毫无波动，总归那不是本名，可如今……

心口很痒又很涨，说不出来的怪异。

“烟儿不回头看看我？”萧辞渊声音很低，带着些下垂尾音，像是在委屈。

闻予烟抿了下唇，缓缓说道：“不必了。”

萧辞渊一顿，眸色微暗：“我想看你。”

“萧辞渊，你是觉得我不会杀你吗？”闻予烟沉声：“如今两军对峙，你竟敢潜入城内，找死？”

萧辞渊哼笑一声，神情颇有些得意：“你舍得？”

“你太高看自己了。”

“素来如此。”萧辞渊道：“所以……你要杀我吗？”

闻予烟：“我没带枪，否则……”

萧辞渊：“我竟不知，不用枪，你便杀不了人。”

“萧辞渊！”

“烟儿，承认吧，你舍不得。”萧辞渊笃定地抬眸：“你心悦于我。”

闻予烟沉默不言，没再吭声。

他们都是聪明之人，谁又不知道谁呢？

可是——

“所以呢？那又如何？”闻予烟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萧辞渊轻轻一笑：“想说——我很想你，我的王妃。”

“分离的124天，我每天都在思念你。”萧辞渊苦笑一声：“好不容易再遇，却是要在战场上兵戈相向。”

“可是，就算是这样，我也好高兴，只要能再见到你，我便喜不自胜，像个稚童一样，好傻。”

闻予烟嗓间发紧，说不出一个字。

“烟儿，回头看看我吧。”萧辞渊缓缓说道：“至少别让我们重逢在腥风血雨的战场上，那样不好，我不愿。”

闻予烟轻轻闭上眼，默了片刻，缓缓转过身。

下一刻，一个高大的男人霸道地将她拥进怀里，抱得很紧，紧到闻予烟有些疼。

但不知道为何，闻予烟没说话，不发一言地回抱着他，像是曾经那样，将头埋进他的怀中，就那样静静地感受他的温度。

谁都没有说话，却也不需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刻，他是定王，她是定王妃。

他们是情比金坚、一往而深的爱人。

听着萧辞渊砰砰的心跳声，闻予烟突然有种冲动——就这样下去，也很好……

没有什么西楚北冥之分，他们只是互相倾慕的普通人——这样多好。

但，总归是要醒的——他是北冥定王，她是西楚将军。

当初那场戏演的太好，好到两人都栽了进去。

他们不后悔，但也只是场戏。

戏落幕，戏子散，所有的情感都不该再留。

可是——不甘心。

萧辞渊喉结微动，轻声道：“烟儿，世间会有两全法，我不会放弃，你也不许放弃！”

闻予烟沉默一瞬：“好。”

“烟儿，我心悦你，只心悦你，即使立场不同，亦是如此。”

“好。”

萧辞渊：“这一次，我会认识真正的你，烟儿，我很高兴。”

“萧辞渊，把你的人撤回去吧。”闻予烟在他怀里抬起头，眼睛亮亮的，带着跃跃欲试：“我们堂堂正正比一次。”

萧辞渊挑眉：“好，你的人亦然。”

双方都知道彼此身边有各自的人，却没想过下手处理。

——非是蠢笨，只是……想知道彼此的消息，隔着万里山河相伴。

又静静地抱了半晌，谁也没再说话，微风吹动两人的衣角，在空中划过道道痕迹，发丝亦在风中纠缠，带着几分温柔的缱绻。

红衣女子和玄衣男子紧紧相拥，身影在黑夜中影影绰绰，不甚清晰，但却又一切皆很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分开，深深地凝视着对方。

下一刻，两人同时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坚定不拔，背着各自的职责与信念，走向自己的路。

他们皆没有回头，脚步干脆利落，像是都已不在意彼此。

但只有他们知晓——非是不回头，只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