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神医谷出事

因晏五盛的一句“王爷若坏了身子，将军醒来定会难过”，萧辞渊一边觉着高兴，一边又乖乖伸出手让晏五盛把脉。

晏五盛猜到萧辞渊有伤，却没想到竟会那般严重。

闻予烟短暂清醒时喂的丹药，能快速止血止痛，也有治伤的效果，但在萧辞渊这几日不休息的造作下，身子早已在崩溃边缘。

看着胸膛上的血洞，晏五盛当场倒吸口冷气，急忙上了药，开了方子，折腾好半晌才松气，没什么好脸色地瞥他一眼：“王爷，本公子很少服人，你是第一个。”

萧辞渊抬眉，神情淡然：“应该的。”

晏五盛白他一眼，沉声道：“王爷若再不休息，本公子便要告状了。”

“随便。”萧辞渊满不在乎。

晏五盛阴恻恻一笑：“那便等将军醒来吧。”

萧辞渊：“……”

他默了片刻，一本正经：“出去，本王要休息！”

晏五盛微微一笑，又认真道：“王爷放心，我和姜笙会照顾将军。”

“多谢。”

有神医，闻予烟便没有了危险，几日来的疲惫也一股劲涌来，萧辞渊很快闭上了眼，沉沉入睡。

夕阳西下，暮色浓稠，渐渐地天边映出一道白边，太阳慢慢升起，新的一天到来。

萧辞渊坐起身，收拾一番后，急忙去了闻予烟那处。

此时，姜笙正准备给闻予烟擦脸，萧辞渊出声：“本王来。”

他接过姜笙手里的湿帕，力度很轻，像是怕扰了睡美人休息，眸中也尽是温柔。

姜笙在一旁看着，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抹笑容。

半年前，她以为师妹和王爷的结局不会好，如今却觉得，他们两人若不在一起，真的就不对了。

她的目光又落在床上睡得乖巧安静的女子身上，心里忽然有些感叹——当年那小姑娘如今找到了疼她爱她的男子，时间过得太快，快到她还在回忆小时的美好，师妹便长大了。

这一路的成长磕磕绊绊，艰辛苦痛，将受尽磨难的自己缝缝补补，终于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长大了。

长大的路太难走，她终于还是平安度过了。

姜笙眼眶一热，鼻尖泛起抹酸意，心疼到难以附加。

已经坐在一旁的萧辞渊扫了眼姜笙，目光一顿，又看向闻予烟，嘴角微垂，道：“可否和本王说说小时候的烟儿？”

姜笙微愣，轻声一笑：“当然。”

不想打扰闻予烟，他们去到偏房。

“师妹小时候调皮的紧，胆子大，脾气也大，但整个谷里，上至师父，下至膳食房大娘都特别宠她，她是神医谷的小团宠。”

“因为被蛇咬了一口，小师妹开始学毒，势必要比所有毒蛇都毒，然后吃遍所有的蛇。于是，后来整个谷里的蛇都被她吃灭种了。”

萧辞渊眸中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目光落在闻予烟身上，心里盘算着等烟儿醒后，把后山的蛇也吃灭种。

姜笙不知道萧辞渊心里的可怕想法，眸中满是怀恋地说道：“师父养了几只观赏性的鸡，羽毛五彩斑斓，长得很是好看，价格也不菲，本来一直把它们当祖宗养，结果……”

她憋不住笑出了声：“一天早上，予烟嫌它们打鸣太吵，提着长枪便把几只鸡穿成一串，然后送到膳房全烤来吃了。”

“还送了一只给师父，师父美滋滋吃完后才发觉不对，气得火冒三丈，揣着毒药撵着予烟满谷乱窜，但予烟也不是好惹的，反手也是把把毒药，斗得不亦乐乎。”

“他们倒好，一点事也没有，谷里的其他人却全部中毒，神医谷足足闭谷了一月来清理。”

萧辞渊低声笑出声，果真是个调皮丫头。

“还有，她最臭美了，总是看着湖水感叹自己的美丽。”姜笙失笑：“明明还是个没长开的小家伙。”

“师父总是嫌予烟调皮，但谁都知道，他最疼予烟了。”姜笙笑意微微敛了些，默了片刻道：“十岁那年，予烟下山游历，前一晚，师父念叨了一晚上，生怕予烟在外受欺负，只是……”

她咬了下唇，脑海里浮现当初那个场景，心里疼的厉害，嗓间像是塞了一堆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烟儿同本王说过。”萧辞渊垂眸，掩下眸中的情绪，微微启唇：“简单说过那件事。”

姜笙深吸口气，声音有些发颤：“她被风大侠带回谷的那天，天色有些阴沉，师父大清早便心里闷得慌，总觉得有不好的事发生，也正是那时，他听到有人禀告说予烟回来了。”

“师父和我高高兴兴地跑到大堂，却只见到一个小少年抱着膝盖蹲在风大侠身边，眼底没有了当初的光，只有死寂和绝望。”

“王爷，你敢相信吗？”姜笙红了眼：“她的四肢反复被人折断碾碎，痊愈后，复又如此，身上的伤痕更是密密麻麻，多到没有一处完好处，明明……她最臭美了。”

“原本一个爱撒娇爱粘人的小姑娘，成日里沉默阴郁，将所有的心事埋在心底，任心里如何崩溃，也不再告诉旁人。”

“原本一个娇气调皮的小姑娘，开始拼了命地练武学艺，机关术，军法，战术，谋略……她成日里不笑也不闹了，只知道变强，变的比任何人都强，拥有更强的能力，保护身边的所有人。”

“可是……”泪水终于还是滑落，姜笙颤声道：“可是，予烟只有十三岁啊……”

萧辞渊喉结滚动，拳头捏的很紧，关节都泛起了青白，眼眸更是被憋得通红。

之前闻予烟给他讲往事时，隐藏了太多太多，光是那般便让他心疼到受不了，如今更是恨不能将那年所有下手的人千刀万剐，扒皮抽筋！

姜笙拭去泪水，眸光凄然：“王爷，其实师父在外游历还有一个目的。”

“当年，师父救治予烟时发现，她的体内被种有蛊虫，蛊虫由母体为媒介，种在予烟体内，作用是……”姜笙顿了顿道：“潜移默化刺激中蛊者的精神。”

萧辞渊一惊。

“当年那件事刺激了蛊虫发作，师父找不到法子医治，只好行走江湖，到苗疆故地搜寻，他没有将此事告诉予烟，只交代予烟好生休息，养好精神。”

姜笙严肃地对上萧辞渊的双眸道：“此次予烟再次疯了对不对？”

萧辞渊点了点头：“是，短暂恢复理智后，她吃了余生梦。”

姜笙抿了下唇：“看来予烟早已知道了。”

因为知道可能会再次发疯，所以才会随身带着余生梦。

想想也是，闻予烟派暗十跟着神医，又怎会不知道神医的真正目的？

只是应和他们罢了。

姜笙长出口气：“所幸，如今师父有了消息，余生梦可以解。”

萧辞渊没说话，眉心却忽的一跳，莫名生出一股不安的预感。

像是在肯定他的预感，萧文匆匆走进房内，神情焦急，抱拳行礼：“主子！神医谷出事！”

姜笙面色骤变，紧紧地盯着萧文。

萧文：“西楚宁王带着本已死亡的玟宁郡主去神医谷，散布神医闭谷研制不死草的消息，玟宁郡主更是被不死草救活，如今江湖和朝廷大量人马赶至神医谷！”

古朝遗址寻宝中，宝未寻到不说，甚至不论江湖人还是朝堂人都死伤惨重，几乎血流成河，南岳甚至死了几位皇子！

在这种时候神医谷本就受人瞩目，更别说还冒出不死草的消息。

谁都不想死，谁都会用尽一切手段不死，神医谷也就成了众矢之的！

正巧走进屋的晏五盛错愕：“这种消息都有人信？！”

萧辞渊沉声道：“会有人信，也会有人不信，但对幕后者来说无所谓，他的目的只是为了逼出神医。”

姜笙亦是冷声道：“因为知道师父能救予烟，所以想要杀了师父？”

关于古朝的事，她早已听暗七说过，自身也很聪慧，几乎是立刻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没错。”萧辞渊声音寒的像夹杂着极地下的冰，直冻进骨子里：“痴心妄想！”

姜笙道：“早在几个月前，予烟便下令全谷开启一级防卫，短时间内神医谷不会有事。”

萧辞渊目光投向跟着走进的暗七，道：“传信神医，神医谷本王会替他保，他只需要全速赶往此处！”

暗七：“是！”

“神医身边除却有暗十保护，可还有人？”

暗七：“还有十几名死士隐在暗处。”

萧辞渊沉吟：“萧文，下令各处渊卫保护途径的神医，将他一路护送到此！”

“是！”

话音刚落，渊卫首领渊火匆匆走进，素来没有表情的面容上多出几分慌张，直接抱拳说道：“主子！外界传出西楚鸾月将军被您所擒，关押在地牢的消息。”

在场所有人面色骤变！

渊火：“东罗和西楚渊卫传来消息——东罗太子和西景帝皆已准备出兵，扎兵边境，对北冥施加压力！”

萧辞渊皱紧眉头，声音冷如冰泉：“打的一手好主意！”

三国相争，姬南泽所在的南岳便能旁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只是……真的会这般顺利吗？

萧辞渊眸色微沉，远远看向西方，嘴唇微启：“如今，只看镇国大将军可否信本王了。”

几乎是过了几息，又一个坏消息传来，一名渊卫匆匆走进：“主子！江湖传出鸾月将军是神医之徒的消息！”

姜笙错愕：“怎么会？”

萧辞渊沉声道：“兴城瘟疫时，烟儿暴露了身份。”

姜笙心底一凉：“世人知道神医之徒是鸾月，如今鸾月又被活捉，那么……”

晏五盛背脊也窜上一阵冷意：“神医谷压力更大了！”

世人虽不知神医之徒究竟是谁，却知道神医之徒相当厉害，或许一部分会因此忌惮而不会逼谷的人也会尽数出动！

更何况，西景帝当初为了不打草惊蛇，追杀宁王的旨令非常隐秘，人们不知宁王早已叛出西楚。

如今西楚郡主因为不死草复活，神医之徒又是西楚鸾月，很难不让人怀疑是鸾月特地为救郡主所为。

那么不死草存在的消息便更能确信几分！

逼上神医谷的人定会更多！

如晏五盛所言，神医谷的压力定会更大！

如今神医在外，两位神医之徒也在外，谷中只有秋玉和谷中其他弟子，一群常年和药草打交道的人武功能高到哪去？

萧辞渊咬紧后槽牙，果断下令：“萧文！即刻出发，率领渊卫守住神医谷！”

“是！”

“秋玉在神医谷。”姜笙道：“就是小玉，你应当认识。”

萧文先是一愣，又点了点头：“认识。”

姜笙取下腰间的令牌，递给他：“将此物交给小玉，她会信你。”

萧文接过后，用力攥在手心。

虽然知道此时情况不应该，但萧文不由得感到一阵喜悦。

忽的察觉一道阴沉的目光，萧文移眸看去，正巧对上自家主子那狭长犀利的眼眸，顿时绷直嘴角，压下心里的欢喜。

萧文急匆匆地退下，安排各种事情。

如今天下局势已然紧绷，慢一刻都不行！

……

与此同时，西楚境内一个隐秘的村庄中。

一个身形枯瘦憔悴，发色灰白，满身病气的中年男子靠在床头，静静地听着床边人的话，等对方说完后，沉默了好半晌，这才启唇：“真的死了？”

对方也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已经确认死亡。”

男子眼底闪过一丝悲伤，又含着无奈：“也好，也好……”

“树哥，接下来怎么做？”

男子沉思片刻：“救神医，保闻予烟。”

对方先是愣了下，又认同地应了声：“我这便去派人。”

“阿尤，万事小心，别被他们发现。”树哥沉声道：“成败在此一举了。”

阿尤：“树哥放心！”

阿尤离开后，树哥静默地坐在床头，喉头一阵腥甜，拿过粗布擦去鲜血。

他背脊佝偻，瘦到脸上只有一层皮，眼睛像是两个骷髅洞，看上去有几分骇人。

但下一刻，眼中一片湿润，浓郁的悲伤将他死死包围，沉痛到让人喘不了气。

他嘴唇轻喃，像是说了什么，但却不出声，也听不清。

又过了几息，说出一句话：“闻予烟不会有事，我会护她，这是我对你的承诺。”